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Sportsoho的一段情
2011年7月﹣2014年6月。
3年,35期書,我可以繼續做下去,但我覺得足夠了,是時候走上另一個舞臺。
所以我辭掉了工作,在前途不明朗,在沒有另一份工作的情況下。
為甚麼選擇在這個時候呢。
一,因為剛好3年,我覺得3年4年聽上去是一樣的事,即再長一點對我的經驗以至CV沒大幫助。
二,因為這時候是淡季,以跑步為例,每年9月至3月是旺季,在此期間離開,對公司的影響很大。
三,因為6月有intern來臨幫忙,即使公司流失一名大將,在流程上影響較少。
當然,還因為世界盃。
自2014年的4月至6月,除了必要的組織及封面故事的構思,我的日常工作幾乎已圍繞在傳承上,我留意到編輯部的長短處,開放空間予同儕參與決策,5月請辭後引入一位以攝影及組織為重的新編輯。3年來,在公在私,我相信由共事到交棒,我對公司以至私下對同事都沒有虧欠,我甚至在請辭前徵詢同儕,並換來滿臉的不捨涙眼,我惟有解釋箇中深意,誠心希望在我離去後,雜誌能更上一層樓。
投入心力的3年,也許是我CV裡惟一獻上自己所有的3年,在辭職後,我一直希望記下種種,相信故事難免自吹自擂,但在一定程度上,都建基於現實。
#37 前任總編離職前,帶領我與另一位同儕合作而成的一期。內容以至封面質素甚高,一直都是我想企及的高度,亦是我一直不甘心離職的因素:他能夠做到這個高度,我為何不?
其封面的處理方式至今仍然令我咋舌。
摸索期 2012年3月-2012年12月
其實離職,我已想了很久。在上一位總編輯,即2012年3月離職後,我幾乎都在自己跟自己搏鬥。沒有人教導我怎麼做,沒有人比我更關心雜誌的內容方向,老闆對一切只有模糊概念,在給予我空間發揮的同時卻扼殺無數創意可能性。很多很多喪氣的時候,我只有自己在座位發悶。每一期如何處理封面都像摸石頭過河,我實在不明白為何全公司所有人皆旨意一名不足一年編輯經驗的黃毛小子,「喂,這是你我的共同臉孔呀」在初期我常常都這樣納悶;而我不甘認輸的個性,就把所有往身上揹,2012年3月,我在那期間在3個月內盡全力培養一位比我更黃毛的丫頭當助手,即現時將頂替我出任大腦的同儕。
2012年3月﹣6月,是我發現自己潛力的時期。老闆在總編離開後重奪編輯大權,立即改變印刷方向,改紙質,改出版日期,製作隨即面臨重大挑戰,5月的一期前後只有少於3星期製作,因我與另一位同儕意見分岐,基本上只有我跟黃毛(新同事)攜手搏鬥,實在想起也不知自己如何挺過去。猶幸當時攝影師、設計師跟我都有共同進退的心,把蔗渣質素的事情提升到能見人的程度。
#42 運動雜誌,每一期的封面皆是血汗。運動少有「靚」人,運動員極難配合時間,運動故事通常都是沉悶訓練;故構思故事,宜從「組織」著手,黃毛入職三個月後已想到以女性運動做一期封面,我們四處尋芳,終覓得如意靚人,是我與黃毛漸找出合作默契的一期。
2012年年中,在我開始適應崗位、與公司各部門磨合順利後,老闆開始信任我,亦聆聽建議提升紙質規格,眼見老闆尊重編輯部意見,我與黃毛亦對雜誌認真起來,惜我與另一位同儕不咬弦狀況日趨嚴重;我事事嘗試、越權挑戰的作風與他講究規矩及安份守己的價值觀相違,故此往後整整半年,構思與創意工作基本上就是我摃起,猶幸黃毛學習飛快,我們二人應付了甚多挑戰。
真相愈辯愈明,我們都意識到道理在自己的一邊,那位同儕每天準時離開公司,從不為雜誌設想,只求安份守己,而我亦不作暗箭,工作分配的不平等,我就只是沉冤待雪。2012年年末,全公司也意識到編輯部二對一的分岐,那位同儕亦終於辭任,離職當日竟是無人送別,甚為坎坷。這時老闆亦決定更新雜誌面貌,經過近5年的奮鬥,雜誌希望煥然一新。編輯部方面,那位編輯的離去,亦代表了一位新黃毛的加入(公司預算一直都只能請得起黃毛),雜誌改版及新黃毛(下稱青毛)是雙重改變,老闆更請來了一位AD(美術總監)去帶領這次改版,我也成為了AD的對頭人,合作順利,令雜誌成功過渡新紀元。
#48 改版改Logo,與黃毛合作已非常順暢,我也開始構思更複雜的故事。這時公司業務開始受到市場支持,有客戶願意贊助封面,該期客戶賣的是影音產品,我就構思了一個與運動crossover的封面故事。封面應否賣走是老闆主導,我也了解到其在營運上的必要性,在過程中我學懂了一定程度的妥協。
百足試驗期 2013年1月﹣2013年10月
青毛蒞臨後,我甚為雀躍,因為兩個人的奮鬥,終於可提升為三個人的合作。為了黃毛成長,我托付了教導青毛的責任,亦好讓我若果離職,黃毛與青毛間有一個良好的傳承。黃毛迅速接手了離去編輯的工作,我倆亦在此時確認了編輯部的所有工作量。一切都標誌了編輯部「齊章」,下一個問題,則是面對攝影部長期倚賴著甚為忙碌、本身是兼職運動員的攝影師的問題。眼見這是無法解決的問題,我開始對一直有濃厚興趣的攝影認真起來,購入一部中階單反及閃燈,以雜誌內一些無傷大雅的專欄作練習。
人各有志,2012年年末兼職攝影師愈發忙碌,質素亦愈見參差,在預算甚低的情況下,我開始擔任起副攝影師,主要、難度高的攝影工作則外判給熱愛攝影實驗的攝影朋友。攝影朋友成為了2013年的重要夥伴,他的質素與對我的信任令雜誌提升了檔次,我漸趨成熟的封面故事處理與他高質素、穩定的攝影互相輝映,締造了一個又一個比前更成熟的封面故事。另一方面,雜誌的其它業務亦有所進步,在#48後,雜誌愈來愈多「賣封面」的機會,因公司缺乏寫作能手,我竟然也摃起應付商業文稿的責任。
#53 Levis也成為了公司的客戶,這期卻用了另一位攝影師,攝影改為外判制度,令我能確保即使慣用的攝影師沒有檔期,仍能找來另一位替代。
2013年年中,雜誌的進步有目共睹,老闆決定增加印刷數量,亦下了把頁數增加至約200頁的「指令」。如何可以憑空多了10%篇幅呢?幸好這時候雜誌愈來愈為人熟識,有個別發燒友更自動請纓分享運動旅遊見聞,我靈機一觸:何不試試讓有心人寫作投稿?至此,編輯部的日常事務我開始交予黃毛及青毛,我則面向了處理與營業部的合作、營運攝影部(因攝影的預算奇低,我常要衡量那一份稿需要攝影師那一份自己出動或用發相)、及與各樣不懂寫作的寫手交流編輯稿件。200頁的目標,在「空降稿件」的蒞臨及新專欄的開發下順利達成,此期間我亦發現了廣告文案的處理甚有問題,問題真箇天天都多,在老闆查問下,我開始著手構思如何跨部門處理廣告稿(因廣告部不時因流程不暢而影響編輯部運作)。
#57 封面故事愈趨平民化,不以運動員為目標人物,參考當時總編的做法,只要人物的動作,不拍人物臉孔。公司抗拒使用模特兒,這期的封面人物是公司同事,豈料拍了封面後卻離職了。這期以學術論文處理封面故事,黃毛跟我都飽受折騰,但卻帶來滿意結果。
成熟期 2013年10月﹣2014年6月
幾番查證後,我發現廣告文案的問題其實還是人的問題。公司經常要員工「自己摸」怎樣處理工作,當同事相處融洽,大家互相遷就猶自可,但當面對一些主觀問題如「A或B顔色較好」時,衝突就來了。這些時間以來,我發現一件事情被廣泛地認為有問題,通常都是主理事情的人的問題。有見及此,適逢年末文案寫手辭職,我引薦了一位廣告文案寫手進雜誌,期望他引入外面的經驗,改變公司廣告文案的混亂情況。新寫手任職後亦不負所托,在年頭已悉數摃上工作,證明其工作能力;反而本來的主理人在新寫手任職數月後就請辭,也許,是早有離開打算也未可料。
這時我基本上是一名兼職攝影師,在相信自己具一定實力的情況下,我大膽實行一些我構思已久,卻一直不夠攝影預算去做的封面故事。在黃毛摃起1月號的封面故事下,我完成了具我個人標誌性的12月及2月號,兩者都甚具我的個人特色,加上3月號的半商業封面故事,我確信自己能做的,也僅至於此了。要再上一層樓,已非我的個人能力範圍所及,例如紙質控制、封面以藝術而非攝影創作、攝影不再外判等。
#59 關於審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套。攝影師開始堅持要由他自己主理修圖調色,其實這反映了攝影師不認同設計師的審美標準,一般來說是正常的做法。事實上,公司老闆異常喜愛介入雜誌的用色,很多時我也不清楚最後結果是誰拍板,甚至是否相互妥協的結果。
#61 這期的封面我大膽自己操刀,這期的完成,我終於自信衝破了前任總編所劃的、對於質素的界線。這期封面故事的結構是我主理的20多期中最複雜的,到這時我亦確定自己留下了足跡供後人參考。
#62 本以為在處理單車書後,我可以稍事歇息,Gigasports竟踩入當上公司客戶。這期是最難處理的商業封面故事,又一次,我認為其過程是寶貴的經驗,也是很值得後人參考的足跡。
2014年6月,適逢世界盃,老闆終首肯製作一足球主題封面故事。以足球為主題作封面故事,是我一直以來的願望。以Lulu作封面,把她推上足球女神地位,同時為自己拉下謝幕,相信這是我的一個漂亮轉身,為自己、為雜誌留下一個美麗回憶。
從4月到6月,我不斷的為雜誌的未來構想可能性,勸勉黃毛相信自己,你能夠與我合作一直順利,就如馬超之於龐德、呂布之於張遼(對不起托大了),能夠與一名不按牌理出牌的人合作,潛力實不簡單。
我覺得,一切事情到頭來都是人,只要有心,每個人都可以帶來改變。我不是天才,每個決策、每個好像天降下來的機會,都經過深思熟慮去把握運用,很多次,我都在事後慶幸自己的莽撞,因為那魯莽、試左先算的行事方式,建基於不畏創新的勇氣。
現在我有這裡數千字的血淚事蹟,是我的經驗、是我的自豪、是我未來的彈藥,我會記得自己怎樣挺過一個個未可預料的挑戰,沒有這些經驗,我不會敢去裸辭。我與這本雜誌經歷了它的逾半生,說沒有感情是騙人的,我也不想肯定自己不會回歸。好馬不吃回頭草,浪子回頭,只在乎自己怎看。
事實上,在交接時期,老闆亦開口留人,亦願意提高待遇,著實令天秤座的我躊躇不決。只是,考慮良久,我終於決定,如果我沒有把握能把雜誌帶到更高的高度,我不會輕言回歸。這是我對自己追求卓越的一種自我鞭策,我想學會更多、吸收更多,我想遇見更高更強的人,並向他們學習。
結語
主動追求更高的競爭心,也許是我從運動的一個個訪問中累積回來,亦也許一直以來,這是我不曾頹做的「原力」。我從來不把Sportsoho當一份單純的工作,如果我是畫家,它是我的繪本;如果我是作家,它是我的作業;但同時,我一直尊重它作為傳播媒介的一份子:
它承載著一種精神,而這精神,需為運動及人文相連---作為編輯,就是它的靈魂。這有如一道韁繩引牽,是作業也好是繪本亦罷, 亦必須服膺這精神。
沒有靈魂,一切皆為泡影......漸漸地,我體會到這才是編輯的首要工作。鍛煉靈魂。我熱切地希望知道,自己對種種概念領受的真確性,這猶如一把從遠方的呼喚......我在想,這也許才是我要離開的真正原因。
#65 最後主理的一期封面,因Lulu的特別身分,老闆終首肯讓模特兒當封面,但我想其中也有感情元素,因為,老闆相信我的判斷。也正因如此,正因他的信任,我不想肯定自己不會回歸。畢竟,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受老闆尊重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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