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03 00:06:21沈帥

你與詩人的邂逅

  直到我們都開始無法了解你的苦楚,直到同一房間的我們都只願意專注在自己的電腦螢幕,也許你開始認為這個可觸可感的世界只剩下你孤軍奮戰。這太過寂景的場景總是教人恐懼,我畏懼的不是早已習慣的靜默,而是如此情景觸發許多可能失去你的想像。
    記得你曾說向日葵最是令你動心。高中考試如此難以置信的挫敗都未曾激起你消沉的浪,你總說面向陽光的人便看不見陰影了。那时你的笑容可以令所哀愁望之怯步,特別是在那段你一直以為尋得知己的時光。每夜熄燈後我總愛聽你誇張的描述自己是如何贏得她的芳心,漆黑的房裡我看不見你的影,但可以確信這是來自幸福那端的聲音。這是潛藏在我底心深處的你──開朗且富有詩意的想像。
  然而,你的高中歲月並不如我們所期待地那般順利,或許你承載了太多旁人無法理解的心痛。我們都是依附信仰而生的虔誠信徒,誰都無法承受它的崩毀。可能有許多咬嚙性的煩惱一如螻蟻啃食,但你的堅定支持著你可以看似無所畏懼,直到最後一座神殿的傾倒……在那個最落寞的秋季,我們初次拜訪了林醫師。
  我們已坐在診療間外的長廊之中,爸媽應是在裡頭百感焦急地詢問你所改變的一切。我依稀聽見複雜的醫學名詞,你則低頭保持近來慣性的沉默。在那段晦暗而幾近無光的歲月,我不知幾度坐在這裡等待,等待一個全新的開始。
  我們所有的情緒是隔著一道門的,門後的你又屬於另一個難以進入的世界。但你可知道對你的不解給了這世界一個一個的爭端。你的沉鬱在每雙眼中賦予了不同的解答,爸說這只不過是逃避挫折的藉口罷了,媽總在房門口不停叫喚著你,深怕……畢竟她所害怕的事,太多了。
  我們數度拜訪林醫師卻不見你有任何的轉變,醫生說倘若你不吃藥,一切都不會好轉,我們將任憑某種鬼魅般的氣氛迴盪在家與醫院的長廊間,我想他能做的就僅止於此了。吃藥,你抗拒任何藥物深怕他們就像禁果,吃了便是罪行的象徵。在整條長廊只剩下我和你的時刻,我只能望著天花板不知要向誰尋問,如果連我們都無法解開你心底的密室,那上帝究竟還把鑰匙交給了誰?
  曾經我以為自己一如天平,是我們家最終的平衡。爸認為你沒病,媽認為你病的不輕,但他們都無法讓你快樂。曾經我以為我能理解你的一切因為彼此交換所有的語言,然而當你失聲無語,連我都不知所措。我們都想了解你,都想讓你快樂,可是為何在了解和尋找快樂的過程中卻那麼不快樂?  
  這一夜你我又同時失眠了,你翻身起來拿了本書後便走向陽台。皎潔的月色透著你手中那本書的名字──海子精選集。「海子是被中國喻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天才詩人」,想不到是你劃破了夜晚的寂靜,「但他在二十五歲時臥軌自殺。」此刻我才驚覺也許你不是生病,也不是逃避,而是在成長,那是一段極私祕的過程,你終究會成為一個如偵探小說的迷團,不為人知。我不期待再了解你什麼了,我只盼望你真像詩句裡所說,從明天起面對大海,春暖花開。
  當夜晚神祕的月光映在原始的大地上,少了許多存在於世界的紛擾,詩人就俏俏住進了你的心房。無關乎病痛的枷鎖,你的心隨著詩篇奔放到更深更遠的國度,我相信你與海子是不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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