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水。寒徹(十九)
穆鳩平的手臂上開了一道長口子,鮮血淋漓,所幸沒傷到筋脈,縫合傷口塗上敷料,那大夫把傷著的那隻手綁了個吊帶、繞過頸子固定妥當,回頭叮囑烏丹荷要看好漢子照顧好傷口。被煙薰得喉疼、咳嗽不斷的耶律延慶看穆鳩平已經不耐煩卻在烏丹荷面前壓著脾氣,嘴邊露出笑容,一不留神又是一陣猛咳。站在一旁的戚少商為苦笑地看著義弟,聞聲又擔心地看著耶律延慶,大夫開的藥在一邊煮著,當下耶律延慶只能用蜜水撫平氣管的不適。
齊王府毀,當晚暫居蕭駙馬的宅第,也就是公主府,第三天便移到了齊王在城外的別館。耶律延慶找了個非常好的藉口:被煙灼傷說話不便、須在城外無煙硝的空氣裡休養幾天,暫時不上朝。
「小玉若知道我受傷,在宮裡也會吵著要回來。」
耶律延慶的聲音極小,戚少商仍聽得清楚,耶律延慶是指戚少商不久便可送息紅玉回南方。戚少商搖搖頭,「這裡的事還沒結束,況且小玉姑娘不會輕易答應走的。」這裡正亂成一團,怎能丟下就走,要走也要等事情告一段落、老八臂上的傷收了口子、息紅玉同意去南方了才能走。
「不會有什麼大事。」
「關於黑無掛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處理?」蕭昱沒有將黑無掛押進官府大牢,而是關在公主府的地牢。蕭昱說是關不久的,既使魏王沒開口,白無牽或是另一人都會來把人帶回去。戚少商當時問了為什麼不能把人押進大牢,敢燒王府弄得整個京城眾所皆知,怎麼可能逃得過罪名。蕭昱欲言又止,請耶律延慶回去再跟戚少商解釋。而戚少商等到耶律延慶能開口了才問。「黑無掛和白無牽看來該是兄弟,白無牽遲早會上門救人。」要是再來一次大鬧王府、刺殺齊王,耶律延慶還是有性命之危。
「但他無法確定人在公主府還是在別館。」耶律延慶本想用喉嚨不舒服拖延,如今躲不過。「現在我們跟蕭昱在同一匹馬上。」
「你說不想介入這種明爭暗鬥,所以才搬到城外的別邸來。但為何又跟蕭昱合作?」
「不得不為,況且蕭昱並不靠向魏王也不傾向蕭家。」喝了口蜜水順順喉嚨。「我不認為這次事情是皇叔下的令。皇叔,他做任何事都要名正言順,滅門不像他的手法。」
「也許是蕭奉先?」
「懷疑誰都不是時候。和蕭昱站在同一側,至少有援手。」
「是誰做的,你心裡有底。」懷疑誰都不是時候,意思就是沒有確實的證據也沒有足夠的能力,耶律延慶沒辦法針對誰行動,亦或是行動了也徒勞無益。「那黑無掛要怎麼辦?放回去是縱虎歸山,留著,就算白無牽不來救他,恐怕他自己也會想辦法掙脫。晚上是尋常人休息的時候,也是防備最弱的時候。」
「只能嚴加戒備。」看到戚少商皺起眉頭不表贊同,耶律延慶苦笑,「就算黑無掛被救回去,事情不過回到原樣。所以不管如何處理,皆不會有什麼大事。」
「有人要殺皇親國戚,還不算是大事。」在宋國的時候覺得他是膽大心細的漢子,除了那場婚禮,耶律延慶沒有半點王爺的架子。回到遼國,在王府裡多多少少可以感覺到他是個權貴人士,可遇到這等生死之事,耶律延慶跟尋常江湖人沒有兩樣。
「誠如你所見所聞,這場火和屠殺來得詭異,前天昱駙馬好意傳達朝裡的反應,你也聽到了。」齊王府失火該是大事,但天祚帝輕描淡寫的過去,詢問了堂弟是否受傷、目前人在何處,要人調查失火源由,便結束了話題。比較起平日上朝總是不耐煩,今天特別撥空詢問,確實是有關心,但也沒有特別震怒或積極徹查。「陛下並不瞭解朝中的紛爭,這些只能由我們做臣子的去想。我在想,我死了或是消失,除了小玉會傷心,會有什麼影響。」
「與宋國的關係惡化。」息紅玉以宋國帝姬的身分嫁至這裡,如果遼國主和派的耶律延慶過世,照息紅玉個性是不可能再嫁遼國其他親王,如果和親的帝姬回宋國,那宋遼之間的和平能維持多久,戚少商懷疑只會短不會長。「你搬到京城外,是想讓小玉偷偷離開遼國,這樣一來,結果不也同樣?」
「搬到城外總是好找藉口,小玉喜歡到處逛,一時不在左近也不會啟人疑竇。況且當下主戰派有女真可以發洩精力,不會想跟宋國再起爭端。」兩面作戰是兵家大忌,況且在這時候想切斷遼宋之間的關係,對宋開戰沒有什麼好處。
「也可能是皇位繼承的事情?」
「皇叔為這種事殺我?」耶律延慶笑起來,「這有可能,但蕭奉先的可能大些。而且為什麼要挑這個時候?」
「或許因為小玉姑娘正好懷了孕,又在宮中?」
「這種想像太可怕了。」雖然是哪種想像也不甚清楚,但總知道絕對不是好事情。「我不認為皇叔會從這方面著手。」
「……但魏王府的人來殺你是事實。如果不是魏王下令,你覺得會是誰動的手?」嘖,戚少商很想知道耶律延慶到底知道多少、又因而不想懷疑多少。要不是看在對方現在是傷患,他很想抓著悶葫蘆的領子大吼:「你要被殺了還要袒護誰啊」。不肯說出誰是威脅自己生命的人,對方八九成有恩於他,不從旁側擊是得不到答案。這時候就該有個聰明人來逼他說話,諸如紅袍啦雷卷啦顧惜朝啦。是說顧惜朝來淌渾水是怎樣?莫名其妙來莫名其妙走。
「戚當家,總之我沒有確實的證據,不想懷疑誰。」
「因為舞陽君救過他一命。」
清脆聲音響起的同時,黑衣人已經在屋內,來者黑衣綴紫紋,連紗帽的細紗幔都是濃紫色,不知是從哪個敞開的窗戶竄進來。幾乎是發聲的下一瞬,戚少商移身擋在耶律延慶身前。那紫紋黑衣的人繼續說道:「若非舞陽君將他藏在都檢點府中,他也逃不過耶律乙辛的追殺。但為這點恩義耿耿於懷,也算是夠傻了。」
「你是誰?」
看著戚少商下意識側對著自己,右手下垂但左手已握住長劍柄口,山陰君轉向後邊的青年,「延慶,你知道我是誰吧。」
「是。」耶律延慶必恭必敬的行了禮,「殿下。」轉頭對戚少商解釋:「殿下的姐姐,是我的祖母。」
耶律延慶的祖母,指的就是天祚帝的祖母,也就是宣懿后。眼前女子大約四十歲出頭,大概宣懿皇后跟妹妹的年紀相差很多吧。「這是怎麼回事?」當下做叔叔的要殺姪子,堂兄弟不聞不問,關係離更遠的祖媽又怎樣。
「這能證明,我並非舞陽君,來也不是要害耶律延慶。」
「殿下來到這裡,有什麼事嗎?」
「我找戚少商,你可以離開了。」
耶律延慶對長輩行了禮,與戚少商交換個眼神,從一邊離開。
屋裡剩下兩人,山陰君怡怡然逕自在另邊椅子坐下。戚少商看著她,戒備心仍不減。從聲音判斷,這人不是舞陽君,但身上的氣息跟顧惜朝和九幽極為相似,更像是在開封帶走穆鳩平的人。
「我是山陰君,你的寨主我好好地還你了。」
「你為何逼顧惜朝練魔功?要他來這裡做什麼?他現在在你哪裡?」
面對衝口而出、連珠砲的問題,被問的人對戚少商有些咄咄逼人的問題微笑,「顧惜朝不是你的下屬,正個兒的說你們是仇人,問他在哪是想去殺他?」
「我不想他再誤入歧途。」
「他又不是三歲娃兒。」
「所以你要他做什麼?」
「戚當家放心,我要顧惜朝要做的事情,跟耶律延慶的生命沒有關係。」指尖畫著一邊桌上的瓷杯杯口,那是戚少商原本使用的茶杯。「當然,我今天來也不是因為耶律延慶。?了黑無掛的事情,你們很傷腦筋,我可以提供方法。」
「什麼辦法?」
「鐵游夏將渾元一氣傳給了你。」看到戚少商臉上寫著:你怎麼知道,山陰君略施胭脂的唇畫出抹彎月,「鐵游夏所練的功夫,是我們的剋星,所以在魚池子裡你沒有被控制,甚至能救息紅淚。」
「若這套功夫真的足以克制,昨晚我不會讓白無牽逃走。」
「水滴難滅大火。若論功力深淺是否足以抗衡,你得找鐵手對付黑無掛。但既然他已下獄,要廢掉他,只要把渾元一氣傳給他就可以辦到。」
「廢掉他?」這種方式極少在練武人的腦袋裡出現,除非對方真的無法以死償過,或者日後可能危害他人,江湖同道才會使用這種方法。黑無掛雖然不易處置,但戚少商還沒想到要把他的腳或是手剁下來,更何況是廢掉功夫。
「既要做人質,又不能讓他能反抗,就廢掉他。」
「你來就為了說這句話?」
「是。」
「他與你也算同門,妳為什麼要告訴我?難道妳擔心我以此對付妳?」
「戚當家是個君子,所以把疑問說出來。戚當家不是好殺之人,我沒害你身邊的人,戚當家為什麼要傷害我。」
戚少商無法由山陰君的表情裡看出話的真假,那笑容看起來有種虛假的美麗,帶點利用的笑容。「我聽到了,我會考慮的。」
「你若不做,將來後悔莫及。」手指沾了水,與杯口的磨擦發出低沉的嗚嗚聲。「你在延慶家這麼久,知道現在的情勢,我實在告訴你,九幽幹的事情,舞陽也想在這裡重演。朝廷政變,宗子相殺,耶律延慶不定就死在藥人手中。黑無掛若平安回去,想來是指揮藥人屠殺皇親國戚的領頭,你知道了這些事,還會對黑無掛手下留情嗎?。」
「你怎麼知道?」雖然他認為遼京可能發生政變,耶律延慶也不排除這樣的可能,但山陰君是實實在在地指出來,連方法都說了。
「這你不必曉得。」
「那我為什麼要相信你?」
那張艷麗的臉像忽然是被冒犯般,扭曲了眉間的紅痕,不出幾秒又回覆原本的平穩。「你可以告訴延慶,看他信不信,篡位之事本不輕易出口,既然出口便是有憑有據。」
在書室裡的耶律延慶搔著腦袋,「我便是不想推想這一點。」
「為什麼?」
「你提及皇叔為皇位繼承之事而殺我,但皇叔推崇昭懷殿下、自重身分,不可能主動篡位。」
昭懷殿下指的是天祚帝的生父昭懷太子,才華出眾性情和順,因遭誣陷而被降罪賜死,後人比擬春秋時代的晉國共太子申生。遼國人對么亡的昭懷太子相當懷念,因昭懷太子的餘蔭,加上天祚帝雖沉溺遊樂但未濫殺無辜,尚未有人厭惡天祚帝到主動想逼之下台,當前遼國的紛亂與其說是積極還不如說是消極。
「想收攬民心,不尊昭懷太子是不行,要篡上也須有大義名份。」
「他可以不篡,可別人打鴨子上架如何?」
「這就是我擔心的。舞陽君你是見過,她是章懷公主,輩分上是我的姑母。」耶律延慶扼要說明十香詞冤獄的事情。「耶律乙辛在宮中暗殺昭懷太子妃,眾皇子皇孫人人自危,章懷殿下安排我藏身西京。待耶律乙辛死後才回到京城。」
「那魏王和舞陽君等人一直都在京城?」
「嗯。章懷殿下曾被廢為庶人、詐死以躲過追殺,所以目前章懷殿下沒有正式皇族的身分,她和皇叔為同母所生,感情很好。」
「耶律延慶,你一直避談對舞陽君的評斷。」
被戚少商直接逼問,身為親王的人別開了眼。「戚少商,你有兄弟,你會想兄弟可能會背叛你嗎?」
「不會。」
「就算兄弟真的背叛了,沒有確實的證據,你會相信然後和兄弟刀劍相向?」
「……不。」
「那我也同樣。」
「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小玉姑娘想想。」戚少商可以理解耶律延慶想置身事外、若無其事是因不想和曾共患難的家人刀劍相向,但其他人不這般想。舞陽君八九成是魏王耶律淳的影子,替他掃除障礙、暗地部署。戚少商決定換個角度,「你在宋國時,知道舞陽君和九幽君的關係嗎?」
「知道。」他和息紅玉成親的典禮上,遇上了宰相傅宗書意圖篡國的事端。傅宗書的利用九幽君手下的藥人要襲殺和親的耶律延慶,以造成兩國紛爭,再派顧惜朝綁架刺殺宋國皇帝,造成兩國紛亂之時群龍無首,傅宗書藉以攝政。「看到藥人就明白他們該是同門。」
「你不認為可疑?舞陽君可能照樣動手。」
「在此之前,他們從沒有踰矩的情況。況且兩國情況不同。」宋國皇帝的沉溺是琴棋書畫,天祚帝是喜歡打獵釣魚,況且宋國汴京是固定的都城,遼國沒有固定的都城,雖有五京也各有皇宮,例如息紅玉目前所在的皇宮是上京的皇帝居所,但遼國人真正稱呼權力中樞的「行營中統」是隨著四季在五京遊移,最近因為女真的事端才移到上京。「若想用相同手法,想要綁架陛下是件極困難的事情,他和先皇一樣好跑馬,經常……」
「舞陽君不會傻到依樣畫葫蘆。天祚帝一落了單,就可能遭到刺殺。」
「你說的有道理。但陛下要是只待在宮裡,同樣容易遭到監禁。」頓了下,像是想起了什麼。「所以,襲擊的目的不是要殺我、減少繼承人選,是要逼我離開上京。」
「要你離開上京?」戚少商把現在的情勢綜合了一下。目前上京的情況只有耶律延慶統領、尚未聚集完成的後軍以及耶律章奴所率領、尚未出發的兩萬多番漢軍。「我記得上京裡沒有兵馬,兵馬入夜後必須撤出城郭,只有拿到許可、校衛級的才能進城駐紮。」
「但還是魏王的人馬佔多數,連蕭奉先的人都只剩下保護家眷的親兵。」
「蕭昱手下有多少人呢?」
「昱駙馬的都統手下的人也不多,但加上公主府的人……」耶律延慶略一盤算。「現在二更末,他該未就寢,我馬上派人……」
「皇上駕到。」
一回頭,耶律延慶還來不及看清楚推開門的是誰,一個華服青年走進屋,後邊跟著一群衛兵。那青年年紀比戚少商年長些,一身漂亮嶄新的獵衣,頭戴銀冠,臉上是滿滿的笑容,一見耶律延慶要跪下行儀,忙擺手。
「不用行大禮了。皇弟,你看來很好嘛。」
仍倚身為禮,「托陛下的福。」以目光示意戚少商行禮。
連雲寨的當家只低頭拱了手,往後退了一步,察覺到天祚帝帶來的衛兵泰半盯著他瞧。今晚意外不少,先來山陰君,連方才他們所擔心的天祚帝也出現了。耶律延慶說的一點也沒錯,哪裡聽說當皇帝的三更半夜到處跑,在京城裡還不打緊,這裡是上京城外的齊王府,天祚帝當真喜歡到處亂跑。
「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還不上朝,要朕治你怠忽職守的罪名嗎?」
說歸說,天祚帝的表情卻是開玩笑般,聲音也很明亮,耶律延慶沒真的嚇到,低了頭。「臣不敢。」
「果然是想出城去打獵是吧!好在朕心眼轉得快,前些日子才宣布要去北方巡守,你接下後軍指揮約莫也遺憾不能同去,才趁此時忙裡偷閒,這等事怎認為朕會怪罪你?」
「臣身為後軍指揮,理當專心調度,但……」
「無妨,朕打算上西邊夜獵,皇弟同朕去吧!」
「陛下是微服……」
「明午就回來了,後日才是望日大朝。」天祚帝伸手推著耶律延慶,「快去拿弓。」
「是。」拱了手,才要呼喊管家。
「這人是誰啊!」天祚帝這時才注意到原本正在跟耶律延慶談話的人,這人的打扮像是尋常武夫。「你的獵伴?」
「是內人的朋友,。」
「是聽說弟妹懷孕才來道賀吧!」天祚帝曉得齊王夫人結交朋友眾多,有的是宋國人,這人看起來有些草莽氣息,給他的感覺像是遼宋邊境的居民。直笑道:「就說吧,皇弟,這等喜事就是要大大慶祝,你還遮著不讓人知道,都多久了,這人才來這裡。」
「確實是臣失慮了。這人從南方迢迢來此探望內人,但內人在宮中,請陛下開恩,賜下手諭,讓他能……」
「好好好,來人,傳手諭。」
「多謝陛下。」順著天祚帝的性子,耶律延慶忙喚來管家隨即準備馬匹弓箭,又叮囑些其他事情。回到書房內,「敢問陛下,這次夜獵,是到何地?」
「能多遠就多遠。」將下人送上謄寫好的手諭隨便瞄瞄,拿了腰上的小玉璽蓋了印,不待下人接過折好放進封套,隨手塞給戚少商。「皇弟,再不快些,去晚了,那些獵物可就不出來,朕雖天祚,對這些畜生也沒法子啊。」
見九五之尊往外走,耶律延慶拍了拍戚少商,便追著天祚帝出去,走廊上還能聽見隨從趕來請示耶律延慶該帶哪匹馬和做何準備的聲音,雜著天祚帝對因皇駕措手不及而一團混亂的情況哈哈大笑。
那張手諭是准許持有者進城進宮面見息紅玉,並准息紅玉返家探視耶律延慶。捏著那張手諭,戚少商乍舌,曾任宋軍指揮官的自己居然會來保護遼國皇帝的皇權,真是風水輪流轉。就宋國的立場,讓遼國內亂、無力南顧才是上策,但這場內亂卻會波及認識的人,他是願意幫忙將息紅玉接出宮,再通知蕭昱有關耶律延慶擔心魏王的行動,天祚帝不在皇宮裡,有提高警覺的耶律延慶陪同,應不至於出什麼事。
「戚當家。」別邸的管家站在一旁,他恭送九五之尊與主人便轉回書房裡來,拿了正式的封套幫戚少商手上的那張手諭裝好,交還給需要的人。「馬已準備好了。人也等候調度。」
「調度?」
「殿下交代,有任何異變,我們必須服從戚當家的指示,不得有誤。」
別人家的鴨子還沒趕出來,這邊已經先動手趕鴨上架了。「他還說了什麼?」
「關於被抓的犯人,就由戚當家和昱駙馬發落。」
「嘖。耶律延慶真是信任我。」弄得他不盡力幫忙也不成。戚少商苦笑道:「現在進宮太晚了,我去蕭昱那裡,明早到宮裡將夫人接回來,若有什麼消息會從蕭昱那兒轉達。但願是我們多心了。」
跨出書房門,轉眼見到一邊穆鳩平跑來。
「大當家,出了什麼事?」別邸不大,天祚帝的人馬出去時鬧轟轟的,穆鳩平自然也注意到,管家交代府裡上下不能將皇上和齊王出去的事兒洩露出去,穆鳩平找不到人問便衝來找義兄。「有事,算上老八我一份。」
「你傷勢未癒,這一趟我自己去就好了。」
「什麼話,這點小傷,照樣火裡來水裡去。這幾天待在屋裡,悶死我了。」
「有那姑娘陪你說話,你哪裡悶了。」
「……大哥啊,不是這樣啊。烏丹荷是擔心我傷不會好,可我傷明好了……」其實傷也不會重到哪,打戰的時候,多大的傷口隨便灑了止血的藥,長布巾一裹,第二天繼續打仗。可對沒見過這樣血涔涔的女子來說,這傷和死亡沒啥兩樣。穆鳩平真想說沒啥大不了、別緊張成那樣好不,可看了那張擔心的臉,話又說不出去只能悶肚裡。「現在她該睡了,我才有機會出來。大當家,就讓我跟你出去透透氣吧。」
「老八,我們進城不只是去找蕭昱這般簡單,明早要進宮一趟,把小玉姑娘接出來。」
「所以我們要回連雲寨碎雲淵那兒啦!」
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說,說對也不是,不對也不是。內心有鬼的戚少商像是在思考又像是想藏起自己表情別開眼。「……如果這麼簡單的話也好。不管如何,總是提高警覺,那批襲擊耶律延慶的人可能還會出現。」
「沒問題,要打架打仗,我還行呢!」
「我們不是去打仗,進皇宮時還得有些禮貌。」
「我省得啦,大當家,我在這裡書也不是白唸的。」
兩人各自上了馬,往城門的方向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