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天前，我祖母去了。
感覺很諷刺，上一篇、即是兩星期前我才感喟過自己所謂對死亡的憧憬；想不到當自己真正面對時那種感覺卻是那麼的非理性與難以負荷。我在得悉的那一刻是多麼希望那不過是遲來的愚人節把戲或是母親演繹全神的笑話，但在我聽到那無數肥皂劇出現過的說話後我便已經接受了這事實：「祖母去了」很簡單直接的一個消息卻原來是那麼的震撼和無奈。一方面我知道這遲早會發生，更早已明白這不過是每人人生必經之路當中的一點無奈；但原來真相是即使是多麼理性的人面對死亡時都不過是個被情感駕馭的凡人。我手握著話筒聽著事發經過，默默的拖曳著身驅到床邊坐下；無數過去的影像在我腦海浮游，心中的一份澎湃無處宣洩，然後漸漸的視線變模糊了，臉龐終於滑下久違了的淚。
話筒中我聽到了父親哽咽的聲音，感覺很奇怪，當了十八年的兒子，我竟從來未意識過父親會哭；他的脆弱，他的愛。我聽到了他對我說的規勸，我看到了自己對父母所作出的傷害，然後我對死亡作出了新的見解：
「人必須經歷過死亡才能明瞭活著的意義。」
祖母與自己的過去在這數天裡揮之不去，我聽到了她哄我吃粥的聲音、看到偷偷塞我零錢的情景，然後我想起了我與她最後的一眼。我很記得很記得半年前在酒樓與祖父母喫茶後離開時的情景。那時候電梯只剩下很少位置，我因趕著赴朋友的約，祖母著我先行離開並跟我揮手；我手裡緊握著她給我的、象徵著關懷的紅封包(我們很少聚首，差不多每一次她都送我不少的零錢，有時候我更把紅封包比作與他們喝茶的必然)，然後在電梯門前，我驀然回首向他們擠出別離的微笑；因為那時我知道至少有一年的時間我不會再看到他們的面孔了。我進電梯後那門還未及關上的短短數秒鐘我裝作看電話而拒絕望向他們，但我是知道他們都在渴望孫子抬頭予他們目送的機會；但最後，我沒有。
因為我真的想不到，想不到那回首的一眼、一個笑容會是我對她在這世上最後的一個舉動；若果早知道，我一定可以做得更好，
至少她那目送祝福的眼神會被我這寶貝孫子接納，至少，我在臨行前可以送她一個別離的擁抱。
人就是往往在失去了才學懂珍惜，我只好安慰自己妳去得無疾無痛，走得灑脫、乾脆。死，其實並沒有想像的淒美。

p.s. 一個人的死亡，原來會帶給人後悔、憂怨、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