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0-18 21:59:19slanki

賦格曲(十四)

請保佑我:明天兩個委員同意去訪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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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坦尼亞一族在天城內發生全武行,此事立刻以音速傳遍整座城市。一開始還引起全族的緊張,然而在明白事情的原因並非來自政治或軍事的方針與手段所產生的對立,頓時放鬆與失笑的心情取代了緊張感。

「聽說十八歲的法爾密子爵與十七歲的拉德摩茲男爵為了一名十歲的小女孩爭風吃醋,天城快變成小孩子辦家家酒的地方了。」

調停這場「家家酒」的亞歷亞伯特將打架的當事人分別軟禁直到伊德里斯和褚士朗派人來接。而莉迪亞公主和女警在另一個辦公室裡等候,她在芙蘭西亞來迎接時搖了搖頭。

「我還沒解釋發生什麼事情,法爾是……」

「很抱歉,殿下,會作出裁決的是藩王殿下。」亞歷亞伯特沒有站起身,好讓自己和小公主的高度差距不至於拉大。「在監視紀錄和目擊者具備的情況下,這事情會逕付家族會議,褚士朗公爵才是能幫忙殿下和法爾密的人。」

「亞歷亞伯特公爵不想知道實際發生的事情嗎?」

「褚士朗公爵是需要知道的人,他才能直接向藩王殿下解釋辯駁。」

亞歷亞伯特推測要解釋大概也無從解釋,監視器拍到的畫面和證詞,晚點便要送交藩王府和兩位當家手上。

明明是小孩子式的打架,偏偏都是公爵家人,鬧到整個宇宙港裡眾人圍觀,當事者之一還是剛上任的維爾達那禁衛軍司令官,想要私了也不成。公爵家之間的糾紛必須由唯一的上位者出面調停,亞歷亞伯特無奈地把事情報到藩王府。面對藩王殿下不動聲色但顯然是「亞歷亞伯特卿講的笑話很糟」的表情,金髮公爵依舊正經八百地詢問:「殿下是否決定今天與兩位公爵討論此事?」

以無可奈何的表情迅速地看完監視器畫面,亞朮曼的目光移向金髮的公爵。「卿以為如何?」

「涉及藩王家族與新司令官的事情,非臣能過問。」

亞朮曼瞧著低下頭的亞歷亞伯特,露出了一絲的笑意。眼前的青年畢竟是四公爵之長,呆板優等生也許不擅長操弄權謀,但身為泰坦尼亞,對危險權謀總是有警戒心。「卿在處理這事情時,不會偏袒褚士朗卿?」

「也許。但,伊德里斯卿不會放棄爭取自己的權益。殿下無須擔心臣有偏頗之虞。」

這事情本來就是家家酒似的鬧劇,會成為「不好笑的笑話」,是因為隱含了兩公爵家族的競爭,在家族會議上向來悠然的褚士朗和尖刻烈氣的伊德里斯,得為了自家人利益全力爭鋒。

「兩位公爵的競爭,僅藩王殿下能裁決。」

「是嗎?孤曾問褚士朗卿,是否有意願挑撥他族兄弟的事情,他退怯了。」亞朮曼不認為眼前的金髮青年會有出乎意料的答案,在耳聞最近兩公爵走得特別近,他忽然有試探優等生會不會反常的興致。「若伊德里斯和褚士朗相爭,你會插手嗎?」

「不會。」

「即使是與你親近的褚士朗?」

尷尬瞬間浮上心頭,固然藩王可能指的是那早已流傳的謠言,但亞歷亞伯特認為指的是更為切身的關係。按耐心底的些微慌亂,謹慎地開口:「於公於私,公爵必須善盡守護家門的責任,此事並非臣能插手。」

況且政爭一起,明爭暗鬥就成了散佈處處的地雷。亞歷亞伯特認為不擅長此方面的自己插手只會讓褚士朗更難辦事。

「褚士朗也許不需要你的介入,但,他需要認清泰坦尼亞的現實。」

亞歷亞伯特知道藩王正估量他的反應,既使很想知道為何藩王認為褚士朗沒有認清現實,這問題一出口便宛如打探褚士朗的弱點。不知道如何回答試探性問句,索性腦袋放空,低頭像是默認般,等著藩王接續的話題方向。

原本就預料優等生公爵不會有什麼反應,沒有得到回應的亞朮曼也就理所當然回到話題原點,回答晚輩的詢問:一個鐘頭後,針對兩公爵家人之事召開臨時家族會議。







伊德里斯秀麗的臉上增添了強烈的酸味,那是控制情緒之後的不甘願表情。他知道總有一天會為了爭奪次任藩王寶座與褚士朗對立抗爭,只是做夢也沒料到開始積極交鋒的戰場居然建築在手足闖禍的議題上。敕任書的署名墨水都還沒乾,花了一番工夫才順利就職的拉德摩茲就惹出風波,若是跟大人物爭執還說得過去,以莉蒂亞公主與法爾密子爵為對象豈不成了一群小孩在打架而已?縱使內心咒罵弟弟的粗魯愚蠢,年輕的公爵仍須盡到家長的義務,此事又關乎人事安排的後續和本身勢力消長,無論如何不滿也得力爭到底。

坐在對面、沒表情的褚士朗像是情緒空白,比平常神遊太虛的表情多了股無機質冷漠。

兩公爵完全抽掉好惡情緒地展開責任歸屬的言語攻防戰。

「雖說是當事者,但沒有必要相信一個未成年人的童言童語。」

「真不像是伊德里斯公爵會說的話,當初是誰認為一個未成年人可以勝任維爾達那帝國親衛司令官?」

「這是兩回事!十歲的孩子和十七歲豈可相提並論,一歲的未成年人難道也可成證人?」

「這源自於伊德里斯公爵的監督不周,眾人皆知莉蒂亞公主是我公爵家的客人,理應以禮相待,卻偏有人膽大包天緊抓著她的手臂不放,簡直丟盡泰坦尼亞一族的顏面!」

「要是法爾密子爵講理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招呼不回應,話不說完就在大庭廣眾下先動手,這是一個泰坦尼亞族人該有的禮貌嗎?」

觀眾席上第一排的亞歷亞伯特邊聽邊想著雙方真像隔著桌子揮劍過招,伊德里斯說話尖刻,銳利彷彿錐針,而褚士朗的話像是斧頭般沉重劈剁。爭論的核心問題是先無禮的有錯還是先動手的有錯,能吵超過一個小時不用喝水,他實在佩服兩個同僚的用詞譬喻豐富和心智體力強韌,聽的人都覺得有些累了。法庭上的陪審團在經過一整天的資訊辯論轟炸,大概都很期待著法官說休庭十分鐘吧。因為事發現場調停而當下陪訊的公爵偷瞄坐在旁邊的藩王殿下,那堅毅臉上看不出任何疲憊。

事實上,負責裁定的「法官」對這件鬧劇有些疲累。在兩公爵的論點已經聽不出新意時,他打斷爭論下判決。

「拉德摩茲男爵晉升親衛司令官一案駁回,伊德里斯公爵須在五日內選出替代人選,同時拉德摩茲男爵禁足兩星期;另一方面,解除法爾密子爵身為褚士朗公爵高階副官的職務,命他擔任提倫惑星大使館參事官,兩星期內必須到任;此外,關於艾賓格王國的莉蒂亞公主,由於年齡幼小,不便追究責任,然而她原本就沒有留在天城的必要,孤在此勸告褚士朗公爵考慮將其遣送回國。」

對於裁定,伊德里斯當場允諾,褚士朗因無法接受而請求考慮一天。亞朮曼同意讓褚士朗考量一天,但若不接受,褚士朗需要提出足以說服藩王的理由。

在藩王之後離開的伊德里斯丟下不滿的哼氣。

亞歷亞伯特喊住繃著一張臉的表兄弟,心理的疑問還沒出口就被打了回票。

「有什麼事,明天再說。」

褚士朗的冷漠未讓亞歷亞伯特皺眉,讓他覺得怪異的是方才無意間碰到褚士朗的手,隔著手套都能察覺很燙,而且褚士朗有點刻意地閃開碰觸和詢問,幾乎是掉頭而去。








紅褐髮色的公爵是有苦說不出。屋漏偏逢連夜雨,船破偏遇打頭風。褚士朗沒有想到在得了自古以來便無法根治的絕症──感冒──的當天下午就被迫出席家族會議。

醫生交代他好好休息一整天,所以他將法爾密給支出去。而當他躺在床上因為發燒、頭痛和鼻塞睡不著的時候,芙蘭西亞面有難色地告訴他:他的副官與同僚的弟弟為了莉迪亞公主的榮譽大打出手,所幸當時調停的是亞歷亞伯特公爵。因為公爵家的紛爭只能由藩王裁決,身為法爾密的監護人,褚士朗得上藩王府一趟。

臨時的藥劑只能壓下症狀,會開了兩個鐘頭,無聊的爭吵迅速耗盡藥效,最末覺得感冒的症狀又要出現了,他無法接受藩王表面看起來合理實際上是不公平的判決,腦子卻已經無法思考如何反將一軍,只能做出「無法接受,請求考慮一天」的回應。

貌似鎮定地趕回家,狀似正常地高掛謝客牌,一頭栽回床上,紅棕髮色的公爵只覺得自己快死了,嘀咕自己萬萬不該在庭院裡想事情又不加外套,還忘記天城夜間的溫度都會照例下降五度。吃完藥,縮在棉被裡,向來以理性開明著稱的堂堂公爵,當下呈現君狀態:誰發出噪音打擾休息者,扔出去斬了。

這一睡足足是八個鐘頭。

從無夢無覺中醒來的他,呆呆地看著黑暗的房間。燒退了,感冒也好了大半。躺在軟軟的床上發了好陣子的呆,直到感覺胃口恢復想吃東西,直覺叫芙蘭西亞張羅食物,而出現在視訊畫面上的是總管,接令之後稟告了另一個消息。

「亞歷亞伯特公爵約十二點來拜訪,人在會客室。」

現在半夜兩點多,按理而言,坐在會客室裡看著書的亞歷亞伯特,是視訊影像吧?褚士朗不是想抱怨他沒有體力接待客人,而有點想興師問罪:三更半夜親自跑來幹嘛?有事不能明天講?要不是你送了星圖會這樣?這話只能在腦中碎念,褚士朗不知道對方的來意是公務還是私事。



「私事。」

「很急嗎?」

「也不算。我只是碰碰運氣,看會不會遇到你醒過來。」

等兩個鐘頭的碰運氣嗎?康復中的人雖有精神聽對方的話,身體卻抗議能量不足。扯扯身上半正式的斗篷披肩。「我想用餐。你不介意吧?」

「我可以一起用晚茶嗎?」







過午夜的晚餐和晚茶開在廚房臨窗的桌子,廚師和僕從端上了膳食便退下。剛擺脫感冒絕症的人即使餓得狠,還是慢慢地將過遲的晚餐吃完。對桌人則一邊用茶,手上還拎著本電子書,保持一段精神上的空間距離讓主人可以自由用餐。

褚士朗想著眼前這傢伙的來意,吃飯時胡思亂想很容易影響食慾,造成消化不良,他知道,卻不太常格守這道理。待餐後茶端上,他才開口:「十二點不是你會來的時間,發生什麼事情?」

「治療感冒最好的方式還是休息,所以……

「你怎麼知道我感冒?」

「你向來能將伊德里斯講得啞口無言,如果有異議也能馬上在藩王面前提出來,下午卻匆匆要求回家考慮。我覺得很奇怪。」他不想說是碰到了發燙的手,用過晚餐後估計褚士朗睡著了,他才打電話過來,單刀直入地問總管:褚士朗是不是生病了。「我想你會睡到半夜。」

「那有必要半夜過來嗎?」

「據說養病時,令人煩悶的是半夜醒來睡不著又沒事可做。」

……你才會過來?」

「不,你不會沒事可做。我是想跟你說幾句話,順便把這個拿來給你。只是這正好成了探望的禮物。」

覷著擱在桌上的盒子,「原本是為了什麼拿來?」

「只是忽然想到。」亞歷亞伯特微笑著。「一時興起而已。」

……」他是有點好奇亞歷亞伯特觀察他什麼,因而送了什麼。「所以你來,是想說什麼?」

「是關於藩王殿下對於法爾密的裁決。」

「你知道那並不合理。」監視畫面將來龍去脈拍得清清楚楚,是非分明一眼便知。法爾密確實有錯,但拉德摩茲也有問題。各打五十大阪也罷,同樣是解除職務,拉德摩茲是判閉門思過,而法爾密是被派離天城,連同莉迪亞公主也「被建議」送回國。褚士朗不能接受這實質上是偏袒伊德里斯那方的判決,卻也不明白藩王殿下為何偏袒伊德里斯?

「藩王殿下偏袒伊德里斯,也許是因為拉德摩茲的事情,還有法爾密本身的問題。這個事件從開始到結尾,是家門間還人情的處理,無關是非。」

「這個例子恰巧可說,按照人情安排結果會有多糟糕。」

「所幸這事情早發生,如果鬧出更大的問題,出了人命或更大的損害,就更難收拾。」

「那你是指法爾密活該遭此無妄之災?」

「不是的。平時冷靜的法爾密子爵會出手比說話快,是因為之前一直沒有好好發洩情緒吧?」

褚士朗認同這意見,「我讓他伴同公主殿下外出,確實是注意到這事情。」只是沒想到打算慢慢疏通的水氣球會被突而其來的刺給扎爆。「關於此事,法爾密也深自反省。只是,被送離天城……」褚士朗仍有種詭異的感覺。法爾密是亞朮曼殿下的姪子、年滿二十歲會繼承侯爵家位,這項判決,是藩王殿下打算斬草除根?亦或補償性的安排後輩出門歷練?

「法爾密子爵年紀尚輕,一定可以忍受暫時的不如意。另外,莉蒂亞公主若是不想回艾賓格王國,那就由我收養她吧。既然伊德里斯公爵認可了裁決,褚士朗公爵若是有所不滿會給藩王殿下留下不好的印象,希望你還是接受藩王殿下的裁決。」

哼笑了聲,「聽起來,你似乎篤定我會對兩者提出抗議。」

「如果你還在感冒發燒的話。」

褚士朗承認亞歷亞伯特是對的,也明白藩王的裁定除了接受別無他法,這個時候必須以理性為重。褚士朗對亞歷亞伯特的忠告表示感謝。

「哪裡,別放在心上,我很樂意賣人情給你的,以後我會記得討回來,只是到時候得加利息了。」

「那之前的人情是不是要結清計算?」

「人情債很難判別計算的。」抬手表示自己認輸了。「請你收下這盒子吧。」

看著亞歷亞伯特的笑,褚士朗的心理負擔頓時減輕不少,「我像是不收,而非得讓你浪費一條人情?」

「因為你有退回的自由。」

伸手拆開盒子,包裹其中的是個簡單圓滑倒扣的玻璃盅,罩著一株銀色的植物。

「青銀草?」

「嗯。把燈關了再打開蓋子。」

「我倒不知道這裡的燈光開關在哪。」廚房屬於廚師的勢力範圍,屋主很少過來。連白開水都有侍女送來的公爵閣下,很清楚常用的空間是從哪裡控制燈光溫度,不常出入的地方就不甚清楚。照理而言都是在門邊吧。

正想著時,亞歷亞伯特已經站起身找尋電燈開關。

在乍起的黑暗中,褚士朗動手轉開玻璃盅。



過了十幾秒,若有似無地,一縷冰冷纖細的香味飄過,彷彿風吹過餘燼,黑暗中亮起點點銀色星火,隨著秒針的滑移,在夜色的襯托中,散著銀光的花朵彷彿是得到能源逐漸茁壯的星火,銀色的火炎宛如被按下慢速鍵的噴泉,緩緩地往上噴冒,從承接的玻璃盅中溢出,煙火般消散在執杯手的上方。

褚士朗不禁笑了起來。他能感受到亞歷亞伯特的溫暖,也欣賞這樣簡單又仔細溫柔的心意。抬頭,亞歷亞伯特已藉窗外的光線坐回桌邊,發覺他的表情,像是舒了口氣般,露出溫和的笑容,灰藍色的眼裡映著銀色的微光,閃閃爍爍,彷彿星子綴在深藍如黑的夜空。

青銀花冷冽纖細的香氣隨著無言卻安適的沉默繚繞在暗夜的空氣裡。

捉摸得出亞歷亞伯特是在什麼想法裡心血來潮送花,依照倫常來說,他該收下探病的禮物、提醒對方是因為感冒才收下。但知道對方等他醒過來等了近兩小時,且沒有絲毫不耐,鐵石心腸的人會看在沒功勞也苦勞的份上稍微讓些步,更何況自己可不是真的沒有絲毫想接受的念頭。

界線太過模糊,偶爾就會忘記,掩耳盜鈴似地當作不存在。

有時褚士朗會想起介意他們之間的血緣關係,有時又會忘記或毫不在乎。成長在不同環境導致他們宛如毫無關係,在血統混亂的族群中,在乎這事情似乎是小題大作;當眾人都說黑的都是白,詞彙就失去了意義,常規也就變成紙上的符號。

若個人的喜好不會跟權勢結合造成暴虐之事,界線就可以讓步嗎?

關係到了一個關口,模糊了平時明快的判斷力,讓感知的事物宛如不真實的幻影,彷彿白影幢幢,而隱於其後的真實則半隱半現,不肯透出。直到意外擦槍走火。

有時,人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柔軟、容易退服的。

早在凱貝羅斯會戰前……

「真訝異我們可以這樣平靜地坐在這裡說話。」

「難道你認為我們該相互敵視?」

「除了身分,還有我們的家族、血緣。」

「我不想敵視你,不是因為沒有勝算,是因為……」

「我沒有什麼特別意思,只是忽然想到。」打斷是避免尷尬,褚士朗不想把事情太快帶到結果,可察覺對桌的青年在發覺自己犯錯馬上退回原點,他有種想把對方拖回來的念頭。紅褐髮色的青年輕晃著花朵的座臺像是輕晃著紅酒杯,銀亮的火焰隨之搖擺,彷彿鐘擺,將小小的結論拋出:「我接受這個禮物。」

「如果覺得困擾,你可以退回。」

「你沒有強迫我不喜歡卻非得收下的能耐。」

愣了下,亞歷亞伯特情緒有些複雜地笑了聲。聰明如褚士朗,不可能不知道事物模擬兩可的的涵義,自然也會斟酌如何應對回應。禮物臨時變換了代表意義,那麼收禮的人有存疑是理所當然。褚士朗僅是毫不客氣地在言語上回敬。

「謝謝你願意收下,時間晚了,我就……」

「你來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將青銀花擱在桌上,紅褐髮色的青年露出惡作劇的笑。「不如在這裡過一夜,明早向你的新女兒打聲招呼?」

這就有點露骨地挑釁了,向來被稱為沒個性的公爵不知道怎麼回應才能不失禮,乾脆就打蛇隨棍上。「卻之不恭了。」他認為褚士朗不到幾秒鐘便看透他盤算好一會兒才形成的計畫:莉迪亞公主名義上由亞歷亞伯特收養,實際上仍住在褚士朗府裡,有這層關係,時不時監護人就有光明正大的理由過來拜訪。

沒有反對就是好回應吧。




第二天的早餐,兩位公爵特別同小公主一同用餐,除了告知藩王殿下的判決,也解釋權宜之計,並詢問公主的意見。莉迪亞公主向兩位公爵道謝,很難過聽說法爾密所遭到的處罰。

「法爾今天會來辦公室這邊嗎?」

「不會,在出發前,法爾密也被處以閉門思過。」

惆悵地點了點頭,向來樂觀的莉迪亞公主看起來有些沮喪。「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拉著法爾去宇宙港就不會出事了。」

「誰也不知道會出這樣的事情,況且法爾密是為了保護公主才與無禮之徒起衝突,若是公主一直認為自己不對就等於承認法爾密的作法也是錯的?」

「是嗎?我懂了。」

「也許公主可以稍信給他,我想法爾密會很高興公主問候他的。」

「我知道了。」能夠做些事情比沉在不快樂的沼澤裡好多了。稍稍恢復精神的公主決定早餐後寫信去。「對了,褚士朗公爵的感冒已經好了嗎?」她記得昨日僅在褚士朗公爵上了藩王府後回家時匆匆見過,當時褚士朗公爵臉色並不好,安慰公主所說幾句話中,啞闇的聲音帶著嚴重的鼻音,隨即說身體不適而無暇再談。

「謝謝公主關心,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感冒本來就不是大病,昨晚醒過來時已經好了大半,醫師診斷今早再吃個藥,上午不要太過勞累,就可以痊癒。「如果公主中午前把信寫好,下午我可以幫忙把信交給法爾密。」

「嗯,那我趕快把信寫完。」結束了早餐,小公主揮揮手表示兩個公爵不用站起來送她,宛如恢復精神的小精靈般蹦蹦跳跳離開。正當餐桌旁的兩位青年端起飲料杯,在門邊的莉迪亞忽然回過頭,「對了,褚士朗公爵還是把星圖拿回去吧,要不然在庭院裡看星星又感冒就不好了。」

剛入口的咖啡差點嗆出來,褚士朗略為僵硬地點頭應答,瞄過對桌的金髮青年。亞歷亞伯特慢半拍才想通莉迪亞公主話中另層涵義,即使隨即端起茶杯掩飾,依舊被看見勾起的嘴角。

褚士朗突然認為自己燒還沒退,該再躺回去睡一個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