2011-11-17 22:39:55肥力 felixism

「劇場裡的臥虎與藏龍」《香港官立青春紀念學校》 - 浪漫鬱悶

在演後分享時問了一些問題,但怪我問得不好,令人誤會了。

在台灣看了幾個以不同速度演繹的作品,令我近來很關心表演與節奏的關係。回港後看一些表演時,不知為何,看評論或聽身邊朋友討論,他們總會加一句「節奏可以明快一些」,無論演出是一個多小時還是三小時,仍要說「節奏可以再緊湊些」、「演出不用那麼長」。縱然我們已有足夠的胸襟,接受不同的表演模式/手法,但似乎對於節奏,仍有一份焦躁的執著。這是香港人的特性嗎?特意提及,因為昨天看了「劇場裡的臥虎與藏龍」首個介紹作品,胡境陽編劇的《香港官立青春紀念學校》。去年看過他的首作,驚喜萬分,故此今年再來。縱然今次的是個未完成的劇本,胡生又說他在很多地方未理清頭緒,然而我卻覺得這次的劇本比去年的更好,至少《青春》是一個更具風格,更能體現編劇魅力,一份幽默又帶鬱悶氣味的浪漫作品,不過大多在「HEA(隨性)的生活與髒話中體現吧。

據知,演者僅在前一天才收到劇本,他們也只用演出前一小時多排練一下,所以即使演出以簡約讀劇為模,但可說演者沒多默契,生硬地、尷尬地演出。演後分享時我向編劇提問,這一個小時卻感覺緩慢的表現,就是你要的節奏?可能他以為我是質疑,很快地就說這不是完整的表現云云。然而,其實我是很欣賞這次尷尷尬尬的表演模式(我個人似乎真的很愛尷尬的事),準確而言,這份生疏與突兀,與劇本乃至當中的角色很相襯。縱然劇本言明「青春」,故事談及中學時代的好友的成長與發展,然而感覺卻不像一般的青春連續劇,甚至那些高呼青春萬歲,熱血、煸情,友情親情愛情自憐自傷自失落,尋找逝去日子的浪漫想當年劇場。固然《青春》的情節仍是很有學生時代的氣息,也夠無聊,然卻披上一層難以舒緩的鬱悶,可能因為故事一開始便從夢出發,在「我」的身邊,總有一個沒有實體的「你」存在,陪著他穿插往事,見證各同學從中學到今天的轉變,甚至因為聽了《Fly me to the Moon》的歌曲,竟然一下子飛上了月球,談及時間,及世界末日。說實,劇本就是這樣沒多邏輯,對白也夠「廢」,但這才是它的吸引處︰在天馬行空的地球與月球之間,角色卻很在地很現實地發現無奈。如此,演者那種不太有默契的演繹,對白接得不太流暢,反而更有趣,例如「我」和「你」那種有氣無力的對話,往往生出一份很頹廢的狀態,但那才是年青人真實的說話語調!也是配合劇本想要表達的一份無聊,一份對沒有自己份兒的這個世界的隨隨便便反抗,遺世獨立,以頹廢方式積極地思考生活與語言上的矛盾

我跟編劇說,這個劇本會遇上排山倒海的主流意見/質問,一些說演出要更明快,情節要更嚴謹,角色之間的線要更為緊密之類。但是,若跟從這些主流的學院式的公式化的意見,最後只會殺死了《青春》那份獨有的緩慢、頹喪的特色。為何角色就不可以沒有太多緊密關連?為何演出就不可以「頹頹地」的發展下去?在我而言,那才是沒有被河蟹的「青春」,是把「時間」拋諸腦後,目空一切,唯我獨尊的青年時代。

近來因要寫長篇文章,又拿回昆德拉的《緩慢》來看看,它說速度與記憶之間總有著微妙的關係,當我們想忘記一些事情,便會令自己變得忙碌,利用高速的生活掩蓋回憶的思緒。相反,當我們想要回憶一些事情,我們會慢下來細味嘴嚼。書中描述了一個很簡單,卻吸引我的情節︰一個男人在行人路上走著,突然他看見一棵大樹便停下來,明顯地他看到什麼而觸發他的回憶,他一直在腦中找尋那份莫名其妙的感覺或意象,他站了許久。胡境陽,不就是看到某棵大樹而停下來的男人嗎?旁人或許會笑他走得慢,嫌阻路,和「一般」的節奏不同,但那是屬於他的浪漫,他的對社會的態度,那份略帶憂鬱的幽默,以及,文字上的新嘗試。回應演後分享時有關「可演性」的討論,從實驗劇本到正式上台這段時間,編劇要抱有一份自信與堅持,對抗洪流,以保存原初的純粹,在集體製作的劇場工業之下,那是很困難的,然而當捱過之後,看到的也可算是青春的魅力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