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鬍
今天晚上的行前會議真是……感覺有點不妙啊。
馬上來上供品求保佑。
請二少保佑我的國防醫學院出差順利吧~~~~~~
────
男人從青春期開始,總是要打理臉上的毛髮。
白愁飛是漂亮的鵝蛋臉,有鑑於美貌和俊秀無法凍齡長存,總要適度轉成型男款,他打算過四十歲之後再考慮留點短髭。
對蘇夢枕來說,雖然留髭能修飾削瘦的雙頰,但在講求外貌的時代,他沒有時間等臉上的毛髮長到能修剪修飾臉型,半長不短的鬍子讓太過枯槁的臉色看起來更糟,所以每天早上起來,全部剃淨。再怎麼糟的外表,能做到整齊乾淨,起碼不惹人厭,即使曾推想雷純能否接受他留鬚留髭──雷損和關木旦是留髭更顯陽剛豪邁,看鏡中削瘦的自己冒了鬍渣完全是落拓樣,終究認命地將臉上毛髮打理乾淨,把鬍子刮好。
白愁飛硬擠進東塔住後,原本一個人用的空間卡進了另個人,沒有什麼大不了,蘇夢枕因為疾病,醫生護理師看護常在室內來來去去,私人的空間原本就少,當下造成的困擾是白愁飛全面入侵屋主生活大大小小的事情,連刮鬍子時都卡位,擠在一旁,下回是不是如廁和洗澡時也跑進來?白愁飛是有意凸顯門鎖的重要性,讓這小小的金屬配件發揮必要作用?
一邊把玩著鬍後水的瓶子,一邊盯著屋主刮鬍子,半晌冒出一句:「我幫你刮吧。」
「不用。」
「不會刮傷你。」
「你當過理髮師……」
「的學徒。」
「學得真多。」
「讓我幫大哥刮次鬍子。」
「我就放心讓你動刀?」
「我們還沒成婚,我想謀財害命拿遺產也沒辦法。」把鬍後水放回架上。「明天早上如何?現在是午後,大哥之所以重刮,不就是早上沒刮乾淨?」
覷了倚在牆邊的罪魁禍首。「早上有點匆忙。」若非白愁飛想拖著他賴床,拉拉扯扯好一陣,他也不至於趕著開會,而沒將鬍子乾淨。近午聽報告時,無意間摸到冒出的短髭,所以午睡後洗臉時順便打理。
「所以明早留給我吧。」
這傢伙是不是待他起床進浴室盥洗,就把耳朵貼在門板上竊聽?浴室裡的人沖完澡才擦乾身體,敲門聲就戰鼓般咚咚咚響起。蘇夢枕早上有點低血壓,沖完澡暖了身體才能回神,本想不理會,門外人固執地一直敲,鬧著他調刮鬍膏調得心浮氣躁,只有把小碗一放,開門。
白愁飛閃過迎面來的拳頭,沒抓住手,但長腳順利卡進了門縫,臉上掛著討好的美麗微笑。「大哥,不說好了讓我刮嗎?穿個浴袍也不用五秒鐘啊。」
「你真的想刮?」
「我昨天哪句話聽起來像開玩笑?」
「你就想玩一次?」
「講得一夜情似的,大哥就這麼不信我?」
量白愁飛沒有閒情雅致每天幫忙刮鬍,想吃豆腐倒是真的,趁睡覺時吃的豆腐還不夠嗎?「那你調刮鬍膏。」
在門板間的腳往旁邊移,將門推全開,另手把椅子拎進來。
「你做過鞋童?」擠進浴室的動作全然是搶生意搶顧客的一股作氣快狠準。
「有沒有做過,大哥不是最清楚?」
面對嘻皮笑臉的是無可奈何,有點忿然地,蘇夢枕伸手想拉椅子,手被撥開。
「椅子是我的,你躺浴缸。」見蘇夢枕微微瞪大了眼,白持飛笑得更開心了。他可是看中浴室裡的歐式浴缸。蘇夢枕怕冷,冬天睡前有泡澡的習慣,所以浴缸一側有頭頸的靠墊;早上蘇夢枕僅在淋浴間沖澡,浴缸是乾的。「或者要躺我腿上?地板很冷喔。」一邊說著,一邊轉開洗手槽的熱水開關,在嘩啦嘩啦的水聲中,將一罐罐的用品和數條毛巾擱到木托盤,放在浴缸旁的椅子上,接著拿起刷子和陶碗打發刮鬍膏,端著無辜的笑容瞧著穿著浴袍的義兄,等候決定。
真是心理戰術,洗手槽的熱水根本不是必要,效果如同計時器,待熱水裝滿,瀝瀝的水聲停止,便是決定之時。硬是把事情準備安排好,讓人難以推拒以水到渠成。蘇夢枕有甩手直接出去的衝動。已經盥洗完畢,只差刮鬍子,今天沒有公眾行程,集團裡誰敢管總長今天刮不刮鬍子。
只有這同居人會因為沒得逞,以此為把柄,時不時抗議信任與否,鬧得不得安寧。
自己何必順著這傢伙的想法?
那又何必讓他住進來?
穿著浴袍坐在空蕩蕩的浴缸裡,接過熱毛巾敷臉軟化角質,蘇夢枕對自己會妥協感到有點無力。總歸的,是因為白愁飛那雙漂亮的藍眼睛滿是冀求地看著自己時,自己心軟了。
過去那雙藍眼睛裡有太多赤裸裸的挑釁和慾望,混雜著笑意,是極具魅力的笑容,危險又引人,得勢時這種笑容又越發勾人。同居生活開始,白愁飛通常擺出的就是這自認最好看的笑容,常常得到無動於衷的回應,因為對蘇夢枕而言,這張美麗的笑臉就跟自己平常應酬擺出的笑臉並無二致,無需在意。
因為白愁飛在同居後常常逼在身邊,不肯放過他任何動心的徵兆,於是那張臉就塞滿視野,也蘇夢枕也就更近距離地觀察白愁飛的表情。某些時候,笑容開展前,白愁飛的左邊眼眉會微微往上挑,有點像瞪大眼睛,讓那張俗稱邪魅的臉有著單純的可愛。白愁飛似乎沒有發現自己這習慣有討到蘇夢枕的好,至少,他沒有每次都用這招。
要小心要小心,不能對水汪汪眼心軟了。
「躺下來吧。」
這是什麼句子?把半涼的毛巾交出、躺回浴缸頭靠枕的蘇夢枕在心裡嘀咕,依話抬高下巴。溫熱的手指沾著油,從氣管上撫過。下頦到頸子是蘇夢枕最保護的部分,平時都圍巾領巾高領下呵護,不給冷風接觸,因此,縱使淡淡的草香彷彿輕薄的絲綢宜人,要害上的撫摸仍讓他想偏頭躲開。
「塗什麼?」
「刮鬍油。沒人在刮鬍時說話喔。」
總之便是一方講話,另一方只有聽的份。而那張俊俏的臉像如飽含水分的雲朵般,低低地壓在上方,有著些許壓迫感,蘇夢枕乾脆閉上眼,眼不見為淨。取消視野的干涉,拂在下顎的清柔更顯明晰,彷彿盲人摸索點字本上的顆粒,柔軟的指腹一丁一點地在下半張臉、頸脖推滑,細細慢慢畫著小小的圈,將沾在指頭上的香油抹上嘴邊、頰側、下巴、頦下。
「鬍渣子不少,大哥早上都刮得挺乾淨的嘛。」經過熱毛巾的溫熨,皮膚又滑又暖,反襯著凸起的鬍渣扎手。
面對湊在耳邊說話呵氣、故意撩撥的挑釁,蘇夢枕閉著眼的臉上寫著:「懶得理你」。
白愁飛無聲地扯了扯嘴角,將陶缽裡打好的刮鬍膏仔細抹在要下刀的地方,接著拿起工具。
沒聽到熟悉的馬達運轉聲,蘇夢枕睜眼就看到一把刀子在十公分外閃著威脅。
「用剃刀?」
「大哥不相信我?」話裡含笑,剃刀在修長漂亮的指間轉了圈,白愁飛就不信拿起這東西,平常用電動刮鬍刀的蘇夢枕不會動搖。
「我不想共用刀片。」
「大哥怎麼會以為我沒留意這種小地方。我可是拿去用滅菌鍋消毒了。」平常厭惡被質疑,但今天那雙懷疑的綠眼睛讓他心情很樂。他期待見到蘇夢枕被動搖、緊張的神情。「大哥向來都信我,怎麼這回不同?是怕我失手刮傷?還是見血封喉?」
「……說得也是。我們還沒成婚,你沒辦法拿我的遺產。」
「所以大哥何必這麼提防呢。」嘻皮笑臉得到兩秒鐘的瞪視,蘇夢枕閉上眼,維持眼不見為淨的對策。白愁飛當他逃避,扶著下巴將將臉側往一邊。將刀片貼上臉時,蘇夢枕眉頭蹙了下,但僅於一開始的幾秒,之後猶如睡著般安靜沒反應。
輕輕拉緊皮膚,剃刀順著鬍鬚生長的方向刮除。上的泡沫只有薄薄一層,很容易看到毛髮生長的走向,刮刀順著走向,斜斜地一小段一小段削過,在濕毛巾上清抹除下的短鬚,再復刮剃。
白愁飛平常用剃刀刮鬍,困頓時也用過一般刀片,用剃刀刮鬍對他而言沒什麼挑戰性,如此不過貪著能擺布對方的權利,可以拉著鼻尖把臉轉正,把人中那兒的短髭輕刮,再扶著下巴把臉轉到另一邊,刮另一側的鬍子。
蘇夢枕的鼻骨和下巴尖窄,總讓人懷疑是不是雜了高加索人的血統,不溫潤,看起來還蠻精巧,有時讓他想起前女友的精巧玲瓏,和雷媚的親熱經常由挑起下巴開始,在端詳後深吻。但蘇夢枕非常厭惡被挑下巴,據說吻雷純時都不會這麼做。白愁飛嚷說是情調情趣,手才伸過來,那把紅袖轉成刀刃就搭在他的指頭上,完全沒有客氣的割出血痕。現在手指挨著下巴,沒有利刃威脅砍斬,沒有鬍渣的下巴沾著白白軟軟的刮鬍泡沫,滑溜溜的,手感很好,他幾乎迷上這個滑弄的小遊戲,一指搭著,一指摩娑,像把玩玉扳指般來來回回滑弄。
刀戳般的感覺從下巴傳來,那雙綠眼從下邊瞪著他。
「大哥不用這麼敏感吧。」
「你刮了兩三刀,手還停在原處。」真的是衝著紅袖擱在浴室外,才敢毛手毛腳。手指在他咽喉頂來來回回撫滑,似乎在氣管上找著下刀的地方,讓他想到有次氣胸,醫生摸壓他的胸膛、覷準後一刀戳下去的糟糕回憶。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把刀子擱在金風細雨總長的脖子上。」
「無邪也用剃刀。」
停下滑弄的指尖,「對了,他是你學伴,貼身侍從,怎麼可能沒幫你剃過。」
話語中的酸味濃得簡直像毒氣。「用電動比較方便。」
「但你也用過剃刀?」
「父親喜歡去理髮店,我偶爾嘗試。」理髮店是純粹男人的空間,女人不會去。他不認為父母親有齟齬,父親去理髮店放鬆,就像是母親帶他在雪山上參加祭典時,父親總留在梅莊。那是尊重各自的私人空間。
「老學究。」
「你想說的是老派。」就算白愁飛沒有笑,蘇夢枕也感受到他的二弟周身泛起高興的氛圍。
白愁飛入侵他的生活,要他認識彼此喜好,蘇夢枕自然會注意到擱在浴室櫃子上的剃刀和刮鬍膏。與父親一般的老派古典做法,不似白愁飛的風格,轉念一想,父親的做法多少有點文人清高的意味,像白愁飛這般力爭上游、意圖側身階層,怎可能不仿效學習?在白愁飛眼中,一出生含著金湯匙的蘇家大少爺,跟書生氣的蘇遮幕都有自命清高、睥睨他人的樣態,那麼看到電動刮鬍刀時,是否有種不過爾爾的想法?
自己週遭的事情,這人意圖佔位時都打聽得差不多,不過爾爾、可取而代之念頭也早就有了,白愁飛不可能再有這種想法……吧?那麼,剛剛白愁飛是為了什麼高興?
不管如何,高興是件好事,他也樂於看到白愁飛高高興興的。
刮完鬍子,以濕熱毛巾抹淨殘存的肥皂泡沫,指腹沾著鬍後水,輕彈輕拍方才被刀鋒磨挲的皮膚。
原本鎮靜受刺激皮膚的動作,範圍蔓延到頸下,理所當然甚至理直氣壯般揉進浴袍領口,擱淺在被體溫烘暖的深處。臉貼上頰,氣息呵在耳殼上,磨磨挨挨搔著癢。
「大哥知道這角度看過去很撩人嗎?」
「你口不對心。」白愁飛見過他的裸體,且晚上總跑來擠床,摸上摸下,嘀咕他太瘦,抱起來沒有紮實感,現在哪來的撩人?更何況躺在浴缸的人體能聯想的該是兇殺或自殺。
「不喜歡和不滿意是兩回事,習慣又是另一回事。」高峰低谷波濤起伏是很刺激,而緩坡流線是順手到不需要花多少心神,就能將臉埋進頸窩廝磨囓咬,像現在手一路滑下去完全沒有阻礙,直直滑碰到胸口,核心溫度的源頭,無論身體如何冰冷,這裏總是溫暖,心臟有力的鼓動,推動全身的血液,若是撩撥,就能加快血液流速,讓溫暖如溢堤的洪水般更快漫延到……
猝然腕被抓住往前扯,要不是眼明手快撐住浴缸邊剎車,重心落在上半身的白愁飛就要倒頭栽進浴缸。抬頭,對方臉上沒有預期中的不悅,連瞪眼也沒有。蘇夢枕向來不是用臉色表達拒絕,拒絕的動作明確,不做無謂的掙扎也不模擬兩可。
「大哥要我進來,說聲就行,浴缸可不能跳水。」說著調笑話,將足跟落地,偷偷摸摸地移身找回立足點。
低哼了聲,蘇夢枕鬆手站起身。
一腳跨出浴缸,另腳還沒跟上,剛剛差點跌個倒蔥栽的青年隨即不知死活地摟住腰,抓住他回頭的瞬間吻上。唇瓣相貼和舌尖的糾纏只有幾秒,濕潤的舌尖彈著嘴唇,吃冰淇淋般又舔又輕咬,接著下巴順勢來來回回蹭著臉側,彷彿用自己的皮膚確認刮鬍的成果。蘇夢枕瞇了下眼,想偏頭避開,但能閃躲的空間有限,只好任其耳鬢廝磨。
大概是健康的人很難想像長年生病的人隱私很少,所以白愁飛企圖動搖、看他不安驚慌的努力屢屢失敗,於是身體上的糾纏算是鬧任性的心理補償。若是真的想幹什麼,現在手就會伸到浴袍裡了吧。但鬧個二十秒鐘就鬆手,像是含著糖又不吃下去的舉動,有什麼意義?或者白愁飛就等著他把話問出口好接續發展?最終,蘇夢枕決定不管,截至目前,白愁飛那近乎撒嬌討好的舉動沒造成他太多困擾。
但遲到在所難免,所幸今天早上只是楊無邪來討論事情。
注意到自家少爺的臉邊有道紅痕,楊無邪覷了白愁飛一眼。蘇夢枕直接宣布答案:「二弟一時興起,幫忙刮鬍子。」
「沒弄傷吧?」
「沒什麼。」
沒有見血的弄傷,但肯定傷到皮膚。那個自以為是的傢伙八九成用刀片刮,公子皮膚敏感,不該用刀片,而且公子的鬍渣不能清太深,扯到毛孔,紅腫起來可麻煩。楊無邪腹誹著,湊上前,檢查蘇夢枕的下巴和臉頰。
見楊無邪一副想找喳,想確認沒有其他的刮傷或紅腫,只怕還想拿放大鏡來找。蘇夢枕苦笑,順著擱在臉邊的手指力道,左右側過臉,像小孩子般接受檢查。沒過幾秒,猝然被抓住腰往後扯,他退了步抵抗那股力道,抽身往旁邊轉閃,不明就底地看向動手的人。
白愁飛挑了眉,剛剛是怎樣,姓楊的是用勾下巴炫耀他跟蘇夢枕有多親嗎?還沒吐槽,下一句話讓他跳腳:
「公子若用剃刀,臉會浮腫,該趕緊上藥。」
「我晚點會上。」察覺另邊不滿的怒氣宛如蒸氣彈般,將啟隔空交火,蘇夢枕把話截過。
「浮腫不是小事,公子不該輕心退讓。」
「無邪,資料。」若讓這兩個隔著他吵架,今天的事情都不要談了。「發夢會社在等回覆。」
楊無邪妥協地不往白愁飛瞥去,把手中的紙本資料遞上。
礙事的人一離開會議室,白愁飛馬上伸手碰蘇夢枕的下頦,隨即被撥開。
「你讓他摸就不讓我摸?」
「這不是你想問的。」全盛京城都知道楊無邪和蘇夢枕很親近,楊無邪曾被戲稱是蘇家拿來對抗雷純的童養媳,兩人舉止親暱是理所當然。白愁飛對此翻醋忌妒,卻也清楚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改變,那現在是不滿什麼?
「你為什麼沒說你不能用剃刀?」
剛剛開會,楊無邪沒有帶第二份資料──打定主意無視白愁飛,所以白愁飛像半穿半披的外套,挨在蘇夢枕背上一起看資料。他發現懷中人下頦泛了些皮下出血的紅點,印證楊無邪所言不差,隨即想到剛刮完鬍子、以臉廝磨時,蘇夢枕確實有閃躲,讓他惱怒的是:痛歸痛,蘇夢枕卻沒有抗議。
「這沒什麼。」紅腫一兩天就退了,白愁飛不可能每天幫刮鬍,這事情不會有第二次。
「若你是容忍我,那就是一點誠意也沒有。」畢竟不是以此為業,自是以自己刮鬍的乾淨程度為準,若蘇夢枕不說,白愁飛是不會知道要刮多深。他的目的是讓蘇夢枕習慣親近,有回應有往來,瞭解進而磨合,而楊無邪的話挑明告訴他:蘇夢枕是施恩般地容忍肢體上的糾纏,完全沒有回應的意思。「我不要你讓、不要你容忍我。」
「要容忍二弟,可是要不少條件。」自己不說,例如王小石,耐性一等一的好,能一邊管理愁石齋、一邊治療照顧諸多病人,同時能好聲好氣地哄撫幫倒忙的溫柔,此等耐心才消受得了白愁飛陰晴不定的個性。
「你就轉著彎說自己大度,我沒要你大度。你討厭什麼喜歡什麼,不說不表態,你有把我當交往對象?還是你稱二弟就從不覺得我是個對象?」
「沒有。」
「你有。」
「沒有。」
「你就是有,你就是刻意地順著我,還在當你高高在上的好大哥。」
自己是用當大哥的想法在處理兩人的關係?看著白愁飛蒸騰怒氣的眼,蘇夢枕有些困惑。「剃刀的問題只是紅腫幾天。」
「你可以告訴我不能用,你當我不能溝通不肯為你著想嗎?」開會時,蘇夢枕僅在中途把領巾拉鬆些,免得磨擦到皮膚更不舒服。楊無邪會後將藥用的凝露從小藥庫裡拿出來擱在洗手台架上才離開,擺明就是嘲諷。
「你用剃刀是想看我的反應。」
「你沒有告訴我你不能用剃刀。」
「那沒什麼。」
「但你沒有告訴我!你只是忍受我。」
「這不是。」
「這就是!」
「我忍受你的事情還差這項?」
「那你何必要忍受?」
「這不是。」
「既然不是為何不直講?」
「我只是想讓你高興。」
本要回嘴的白愁飛頓了下,一股要爆發的火燙怒氣瞬間冷卻,本欲出口的怒氣成了尷尬的乾咳,在意識到之前嘴角就往上揚,他壓不住聲調裡的雀躍:「你想讓我高興?」
脫口而出的話完全不經大腦,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蘇夢枕有點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尷尬讓血往頭上衝,臉上紅腫的刺痛越發明顯。「你不就一個勁地敲門,吵著要刮鬍?」
「你真的是想讓我高興?」一旦佔到優勢,得寸進尺的速度是毫不含糊。白愁飛馬上八爪章魚般纏上,牢牢地將人鉗進懷裡,把自己塞滿對方的視野。「不是在讓我?我不要你讓我。」
「原本就不是讓你。」蘇夢枕沒想繼續在高興或容讓的問題上糾纏不清。「用電動刮鬍刀沒什麼特別,以後就不勞煩了。」
「說什麼勞煩。等等你要抹藥吧?」
「我自己來。」綠眼雜著無奈。現在白愁飛巴在他背上,今天後續的時間裡都會像個背後靈般不肯鬆手。「還認為我在忍受你?」
「大哥該是需要我,而不是忍我。例如大哥為什麼要我留下?」
「不知道。」
聲音依舊冷冷淡淡,卻雜了點像是賭氣的力道,而且平常都回:「因為你是我二弟」,今天居然回答:「不知道」,那話像是小小的爪子,撩得一整個心頭癢,癢得白愁飛收不住笑容,直想抓著人磨蹭,壓住那股撩人心弦欲望的酥癢。「大哥你這樣裝蒜很犯規啊。」
「說了不信,徒增困擾。」
在臉側輕啄了口,「若現在大哥說了,我會信的。」察覺懷中人偏頭閃躲,原以為是氣音呵癢,下一秒就醒悟到是因為臉上浮腫,白愁飛鬆手稍微拉開點距離,不再臉碰臉地廝磨。「要幾天才會好?」
「一兩天,等消腫。」而且不能刮鬍,免得又刺激皮膚。
「那就是難得能見著不打理儀容的大哥了。」蘇夢枕留點鬍渣有些萎靡的模樣,在白愁飛想像中,是因前一晚縱慾顯得精神不濟。他忽然期待起明天早上的床上風光。「今天我就跟大哥保持點距離,希望大哥別見怪。」
真是因禍得福。蘇夢枕在心裡嘀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