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11-11 00:52:17slanki

貓(一)

屏科出差回來氣力都用完了,怎麼會這麼累?今天開始新一週的開會和出差,只有繼續來上供品求保佑。

希望樓主們保佑我本週工作能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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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傷後,白愁飛理直氣壯地賴睡蘇夢枕的床,振振有詞:傷患睡多功能的醫療床是理所當然。

 

  那張床對一個人來說大,兩個男人在上邊就說不上保持足夠的距離。蘇夢枕不願撞到對方的傷口,於是睡不安穩。

 

  「你睡相很好,不會撞到。」

 

  「你會。」不是不小心,是刻意湊過來。故意卡在下床的路徑上不說,如此的相對位置,受傷的腿是靠著蘇夢枕那側,白愁飛又時不時靠抱過來。同床人留意是否撞到傷口,被顧慮的人反倒不吭不哈,連包紮的紗布浮現血色也不以為意。

 

  蘇夢枕有些煩躁地換到對門的房間,躺沒幾分鐘,白愁飛就佇著柺杖走過來,爬上床。

 

  拍掉想燕好的手。「等傷好。」

 

  「我們感情會變壞的。」好不容易蘇夢枕躺到他床上,不趁機占地利之便太可惜了。

 

  「你傷在大腿,行動不便,我也……

 

  「有許多玩具……」中斷話語的是劇痛,因為蘇夢枕毫不猶豫地往一處傷口壓下,比被擊中時還痛徹心肺,半溢眼眶的淚水半真半假,受傷的人可憐兮兮的:「大哥你也不疼惜我些。」

 

  「自作自受。」

 

  「除此之外,大哥你對我和其它人有何分別?」

 

  「有。」

 

  「例如楊無邪?」

 

  「你不是無邪。」

 

  「對待沒有分別,就是一樣。」白愁飛振振有詞,「你說我很重要,重要到不是我愛你三個字可以概括,是空口白話?」

 

  若不是挑起的眉宇帶著些許挑釁,蘇夢枕會當成聊天鬥口。意外已過了一星期多,當初遭受重擊暫時找不到資料的大腦,慢慢將資料連結重新建起,一併收回失憶前和期間的對話,發現關鍵金句的白愁飛抓著話頭,死打爛纏,鬧著要證明。

 

  「你想要什麼?」

 

  「你的嘴巴可以做點其他事吧?」

 

  在心裡輕嘆了口氣,蘇夢枕妥協地在臉上啄吻,隨即被捉住、拉歪重心、剝奪自由。他伸手撐在床上,維持著彼此的間距,不是拒絕,是讓出空間。白愁飛不只在唇舌挑逗,也在身上挑釁,隔著衣服摩挲,描摹身體的曲線,一次一次從胸口到後腰,由淺到深,線條往下伸延續,在隨著脈搏跳動的咬吻頸側時,指掌扣握著腿內,想把整個人抱到身上。

 

  「停。」

 

  白愁飛沒停下,聲音含糊:「不要。」

 

  「你會扯到傷口。」

 

  「不會。」為什麼懷裡的身體是興奮、聲音仍這麼理智?

 

  「而且痊癒得慢。」這次不只口頭,直接動手,直接將人放倒。「在自己床上就安分點。你睡太少了。」

 

  「成天睡覺是要幹嘛?」

 

  「養傷就是吃睡休息。回這裡休養也好,以免沒退路。」

 

  「什麼退路?」

 

  「你若情冷了,想疏遠,就不會太明顯了。」

 

  「是你在疏遠我吧。都可以對外人說我是你活下去的激情,怎麼對我一點激情都沒有?」

 

  「有言小別勝新婚,二弟何妨把養病的時間當成小別?」

 

  「什麼小別,我在這裡讓你擺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

 

  「你豈是能被擺佈的。」

 

  「你現在不就在擺佈我?」

 

  「今晚你睡自己的床,這要求不過分。」

 

  「不如說你想圖個清靜。」

 

  「二弟既然認定,何須為兄置喙?」順了下額側的瀏海,姆指在眼下臉側滑了滑,如他預料地得到不滿的白眼,接著手上被咬了重重的一口,痛歸痛,他仍沒縮手。知道白愁飛不滿他的回應,固執地想要得到某個憑證。

 

  既然已經表白、坦明心意,為何不肯親近?

 

  ……要做什麼,總要等身體康復,尤其白愁飛的傷,若不安分休養,仍有廢掉一條腿的風險。

 

  「晚安,二弟。」

 

  那人賭氣地把棉被蓋過頭。

 

 

  

 

  第二天早上,桌上是兩人份的餐點,對面椅上空空如也。

 

  大概非得要屋主親自去請,說不定還要人把餐點給端上樓送上床。蘇夢枕在心裡嘆了口氣,妥協地上樓找人。

 

  敲門沒得到回應。

 

  推想房裡人故意不理會,因此再次敲門沒得到回應,蘇夢枕直接開門,卻見晨光映照的明亮房間裡空無一人。

 

  第一個念頭是人離開了,下一瞬間否定這可笑的念頭。屋裡維持昨晚道晚安離開時的情況,換下的衣服擱在衣帽架上,沒喝完水的玻璃杯在床頭櫃,拐杖靠著一旁,浴室裡刮鬍刀、水杯、毛巾都是乾的──白愁飛那般要臉的人,不可能不打理完門面再出門。

 

  是有人潛進來抓走人?既使受傷,白愁飛仍是難以制服,打鬥不可能不驚動對門的蘇夢枕。最可疑是被褥的情況,若是先放迷藥再將人搬走,肯定會拉開被子;白愁飛腿上有傷,要起身也會將被褥掀開,眼前被子的情況彷彿野生動物棲息的山洞,窩在其中的人得小心意義的從床頭側抽身,才能讓被子維持如此樣貌。依被褥的狀態,更近似人憑空消失。

 

  蘇夢枕走到房間另一側,自己房間的相對位置是書房,這邊是放了長椅的小起居間,落地窗關著,沒有破損,鎖匙緊扣,毫無入侵的跡象。

 

  微小的聲音鑽進耳,像嬰兒的哭啼,只有一聲,甚至是半聲。聲音很清晰,不是隔窗傳進──窗子是氣密窗,是從背後的寢室響起。蘇夢枕走回去,房門關上,再關上浴室門。房間裡的烏木傢俱在陽光斜映的金亮中靜靜佇立,空調是低溫的十三度,明亮冷清的空間,反襯出另一個生物的溫度和呼吸聲。蘇夢枕環視整個房間,小小的聲音能明晰的傳出,肯定沒有透過太多遮蔽物,房間裡的桌子是四腳桌,櫃子不是整個透空就是方正的抽屜櫃,白愁飛的寢室沒有太多家具,能躲藏的地方不多,沒花一分鐘他就發現床底下有隻毛茸茸的大貓。

 

  四目相對,彼此的眼瞳倒映對方的身影,彷彿對照的鏡。

 

  大貓慢慢地往後退,出了床板的遮蔽範圍,退到床的另一邊,直起身坐著。

 

  也許是眼花或者蹲下身導致視角改變,蘇夢枕覺得那隻貓的姿勢有些歪,不像印象中貓坐著的模樣。於是他起身繞到另一邊。坐在地板上的是隻白色長毛大貓,寶石藍的眼睛直勾勾地瞧著人,左腳不自然地往旁邊伸放。

 

  一人一貓對瞪好一會兒,彷彿都在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考慮了近一分鐘,蘇夢枕決定將荒謬的懷疑提出:「二弟?」

 

  藍眼睛端詳著對方,頓了幾秒,心不甘情不願般回了聲:喵。

 

  

 

 

  聽說不能走動的白愁飛無端消失,楊無邪對房子的安全不放心,催著自家公子回四塔。蘇夢枕拒絕加派的警衛保鑣和回西塔住的請求,交代他不用驚動戚少商,只要確認白愁飛是不是被人綁走,並留意後續的風吹草動。

 

  那隻貓靜靜地趴在旁邊的桌上,耳朵豎得直直的聽人講電話,依舊是將左腿往旁邊伸的怪異姿勢。蘇夢枕注意到白色的毛有幾處深紅,結束通話後將貓抱起來檢查。左腿上的三處傷正滲著血,想來是從房間跟過來、跳上桌子時扯到傷口。

 

  屋裡只有人用的藥品、他不懂貓能用哪種藥品,術業有專攻,最好的選擇是去獸醫院。

 

  於是蘇夢枕到廚房找了個紙箱,擱在旁邊:「要去獸醫院,到箱子裡。」

 

  貓把頭轉往不是箱子的那一邊。

 

  「進去。」

 

  沒有理會。

 

  把貓抱起來往箱裡塞,進了箱的貓一蹬腳,竄上他的左肩。貓不是幼貓小貓,是成年的長毛大貓,即使蘇夢枕肩夠寬,壓下來的重量也不容小覷。

 

  簡直像白愁飛整個人挨掛在肩膀上。

 

  「下去。」

 

  貓沒理會,一屁股坐下。

 

  他轉過頭,只能看到軟軟的肚子,還有那懸在半空、受傷的左腳。貓的上半身將他的頭當桌子趴,彷彿一團熱呼呼沉重水袋半掛在肩上。「白愁飛。」這時候還以二弟稱呼,好像自己也變成一隻貓。

 

  喵了聲,彷彿應答。

 

  「下去。」

 

  身上的動物完全沒有下來的意思。

 

  伸手將貓硬抱下來,長毛柔軟的動物隨即發揮特長,身體一扭一滑,輕而易舉地掙脫,跳回桌上,身體歪了下才站穩,打算再跳回眼前人的肩膀,蘇夢枕閃身,讓貓落在地板上。撲空的貓落地有些彆扭,低哼了聲,像是扯到傷口而呼痛。

 

  「不想裝在箱子裡,就自己去車庫。」

 

  有著寶藍眼睛的貓瞪著他。

 

  

 

 

  獸醫對來者徒手將受傷的貓抱來,頗有微詞。

 

  大貓很安分地接受諸項檢查,檢查牙齒、清潔耳朵也沒多少掙扎。聽到護理員稱讚貓乖巧溫順,蘇夢枕在心裡苦笑。

 

  就檢查來說,是一隻白色長毛大貓,腿傷癒合中,需要定期回診上藥。醫生建議戴防舔咬頸圈:「避免牠舔傷口。」

 

  人貓對看一眼,蘇夢枕搖頭。

 

  接著是一陣的採買,貓食、貓砂、寵物籠……才怪,一者蘇夢枕沒想到,再者白愁飛無意願使用。拿了內服藥、確定下次看診換藥的時間,回到車上。確認楊無邪沒有傳來新的消息,蘇夢枕有些失望地將手機放回口袋。覷了趴在副駕駛座上的貓,那雙藍眼半瞇著,毛茸茸的長尾巴無精打采,敲著慢吞吞的拍子。

 

  蘇夢枕放下手煞車,開車回家。

 

  

  窗外街燈的光影閃爍飛逝,顯得車內的漆黑沉默,原該聽不見的引擎聲悶悶地塞滿車廂。

 

  直覺認為一隻貓是白愁飛,聽起來傻裡傻氣,像是相信狼人或吸血鬼存在於世。蘇夢枕如王小石一般,遇到了不會不接受,但對鬼神敬而遠之。現在是怪事逼到身邊,不由得他不理會。

 

  諸如除了最初聽到的那聲喵,白愁飛一直不吭腔。

 

  「你不能說話?」

 

  貓依舊沒出聲,車內的黑暗讓瞳孔圓圓的,虹膜的寶藍色彷彿為黑寶石鑲邊。

 

  「這樣無法溝通。」

 

  這回不作響的生物開了口,應聲般呼嚕了一聲。

 

  紅燈時停下車,蘇夢枕瞧向副駕駛座上的貓,綠眼在夜裡映著紅色的光,幽如鬼火。「喵一聲代表是,喵兩聲代表不是,喵三聲代表無法回答。」

 

  貓的鬍鬚動了動,彷彿抽動嘴角在笑。

 

  「讓你考慮到下一個紅綠燈。」

 

  「喵喵。」

 

  「不要現在回答。」

 

  「喵喵。」

 

  「你在搗亂嗎?」

 

  「喵喵。」

 

  綠色和藍色的眼睛互瞪。

 

  交通號誌轉成許可前行,車子往前開,在下一個紅綠燈的一百公尺前,蘇夢枕將車停到路邊。

 

  「回答?」

 

  雪團似的貓瞪著他,五秒鐘後,低頭舔了舔左前足的毛。

 

  「……其實你聽不懂,我也無法證明你是白愁飛,或者,你忘記你是。」對著貓說話像在自言自語,感覺很奇怪。貓通常不理人,但白愁飛會理人,至少,理會蘇夢枕。「若你不是白愁飛或者忘記自己是,那名字對你沒有用了。溫柔常叫白愁飛為大白菜,那就叫你小白菜?」

 

  貓抬起頭,半瞇了眼,尾巴抗議旗幟般搖搖搖。

 

  「你想我叫你什麼?」

 

  尾巴繼續抗議地搖搖搖。

 

  「你不會說話,所以要應就應,不應也罷。」

 

  「喵喵。」

 

  「否定?」

 

  「喵。」

 

  「你是白愁飛嗎?」

 

  應一聲的同時,貓從副駕駛座爬過來,在他腿肚間窩下。

 

  無論這是不是貓的習慣,都像白愁飛喜歡賴在他身上的行為。白愁飛不會在他開車的時候挨過來,變成貓後有機可趁,雖然是隻大貓,窩在腿肚間還不致於阻礙方向盤的操作,所以爬過來……

 

  蘇夢枕一把抓起貓,幾乎是用扔的,丟回副駕駛座。

 

  白愁飛滿臉無辜。

 

  長毛白貓原本就漂亮,長又華麗的白色絨毛討人喜歡,原本的鵝蛋臉現在轉呈三角形的臉,在長毛中顯得圓潤,鼻骨窄長,眉骨圓弧,端正且眉清目秀,人型時勾人的寶藍色眼睛,現在更水汪圓潤,滿滿的天真無辜。

 

  原想貓窩在身上,不妨礙開車也罷,但貓窩下的地方是在胯下腿間,前腳就在小腹和跨下那邊踩踩踏踏。

 

  壓根是性騷擾。

 

  變成貓膽子就更大,挑他開車時毛手毛腳?

 

  手才要轉方向盤,毛茸茸的動物又爬過來。這回蘇夢枕猛地重重踩下剎車,導致貓往前滑滾下座位,發出呼痛的慘叫。

 

  聽說兒童有特別的安全座椅,不知寵物是否有?他該遵循醫生的建議,買個寵物籠,限制白愁飛在車上的行動,確保行車安全。

 

  他重新打檔,把車開回車道,對副駕駛座下不滿的喉音充耳不聞。

 

  

 

 

  車庫門關妥後,蘇夢枕下車,將副駕駛座的車門打開,落到車地板就沒再爬上座位的白愁飛從趴著變成半坐著,週身滾裹著不滿的氣息,怒瞪著門外人。被瞪的人沒理會,讓車門開著,自逕走進往室內的門。順手關上門時才想起,車庫通往室內的門會自動關閉上鎖,要打開必須按指紋,門開著超過半分鐘警鈴會響。這意味著他不幫白愁飛開門,就是將之關在車庫內。

 

  走回車邊,伸手要把貓抱起來,毛茸茸的動物隨即竄到駕駛座,不肯就範,用眼神抗議。

 

  蘇夢枕沒有玩你跑我追的躲貓貓心情。「你想睡車上也可以,我把水拿過來。」

 

  回樓上換妥室內的衣著,通知家管屋裡會有隻貓、最近白愁飛不會回來用餐,蘇夢枕拿了小湯碗裝清水,打開通往車庫的門,還沒開步走,白色影子竄過腳邊,回頭只見毛尾巴迅速消失在往樓梯的轉角。蘇夢枕沒追去,在車庫裡巡視一遭。聽說有的貓生氣時會搞破壞,隨地大小便或者抓壞物品。車庫沒遭到破壞,但能感覺焦躁和怒意瀰漫在空間裡,濃得像是化學炸藥,點個火就會爆炸,挺符合白愁飛發脾氣時雖然大吼大叫,卻不會破壞週遭物品的習慣;至於一發脾氣體溫升高所以脫掉穿著的習慣,變成長毛貓,不可能脫下一身毛,大概跑回空調溫度向來調得很低的自己房間吧。

 

  將裝水的小湯碗放到白愁飛房間的書桌上,蘇夢枕探了下浴室,白貓正坐在白磁磚地板上舔毛,週身漫著煩躁,彷彿全身上下長毛沒有一處平順。聽到後方的腳步聲,尖耳朵動了動。

 

  是貓的習性?還是無法像平常那般打理自己,只好採用貓的行為?變成一隻貓不是件有趣的事情,從一開始到現在,除了到獸醫院確定自己真成了一隻貓,白愁飛還沒有時間獨處、好好思考是怎麼回事──剛剛在車庫發脾氣的時間不算。

 

  「晚餐七點吃。」宣告之後,蘇夢枕想了想,補上一句:「不會讓你吃貓食。」

 

  尖尖的耳朵又抖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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