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4-09 01:54:42豆腐

黑色赤裸-1

拾起床邊長褲,我慢條斯理穿上,扣上皮帶,然後……

靜靜坐在床頭,沉默,等待。

身後的女性,年輕女性,大概小我五歲吧,不發一語的穿上內在衣褲,白色七分袖和一條黃暈燈光折射而成的暗紅色短裙。

她一把抓起桌上我為她準備的幾張藍色現金,熟練地放進皮包,然後開門。

門前正巧來位略胖的男子,迎著年輕女性。

『少年仔,如果以後有需要,記得打這電話耶。』

他遞張名片給我,我收下,然後作個手勢,請他們先行離開。

關門之際,我發覺年輕女性偷偷瞧著我看。

很可惜,我不屑,不在乎。

因為她並沒有看透我……

人走之後,空間一片安靜,或許該文雅點說,是一片孤寂。

這是我期盼的時刻,我為自己點上一根煙,為自己的孤寂染上一襲白霧。





清晰明亮的晨光,迫使我從睡夢中醒來。

不對,我是從一片黑暗中醒來,我並沒有夢。

走出房門,走進廚房,動起我的早餐──火腿煎蛋和羊奶。

忘了說,這裡不是昨夜肉體交易的賓館,這裡是我的家。

本來,這裡是我獨自擁有的,不過在大約半年前,這裡多住進一位房客,是為我準備早餐的人,女朋友。

『今天蛋煎得如何?還可以吧。』

我點點頭,沒說話。

這半年來,我的早餐一向是火腿跟煎蛋,沒改變過,而我的點頭不語的回應,也不曾改變過。

她,我的同居人,在3年前相遇,在一起也差不多快3年,這是一場平靜的戀情,沒有太大的波動,更沒有紛爭跟衝突。

換作一般的情侶,這樣的發展可能早就步入婚禮的殿堂,愛情的墳墓。

可是,結婚,我們彼此沒提起過,我們一直裏足不前。

『今天晚上有場音樂劇,你能陪我去嗎?』

『今天跟客戶還有一則合約要談,應該不行。』

這是我今天開口的第一句話,但是個謊言。

並不是我討厭音樂劇,只是……

單純地,毫無理由地,我想逃避。

『喔。』

她淡淡的回應,失望跟無奈隱約地浮現在她臉上。

『看看吧,如果議會順利提早結束,我再陪你去,好嗎?』

『嗯,如果真的趕不及,就別勉強。』

她給了我個笑容,我也擠個微笑給她,不同的是,她是真實我是虛偽。





『經理,要不要去喝幾杯啊?』

發話的是阿勝,他是個業務專員,而他口中的經理,是他的上司,也就是我。

我看看錶上的時間,回應他說太晚了不行。

其實,所謂的太晚不行,不是我要回家,而是我準備要去尋找新的逃避,一次新的肉體交易罷了。

『才七點就想急著回你甜蜜的家喔。』

我有點作嘔,不是因為阿勝噁心的表情,而是他的這句話。

甜蜜的家?抱歉,我不能茍同。

我故意又看了一次錶,然後裝出釋然的表情,這樣阿聖自然會再補上一些懇求,因為這是職員討好上司的一次機會。

『好啦好啦,反正這個月業績衝的不錯,也應該犒賞自己一下嘛,經理。』

『好吧,那這攤你請。』

『那有什麼問題,我馬上去叫計程車。』

當阿勝轉向車潮招攬計程車之際,我不禁搖了個頭。

這就是小職員想出頭所需要的付出吧,業績與討好。

我撥了通電話給她,說明今天還是不能陪她去。

『嗯,沒關係,你有你的工作要忙,反正我也不是很想聽。』

她在安慰我,安慰一個虛假的人,我的心有點波動,但稱不上譴責。

依然搭上車,前往酒嗔的天地,我毫不動搖,因為我早就選擇逃避。





其實,沒多久,阿勝醉了,開始講起他的抱負,他的理想,也說出他的苦衷,他的無奈。

而我,清醒的很,稱職的當一位標準的傾聽者,專心聽但不發表言論。

直到他哭泣,罵自己沒用,我才開口說他已經醉了,需要休息了。

還好他酒品不差,也明白自己醉的凶,直接趴在桌上稍作休息。

看著他真的安靜下來休息,我也顯的輕鬆。

我將杯中最後一口威士忌送入口中,透過杯緣的餘光,察覺到一道注視的眼光落在我身上。

放下杯子,我看著那道眼神,來自一位女性,美麗的女性。

我被她吸引著,持續很久,她也毫不避諱地跟著我互看對方。

但,吸引我的,不是她的美麗,而是她眼中透露出的悲憐神情。

我需要悲憐嗎?或許需要,或許不需要,但這樣的眼神我的的確確在乎。

阿勝真的醉倒了,想要在這職場闖出名堂,我想他的酒量必須先訓練一下才行。

送阿勝上計程車後,我返回酒吧,拎起我的酒杯坐到那位女性身旁。

『嗨。』

『嗨。』

『妳醉了嗎?』

『沒,怎麼這麼問。』

『沒,只是確定一下妳剛才的眼神是真實還是酒過三巡之後的茫然。』

她笑了幾聲,然後問我:
『這是你向女生搭訕的技倆嗎?』

『那我反過來問妳,這是妳吸引男生向妳主動搭訕的技倆嗎?』

她又笑了,笑的更大聲。

『呵呵,你很有趣,而且……』

『而且什麼?』

『你很聰明。』

『謝謝誇獎,可惜聰明的我不瞭解妳為何用那樣的表情看著我。』

『哪樣的表情。』

『悲憐的表情。』

『悲憐?呵呵,你真的很有趣,我不是演員,我根本不知道剛剛我是用幾號表情,我只是很自然的看著你,很自然地。』

我低頭思索了一下,思考剛才的眼神到底是否存在過。

『妳喜歡這裡嗎?』

『喜歡啊,不然我來這幹麻。』

『但我不喜歡,我比較喜歡安靜的地方。』

『嗯?』

她對我的話有些疑惑,我輕鬆喝下一整杯威士忌,但我仍不會醉。

點觸她的手,我毫無顧忌的說:
『妳願意和我換個地方聊聊嗎?去安靜的地方。』

這下她也懂了,然後微笑。

一副陌生的鑰匙,開啟了一個陌生的房間,乾淨的房間。

『妳先去洗個澡吧。』

我選了床的一角坐了下來,喝一口自己買來的礦泉水,然後看了一下手機。

上面沒有未接來電,我也放下最後的隱憂,然後關機。

螢幕轉為黑暗的同時,一雙纖細的手從背後經由肩膀滑下。

『妳不先洗澡嗎?』

『我沒這個習慣。』

『那我需要先去洗嗎?』

『我不強求你有這樣的習慣。』

明白之後,我不再多話,轉向攔住她的腰,在她臉頸上輕吻。

『等等,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為什麼?這很重要嗎?』

『不重要,但我仍想知道。』

我揚起一邊的嘴角,然後重新開始方才中斷的動作。

『我叫子傑,那妳……』

『鈺…琳……』

在沉進體慾快感的同時,她輕喊出她的名。

一段肉體的纏綿,又一個逃避的開始。


※ 我生命中的黑夜,是屬於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