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06 22:00:00slanki

[白蘇白]青鸞舞鏡

明天週三到週五出差,自己主負責的案子,加上大姨媽硬要跟去出差,痛苦!只好來上供品了,二少,上次答應你給蘇老大撲一次,這次本回奉上,請保佑我這次校務評鑑出差順利。
 
說是白二少給蘇老大撲,就是蘇白的滾滾,因為是系列文中的一篇,所以標[白蘇白]。不好此者請左轉。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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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鸞舞鏡
 
 
  
  蘇家老宅地下層有一間射擊室和訓練室,供屋主平時進行體能訓練和實戰練習。
  
  因為同居的兩人擅長領域不同,為免相互干擾,是輪流使用,若時間正好碰上,蘇夢枕就改去庭院練習。倒不是讓著白愁飛,是醫師交代室內派生活者該多曬太陽,每次至少十五分鐘,尤其庭院裡林木蔥蔥,曬太陽吹自然風,對免疫系統有好處。
  
  蘇夢枕在紅袖上人那兒學的是刀,兼顧健康和訓練體能,從迅捷靈巧的短刃和大開大合的寬刀都練,無論實戰或表演都是出類拔萃。但最後上人不給刀,把自己的手杖給了他。那把名為紅袖的手杖刀,是告誡當時鋒芒太銳的弟子收斂殺心,規定每日實戰訓練結束後,要拿紅袖練一次刀。
  
  練刀跟對打不同,對打講求反應明快和判斷迅捷,練刀是沉心靜氣,從最基礎的劈削到最繁複的躍砍,以最慢的速度演示一次,除了磨練體力,也是考驗耐心,是修行,是明心見性,是心靈上的休息。
  
  因為刀法演練的速度很慢,於是絕大多數是他晚於白愁飛結束練習。一開始白愁飛還很高興地坐在落地窗的木平台,欣賞名冠江湖、僅他一人得以瞧見的紅袖舞刀,但舞的速度太慢了,看得無聊,久而久之,也就偶爾過來看,多半會先進屋沖澡、吃點心,或者埋伏在屋裡,覷機偷襲討點便宜。
  
  於是今日蘇夢枕結束練習,沒見到白愁飛坐在落地窗前,也不見在起居室或在自己房間裡,他有些疑惑。披著擋風禦寒的大毛巾,下樓到訓練室找。
  
  白愁飛還在練習室,知道同居人來了,沒有停下腳步,繼續自己的練習。
  
  蘇夢枕有些好奇,用白愁飛的水杯倒了杯溫開水,坐在地板上,邊喝邊觀賞。
  
  在練習室的白愁飛,練的不是戰鬥技能,而是舞蹈。
  
  自從訂婚舞之後,白愁飛在家裡偶爾問要不要跳支舞,舞碼都是華爾滋、狐步舞、快步舞等蘇夢枕會的雙人舞,最後的慢舞是調情,相貼的身軀察覺彼此的情緒和慾望被撩動,通常他們會溫存好陣子,有時就地,有時回到樓上房間。
  
  今天在練習室,白愁飛在他眼前所跳的,不是尋常的雙人舞,是獨舞,也許是現代舞,也許是芭蕾,演示動作邊轉圈邊移動、伸展雙腳和雙手、停頓等等,熟捻的人肌肉紮實,每一個舞蹈動作宛如為了雕塑而擺的優美,倒三角的後背沒有贅肉,肌肉流暢的曲線,讓人想到大鳥的背,優雅又充滿力量,躍上半空的姿態有著水鳥滑行水面般的自信閒逸雅致,律動之間彷彿能產生浮力而飛翔。
  
  蘇夢枕不常看表演,對藝術的些許理解來自楊無邪聽的曲藝和雷純的閒談,但舉一反三下,也能判斷白愁飛有能耐成為傑出的舞者。偶爾較正式的場合,他代替蘇夢枕下場領舞,對於尋常的華爾滋、狐步舞、快步舞、方塊舞這些,白愁飛的表現都相當優秀,一些新聞甚至描述金風細雨的執行長肯定能去黑池參加比賽。
  
  白愁飛專精許多技能,也有獨創性,但一直沒有聲名鵲起、出人頭地,而是在不同職業中流轉。蘇夢枕認為原因是白愁飛自負又桀驁不馴,自我中心又死心眼,難容於群體。即使出類拔萃,藝術家得有名氣或掌聲才能有市場或得到敬重。特出的才能天賦讓他自尊自傲,同時放大所有計較和得失心,不願低頭求人,吃了不少苦頭,所以想掌握權勢。
  
  從歌手到傭兵、畫師、船長、司機、舞者、殺手,這些只是主要的名字和情況,零星的打工不計。大多數的時間是做傭兵殺手──至少換了三次身分,不僅因為最容易賺錢,也能以殺戮發洩長期被打壓和懷才不遇的鬱躁。志不得展而怨忿的白愁飛,若不是遇到王小石,在黃鶴樓外,就可能因為阿薛(趙鐵冷),提早在六分半和金風細雨之間做選擇,依其性子,多半選擇加入六分半。
  
  結識王小石是個轉機。
  
  石頭青年是極特別的人才,天資聰穎的他是鄉下布莊之子,住在白鬚園農場隔壁,有孩子王的氣質,又特別有包容力,為人著想、與人為善,耐得起誤會和挫折。對於飽經冷暖的白愁飛,王小石的陪伴不僅是平凡的友好和溫情,能談得上話又不在意陰晴不定的情緒,打架能耐不亞於他,且還是個高明醫師,讓他緊繃的情緒有了可放鬆之處,於是長期與之為友。
  
  因為遇到王小石,心高氣傲的白愁飛才能繼續沉潛,近一年在盛京街頭賣畫、為五斗米折腰。
  
  想到這裡。蘇夢枕不禁羨慕起王小石。白愁飛屢屢抱怨蘇夢枕對王小石比較好,自己何嘗不以為白愁飛對王小石更為親近?王小石憑本身魅力讓白愁飛耐住清貧的生活,自己是托金風細雨才引住白愁飛。
  
  但自己能用同甘共苦去理解白王兩人,白愁飛找不到其他理由說明蘇王兩人的相處融洽──心靈相通的名目太虛無縹緲,只有處處找線索,最後成了處處找碴、抗議大小眼。如此一想,倒也能理解白愁飛被人說陰陽怪氣。
  
  說陰陽怪氣,是不瞭解他的思緒敏捷,一晃眼千百個心思閃過,失之毫釐,差之千里。前一個念頭和後一個念頭差異過大,前後不相應,就顯得反覆無常。蘇夢枕自省有類似的思緒,但大多數人認為久病者的心理異於常人,自己又見過高山──紅袖上人,被恩師與父親打磨,才能見容於社會。白愁飛沒這般好運氣,不見容於池塘,只有隨波逐流,流離顛沛時受盡委屈,導致反彈起的慾望強烈,要錢要權,有錢有權才能心安;見過人情冷暖,懂得算計和狠心。流浪沉潛這般多年,求的是能一日名震天下,名利雙收。
  
  不飛則已,一飛沖天;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龍飛九天,豈懼亢龍有悔,鷹飛九霄,未恐高不勝寒,轉身登峯造極,試問誰不失驚。
  
  剛當上執行長的青年曾憑欄遠眺,輕輕地吟著詩句。
  
  王小石說第一次見到白愁飛時,白愁飛猶如鶴立雞群,英俊灑脫,卓然不凡。蘇夢枕第一次見到白愁飛,因為情勢,留意到這人的防備姿態相當標準且非常好看,常去看戲曲的無邪在給他的資料中有提到白愁飛的站姿顯示練過舞。這個野心勃勃的青年穿上訂作西裝,儀表堂堂、風采翩翩,擔任執行長的消息曝光後,隨即被報刊雜誌評為盛京城內前幾名的美男子。
  
  他能想像未到金風細雨的白愁飛,無數次在鏡子前研究自己展翅高飛時該是何種形象。於早上出門前整理儀容,在困頓鬱憤不滿中,對著鏡子,自我審視,自我批判,也是自我評斷、自我肯定及自我滿足。
  
  如今在同一個屋簷下,有時在浴室裡的白愁飛好陣子沒有發出聲響,躺在床上的蘇夢枕不禁推想,同居人是否正打量鏡中的自己?是否自省當下如何?是否是期望的模樣?滿意或失望?當同居人離開浴室,彷彿手穿入手套般鑽入被中、將他摟進懷裡時,似乎意味對鏡批判得到正面的答案,於是蘇夢枕總對接下來的措舉寬大為懷。
  
  如今白愁飛對鏡而舞,究竟看的是自己?亦或坐在一邊的蘇夢枕?讓蘇夢枕坐在一邊欣賞,是讓蘇夢枕瞭解他的真心?亦或傳達自己的意念?
  
  除了自己,王小石、溫柔及雷純也見過白愁飛跳舞。那是未抵達盛京前,結識的四人在遊艇上的聚會,一開始以琴聲為領頭,確認彼此相和後,雷純讓王小石的蕭聲做主調,改以柔婉的琴聲相襯,蕭聲淒切,音韻悠緩,白愁飛當場循音起舞。
  
  有琴有蕭有舞,猶如春夜宴桃李園,各顯其擅,文藝風雅。
  
  溫柔說大白菜跳舞很好看,以為會失足跳下水,想不到白愁飛在甲板上輕盈地躍動,凌波微步,彷彿沒用任何勁力,恍若不存在甲板的限制,飛仙一般飄舞,美得令她忘記拍手叫好。
  
  舞蹈要感動人心,需要真實的情感。
  
  那支舞肯定透露了白愁飛的心境。
  
  未知江湖險惡也不知人心奸險的溫柔,僅看出那支舞的優雅美麗和觸動人心,見不到藏於力量與控制之下,隱隱未發的殺伐之氣。王小石不見得感受不到,本著善良之心,約莫以為是不得志的鬱悶和宣洩。成長於六分半又經常在外旅遊的雷純則心有所感、有所警戒,在那場歌舞盡歡的夜宴後,她從白王溫三人身邊不告而別。
  
  王小石說白愁飛臉冷了好幾天,與不知情又大剌剌的溫柔鬥嘴吵架,不歡而散。
  
  白愁飛很清楚雷純為何離開,冷臉的不滿與其說是沒釣到、讓魚溜掉的懊惱,不如說是真性情被發現的難堪。白愁飛深藏在心底的戾氣和兇性,在舞蹈的力與美之間散出殺伐之氣,能結合蕭聲的淒楚,但不容於溫婉的琴聲。他居然讓一個認識不到幾天的女子看出本性,而對方當機立斷的遠離,直接戳破他是個危險人物。
  
  以上的想法都是在彼此不相識時的顧慮。如今白愁飛還怕讓蘇夢枕知道性情?不如說因為蘇夢枕沒想問,導致白愁飛無法定心。
  
  蘇夢枕想問什麼?
  
  瞥過一邊的落地鏡,相較起鏡子另邊映出的美男,坐著的自己稱不上多好看。
  
  人皆愛美,數年前的自己比當下更糟,憔悴枯槁、臉色蠟黃、神色灰敗,猶如一抹灰暗的影子,是哪點能讓白愁飛對自己動心?蘇夢枕著實疑惑了好陣子,如今依舊不解。在第四公共殮房藏身時,他有不少時間將過去幾年事情的來龍去脈想了次。雖不知情之所起,又有多少對金風細雨的野心,但他確定白愁飛對自己有意,旁證是親自過目每日藥品的無邪,居然冒險將他留給白愁飛照顧──可見楊無邪對自暴自棄的自家少爺是束手無策、忍無可忍。
  
  無邪曉得當時的蘇夢枕不將白愁飛詭異舉動放在心上,卻把他留給白愁飛,是認為白愁飛會因為蘇夢枕將之冷處理,會做出一些被冷處理的男人會做的事情,讓蘇夢枕見狀,自省被雷純冷處理的自己有多可笑或者多不正常?
  
  相對於自己,白愁飛的掠奪性更強,更有衝動身體力行。
  
  無邪就沒想過白愁飛可能犯強暴案?
  
  蘇夢枕忽然很想笑。想他們倆第一次做愛,白愁飛被踩剎車,氣得像隻炸毛貓。
  
  若當時真給白愁飛抓到,發生強暴事件,是激發自己的生存本能?亦或自己無動於衷?
  
  無論是哪種都是假設,在死亡之地藏身期間,他有足夠的時間思考:對於雷純的綺夢該醒、該處理白愁飛的追求。在不想失去白愁飛的想法中,他接受無邪的建議,接受白愁飛的追求。
 
  拿結婚和金風細雨綁著人,原是讓被逼到盡頭的白愁飛有臺階可下,現在造成一些困擾。
 
  除開金風細雨,將近四十歲的白愁飛沒有多少東山再起的基礎。於是到老宅後,蘇夢枕沒有過問白愁飛重新經手過去的個人生意──那些完全無關金風細雨的資產,也拒絕讓楊無邪追查或者蒐集相關的情報。白愁飛是個獨立的個體,是受不得拘的性子,干涉會惹起反感,而他希望留在身邊的白愁飛能快樂。
 
  結果適得其反,擴大了白愁飛的不安全感,指責不被在乎。
 
  豈會不在乎?蘇夢枕過去一個人出門闖,連楊無邪和茶華都不想帶,如今有個人跟前跟後糾纏不休,朝夕相處更睡同張床,就是在乎了,才會接受。
 
  說起白愁飛到底哪裡讓他在乎,數一數二的美貌是外界認為理由之一,畢竟蘇夢枕的前未婚妻是盛京城的四大美女之一,變心的對象該有相提並論的水準。但他人眼中的美貌,對蘇夢枕來說只是客觀事實,自己沒多好看,周遭不乏俊男美女,於是某種程度的視覺麻木。外表是一時的,相處才是長久。白愁飛有其小毛病小習慣,整體說來,為擠身上流、出人頭地,與尋常人子弟的王小石和書香世家的蘇夢枕,生活習慣相差不遠。至於思想性子,往來了五六年,磨合了好幾年,對彼此有一定程度的熟捻。真讓蘇夢枕注目的,是白愁飛與自己相似也全然不同的,對生命的慾望。
 
  就因為蘇夢枕是久病的人,固然不以病困住自己、追求活過而非僅僅存在,聰明、健康、有能耐的白愁飛出現在眼界中,那股亟欲出頭的生命力和慾望抓住他的目光,在本身因病因情困頓低落的情況中,選擇白愁飛做為事業繼承人,恍如是找到自己的代替品或者附身者。
 
  當時抓住目光的特點,在一連串的波折、健康好轉的當下,仍令他目不轉睛。既使有時太過躁動或火熱,他依舊欣賞並喜愛白愁飛蓬勃的生命力。對眼前人的強悍與力量,他知之甚詳,從在屋裡的過招到床上纏綿,保養得宜的肌膚下,飽滿的肌肉猶如蓄勁的彈簧,充滿爆發力,流暢的線條滿是如豹的優雅。對身上的肌肉控制得宜,走路無聲,躍至半空彷彿毫不費力,輕盈地彷彿蜻蜓點水。在跳舞時特別明顯,身軀柔軟強韌,扭動時彷彿關節都不相扣,且每一部分移動時都能感覺控制得宜的勁力。
 
  現在白愁飛練習的舞碼是肚皮舞吧?
 
  他不知道白愁飛會肚皮舞,轉念一想也無須驚奇。肚皮舞需要對核心肌肉群強大控制力。女舞者先天較男舞者吃香的是,女子的髖關節偏向骨盆兩側,扭腰擺臀有明顯的律動感,加以身軀婀娜柔軟,容易展現嫵媚撩人的風情。男子的髖關節偏骨盆下方,骨盆窄,需要更大幅度的扭動,所以需要訓練紮實的腹部和臀部肌肉。上半身亦然,女子有明顯的乳房,只要不綁束,稍微蹦跳就會抖動;男性抖胸,若非有明顯突起的大胸肌,就得對胸肩肌肉有高度的控制力。這些舞蹈的條件白愁飛都有,舞動起來自然應心得手。雖然沒有音樂、腰間沒圍上綴著小鈴鐺的腰巾,仍能由肢體的抬移、停頓、快速小幅度的抖動,恍然聽見胡笳聲、絲竹聲、沙鈴聲、擊掌聲、鼓聲此起彼落的強烈節拍聲,頭頸不動、身軀前後左右流暢擺動,宛如被笛音催眠的眼鏡蛇,在手指繞捻轉起的花朵與雲彩間舞動。
 
  眼鏡蛇不是被笛音催眠,是受舞蛇人挑釁而挺起上身擂晃,擺出戰鬥姿態,覷機咬人。若是蛇類的競爭,是彼此爭高,用身軀壓制對方,相互纏繞,若不仔細觀察,有時會誤認成交頸磨蹭……
 
  蘇夢枕忽然察覺到眼前所表演的,是自己很熟悉的舉止。這人在自己身上作亂時,不就是如此糾纏?擁抱撫挲彷彿蟒蛇的絞纏,相貼的身軀起伏擺動扭絞,彷彿要將人鉗進身軀。
 
  身軀交纏時看不到彼此身體,只能用感官體會想像。腦是最強大的性器官,能投入情境,腦嗎啡會遽然增加。交歡時的大腦接收到龐大訊息,因為超出負載量導致感官錯亂,吟哦的聲音彷若在體內回盪,分不清是自己或對方的聲音。躁動的身體尋求刺激和滿足,手腳緊緊地將對方鉗在懷中,揉進身體般地渴求,求著給個痛快。口鼻緊挨在耳邊,聲音破碎到近乎哀鳴,眼神迷離沒有焦距,視覺無法運作,僅能用全身觸覺感受對方,一次又一次不屈不撓地律動,彷彿失去神智之際,唯一的念頭是取悅、滿足對方。
 
  那時特別能感受到,白愁飛與他極像,同是能為著目標,把自己送出去的人。
 
  難道沒有被那瞬間曝露的真心感動?難道沒有因為心動所以迎上回應?在吻上需索之際,希望自己滿足對方,讓對方不再有任何空虛缺憾,真誠地感受彼此屬於彼此,確認吸引所有目光、有著蓬勃生命和慾望的人僅為自己所有,自己獨占他每一個表情每一個需索,只有自己能讓他拋去算計與自尊地渴求,只有自己能滿足……
 
  感覺臉上一股熱,鼻裡有水氣,伸手壓了壓鼻子,卻見指尖沾了紅。
 
  蘇夢枕愣了幾秒才意識發生什麼事,聽到心跳轟轟作響,彷彿擂鼓,抬眼便見那魅惑人心的俊美臉蛋夾雜戲謔的壞笑近在咫尺,他忙伸手遮了半張臉,欲蓋彌彰的動作惹得對方整個人掛上來。
 
  「遮什麼?」硬是把手拉開、擱到肩上,把自己的手當手帕去擦。他想看看有沒有作用,沒料到蘇夢枕居然被挑得氣血上湧。「就老實承認你想要我。」
 
  「已經講過。」
 
  「我要你表現,下面這個不算,你沒有付諸行動。」
 
  「二弟不喜歡……」
 
  「我坐上來?」出乎意料地見到眉頭皺起,在開口之前,他用嘴堵住話,拉去肩上的大毛巾,翻手蓋到頭上,彷彿將兩人籠進了白帳棚下,順勢將人撲倒。蘇夢枕做完訓練後尚未沖澡,身上還有些未乾的汗,蒙上一層侵略性的氣味。白愁飛索性整個人爬坐上去,唇齒糾纏之際呵出語句,宛如濕熱瘴氣:「難得我讓步,把握機會?」
 
  「會傷到……」
 
  「你動作輕點。」扒開彼此身軀的遮掩。「我不在意。」
 
  抬頭瞧著被白毛巾下襯紅通通的臉,那個笑容是開心是渴求,是欣喜是欲念。白愁飛心高氣傲,不肯雌伏,如今為了得到證明,自尊和算計都可以拋開,宛若纏鬥爭高又似求歡的眼鏡蛇,舌信輕舔他的下頷,身軀廝磨交纏,下身宛如蛇尾般彈抖,一再又一再磨撞著慾望,無法撩到要處的酥癢和快感,綿密地竄上心口和大腦,升騰成澳熱的蒸氣海嘯,蒙蔽了他的思考。
 
  蘇夢枕很清楚如何避免沉淪。即使高手能比尋常人注意判斷更多的週遭細節,人的注意力終究有限,也能受意志控制,久病讓他能拆分心理和生理,只要不沉入情境,活埋在身體裡也能進行思考。偶爾交歡時被指責敷衍,也是白愁飛敏感地察覺他分神想其他事情。
 
  會分神,是在觀察對方是不是也盡興。
 
  能理解白愁飛為何喜歡做愛,被重視的人渴求感覺很好,支配與被支配,占有和被占有,不安的渴求透過身體接觸,用最直接原始的方式滿足,像是餓了要吃飯,睏了要睡覺,慾念得到滿足。他喜歡看白愁飛享受、亢奮,失控地壓著他,緊挨在耳邊,喘息聲破碎到近乎哀鳴,他也想攬緊白愁飛,感受切身的滿足和豐盈,懷抱著熱度和感情,汲取占有,讓其成為自己的生命的一部分。
 
  扯住對方的領口,唇舌交纏之際,蘇夢枕扣住白愁飛的肩膀將人扯翻,籠入身下,用皮膚的觸覺感受早已熟捻、卻渴求重新領略的蓬勃生命。恍然聽到喘息間輕微的笑聲,身軀彷若蛇身緊緊糾纏的人呼應著動作,在未留意時翻身到上頭,引著他深入。促然收緊的刺激刀鋒般斷了理智,他直覺伸手壓下身上人的腰,忽略了響在耳邊的悶哼,鑽地蛇般掙扎地往內裡挺進盤據。
 
  白愁飛搭著他的肩,調整成讓自己能舒服些的姿勢,嘀咕著:「動作一點都不輕……」
 
  「我……」
 
  「我不要聽,我要感覺。」搶斷阻絕可能的理性話語。擠壓著幾乎爆炸的慾望,在被占有間透出的聲音隨著動作發顫:「我要你想要我,蘇夢枕,你是想要我的……」
 
  沙啞的聲音吐著滾燙呼吸,瘴氣似地侵入到他體內,牽引著意念,讓他恍然跟著低語:「你是我的……」隨著咬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反覆吟哦,在耳邊催眠蠱惑,一次又一次將對方拉向自己,就像方才挑動他的舞蹈,抖動腰肢,臀胯撞擊,熾熱濕黏的肉體擠壓著對方,呼吸和心跳聲響激烈竄上蹦下,糾纏牽引彼此共赴極端。
 
  躍過高峰的瞬間宛如切換了角色,侵占的一方成了付出的一方,掏空後虛脫的空蕩感讓他回神,感覺白愁飛同樣將自己全部交付給他,一無所有般埋首在他頸窩,鼻尖拱頂他的側頸,近似哭音的吐氣喘息,氣息撲在汗濕潤的皮膚,彷若羽毛在心頭撓癢,讓人有著微微的笑意。他靠在白愁飛肩上,閉上眼,深深緩緩慢慢地呼吸,將急促的頻率緩下。兩人如交頸鴛鴦,在對方身上歇息,享受交歡後疲憊但滿足的悠長餘韻。
 
  吻了下近在咫尺的頸,手在後腰上撫挲,示意自己要抽開。聽到些微的呻吟,知道那痛楚源於什麼,他有些歉意。「很痛?」
 
  「當然。」白愁飛厭惡任人擺佈,在性愛上更是如此。但蘇夢枕是例外,就算自己是被動方,也不會讓他感到無能抵抗的軟弱,知道隨時能拿回主導,而且能得到被索求被需要的重視。他向來喜歡被蘇夢枕抓著不放的感覺,方才蘇夢枕抓得可緊了。
 
  「事前要準備。下次……」
 
  「這是情趣,突發的樂趣。」換個姿勢,重新將人抱住,廝磨著額側。把整個人抱住,就有「整個人是我的」安心感。雖然精神上滿意,身體卻不盡興。「回樓上,去我房間。」
 
  微微抬起頭,用鼻樑和鼻尖頂了頂白愁飛的下頦。「你看著鏡子在想什麼?」
 
  太過跳脫問題讓人愣了幾秒,白愁飛稍微拉開距離,瞧著蘇夢枕的眼,「在浴室?」
 
  「方才跳舞的時候。」
 
  思考得到的線索:鏡子、跳舞。「大哥不會是想到青鸞舞鏡吧?」
 
  心思被料中,他沒否認。
 
  「青鸞舞鏡,一者是孤獨沒有同類,二者是對舞求歡,因為鳥類交配無法硬來,非得跳舞得到應允。」捧著臉,眼觀眉宇,宛如照鏡對看。「青鸞得不到回應,又看不到現實,最終力竭而死。所以大哥不講,我就只能照鏡反省。」」
 
  「你看的,是你想要的自己嗎?」
 
  「是我想要的,同時也得是大哥想要。」
 
  「我希望留下來的你快樂。」
 
  「你讓我留著?還是你留我?你有多想要我留下?」
 
  白愁飛求的是他的回應,希望蘇夢枕與自己有相同渴望,冀望能抓握對方同樣對自己伸出的手。
 
  不知情之所起,如今一往情深。多年的揣摩和忍耐,誤解和錯過,他們相似又不同,相近又背離,捉迷藏般猜測拉扯,猶如照鏡對舞。
 
  若沉在自以為是的虛幻裡,無視現實,他同樣是一隻對鏡起舞的青鸞。
 
  深吸了口氣,「無論是雌伏或者折了你的翼,我都要留下你。」
 
  忍俊不禁,「大哥對我有要求,就是想要我。再提一個?例如再來一次?」
 
  沉吟了幾秒,「我記得二弟會畫圖。」
 
  「大哥要我畫什麼?」
 
  「鸞鳳和鳴。」
 
  咯咯笑著將人拉近,火燙的慾望在耳邊低語:「上樓就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