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6-21 19:30:50slanki
地度冥象與桌上的玫瑰花
園丁的工作是美化環境﹑照顧修剪建築物和花園裡的植物﹑引進新的植物,讓整個環境更美觀,更符合建築本身的使用目的和氣氛。
不知是哪個突發奇想的園丁──或許是無量功──把一種重瓣植物引進聖教的花圃中,僅僅是在底下人出入的花圃,不在上司尤其是一教之主的視野範圍內,說是方便讓教裡的人將花致送親友表達感情,其實是大家貪圖便宜,況且拿一大把出去追求情人,成功率會增加。
那花叫做玫瑰花。蚩羅聖教的代表色是紅色和白色,因此蚩羅聖教的花圃中所種的不是紅色就是白色的玫瑰。
事情是從黑面到膳房來拿開水為刀令泡茶開始的,來的時候正好熱開水全部用光了,大銅水壺裝著滿滿的水在爐子上正在煮,黑面坐在膳房一角的板凳上,趁著等水開的空檔偷個閒。黑面跟白容是輪班跟陪著刀令練刀,現在是白容當班的時候,黑面負責泡茶準備食物和毛巾。刀令練刀起碼都要兩個時辰,他就在這邊納個涼吧!
「黑面。」無聲無息﹑挺拔的身影出現在膳房,嚇得黑面跳起來,「茶。」
「我…我正在泡。」刀令怎麼會到膳房來?不是還在練刀嗎?「水還沒開……」
「白容熱昏了。」
「怎麼會?他現在……」
「他回去了。」蕭瑟飛飛面無表情,「茶。」
「溫茶應該也可以,我馬上送茶來。」聽到白容熱昏,黑面七手八腳裝了一壺溫水,塞了幾顆蘋果進口袋,向刀令行了個禮隨即衝出去。雖然他們兩個專責伺候刀令,但因從小一塊兒長大,蕭瑟少爺對他們不嚴苛,白容熱昏,蕭瑟親自來通知,讓黑面提著水壺先去看白容,也不是令人大驚小怪之事。
接過膳房裡的侍者遞上的熱茶,蕭瑟飛飛靜靜地將茶喝完,把陶杯放回桌上,轉身,膳房角落鮮麗豐潤的顏色引住他的目光。顏色不特別,有著蚩羅聖教的代表色的那束花大約五十多支,顏色相雜隨便放在水桶裡﹑擱在角落,在充滿銀銅灰黑的器具色彩和蔬果肉食顏色的膳房裡,對比鮮明的花色特別奪目特別撼人,就算被擱在灰髒角落也不服輸地大聲囂張抗議。
火紅和雪白對比強烈,跟那個人好像……雪地裡的烈火,那種乾脆分明的感覺。
蕭瑟飛飛不適合紅色的,身上總是黑白兩色,偶爾搭著銀或者深色,可是那個人很適合紅白兩色,不管是白底紅邊或是白袍紅掛,因為是蚩羅聖教的教主﹑代表人,所以跟那兩個顏色特別的搭?
「蕭瑟少爺?」帶著鼻音的聲音響起,自然是那個聖教中的名人:無量功。不待蕭瑟回答,連珠炮般的聲音嗶哩啪啦地接著響起,「玫瑰花喔!教裡頭的花圃種得最好了,大朵又純色,拿來送人表達喜歡最好。拿去送人啊!小姐姑娘都會收下,漂亮嘛,送花簡單又方便,表達得又清楚……」
接下來叨叨那一大段,蕭瑟飛飛只揀重點。除教主之外,大家都很習慣這個活寶的多言,皆會隨他去說﹑然後自動過濾內容。蚩羅刀令望著那一桶的玫瑰花很久很久,久到無量功自咍的大段講詞結束﹑終於發現過去由他照顧的小少爺瞪著花看且不講話﹑發現有點不對勁。
「蕭瑟少爺啊,你不喜歡這花?」
「花圃在哪?」
一教之主的地度冥象正在書房批閱公文,審視資料。
蕭瑟飛飛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辦公桌旁。
地度冥象頭不抬﹑臉不轉,面具下的表情沒有任何波動,全聖教只有教主不會被鬼魅般無聲息出現的刀令嚇到,因為刀令的輕功是教主一手調教出來,蕭瑟每回有話想說都是直接闖到書房來說話,地度冥象早就習慣了,等著蕭瑟先開口。
「給你。」
蕭瑟身上難得出現紅色,不是穿在身上,是捧在手上紅白相雜的玫瑰花束,五十朵沾著露水的花,朵朵皆是將近盛開﹑大小相同,水氣稀釋花的味道,讓香氣不致逼人,但如火和雪的奪目色彩讓地度冥象有點眼昏,畢竟對比強烈的顏色忽然挨在身邊,而且是搭在蕭瑟身上,一時他有些不能適應。
遞出花束的手沒有縮回的意願,蕭瑟當然不會有〝拜託﹑請教主一定要收下〞的乞求表情,但是寡欲的蕭瑟有什麼請求就會變得很固執﹑非得到達成不可。花挨在冥象手邊,彷彿耗上五六天都無所謂。被送花的人有點無奈地手伸出,心裡想著旁邊的窗子是開著﹑拿起來直接摔出去。
痛!
抽回手,看到手掌被扎了一個一個正開始滲紅的小洞。那束玫瑰沒有除刺,雖然包了一層紙,但他往長枝莖抓握下去,不耐煩的因素又加重力道,薄薄的一層紙擋不住尖刺,扎了手。
蕭瑟沒有任何表情。
「送玫瑰是要除刺的,你不知道?」
「不知道。」
答的人理所當然,聽的人神經斷線,地度冥象拔了拔還扎在掌上的刺,拿張白紙隨便將血擦掉,繼續批他的公文,當屋子裡沒有第二個人。
看了看放在一邊沾著血的紙團,蕭瑟露出近似困惑的表情,抱著花走出去,接著拿了一個裝著清水的瓶子進來,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抽出一枝玫瑰花,開始把刺一支支地凹折清除扔進水瓶裡,將刺清除完的花朵插到瓶內。不多時,五十枝玫瑰都處理完畢,蕭瑟飛飛將隨手放在一邊的桌上,轉身走出去。
瞄了那瓶玫瑰花一眼,地度冥象沒有反應,繼續工作。
那瓶花擱在那裡,進來打掃的侍者也沒人敢拿走,頂多是換換水,把枯軟的葉片摘掉。
隔了三天,蕭瑟飛飛在早上練刀前﹑地度冥象才剛打開公文夾的時候無聲無息地抱著一束玫瑰花進來,與上回不同的是他直接帶了玻璃花瓶,逕自坐在一邊將花刺清除﹑把所有的花放進瓶子﹑擱到另邊的櫃子上,走出去。
一教之主連眼都沒抬,彷彿沒看到自家刀令的行為。
隔了三天,蚩羅刀令又帶另外五十支紅白相雜的玫瑰來教主的書房。
切花的玫瑰大概可以維持一個星期,一次五十朵,兩次一百朵,大概教主的屋子裡維持著一百多玫瑰花的數量,分兩個瓶子,一個放在小桌,一個放在櫃子上,有回礙到地度冥象拿東西,抓起花瓶,順手擱到另邊靠近長椅的矮桌上,蕭瑟後來便將一瓶花放到矮桌上。矮桌旁的長椅是平常冥象打盹休息的地方,據說玫瑰的香氣有安定心神的作用,冥象躺在長椅上時,或許根本沒有留意到那是玫瑰的味道。
那瓶玫瑰花成為屋子裡的一部份,一教之主默許它的存在,也默許刀令隔幾天送花更換。
用過晚膳,看了些書,躺在長椅上打盹的地度冥象忽然坐起身。
「出來。」
「被你發現,看來我的輕功要鍛鍊了。」從屋樑上跳下來的藍髮青年有著陰邪的美貌,撥了撥臉邊的長髮,「我剛還以為走錯地方,躺在玫瑰花邊的美人啊!要不是我認識你的臉,還以為是教主的男寵睡到這裡來了。」
懶得將擱在旁邊的面具戴上,地度冥象對批評自己容貌的話沒有反應,同樣的話也回敬給雲宇蒼龍過,過去的狐群狗黨酒肉朋友現在變成他的下屬,講的話偶爾仍帶著過去的惡劣。「你為何回來?」雲宇蒼龍在赫連家族做間諜,平常是不會出現在聖教,為了追求赫連新月更不會回來,都是固定時間連絡﹑碰面﹑雲宇蒼龍極少自行回聖教,除非真的發生什麼事。
「當然是有大事,赫連闕和易府有所牽連……」嘴巴講著情報,眼睛盯著屋子裡的玫瑰花看,像在水果攤上挑三揀四的目光。「……赫連闕近期內便會行動,如果聖教要插手必須盡快。」
「我會處理。」
「這花給我吧!」果然是放在教主屋裡的花,屋裡兩瓶玫瑰都是精挑細選﹑顏色純淨又大朵﹑除了刺也把多餘的葉子剪掉,整束乾淨俐落地放在透明玻璃瓶裏,實在很符合度冥象乾淨鮮明的風格。
不是沒注意到雲宇蒼龍一進來就盯著花看,眼中的渴望顯而易見。地度冥象有些不高興,但不過就是花,明天蕭瑟又會拿一束新鮮的來,雲宇蒼龍僅僅是揀了他不要的東西走。「自己拿。」
「盛開的玫瑰,跟新月一樣艷麗。」端詳著兩瓶花﹑挑著自己中意的,「送女人禮物還是花好,雖然花不能吃也不能做什麼,但是一大把看起來就很豪華可以滿足虛榮感,送人的感覺就比小玩意兒來的有誠意,而且啊,放在屋子裡也可以向其他人表示,這裡的人名花有主啦!」
正在倒水喝的教主停住動作。
「不知道新月會把我送的花放在哪裡?如果放在玄關,表示我只能進門;放在書房,表示承認我們的關係;放在床邊,就是入幕之賓了!」
地度冥象有點呆滯地看著長椅旁的那瓶玫瑰。
「可是新月一定不肯給我知道她把花放在哪裡,畢竟花放在屋子裡是很切身的問題。在屬於自己的空間放著追求者送的東西,跟穿上別人送的衣服一樣啊!看的花就想到人,火紅的玫瑰是熱情啊,新月一定可以體會到我的深情的。」
啥?雲宇蒼龍剛剛說了什麼?
「我就拿這些吧!」將挑出來的大把玫瑰放齊,隨便拿了張白紙包好。「我回去了。」沒有其他的事情,冥象從不理人也不會說告辭話。雲宇蒼龍喜孜孜地拿著戰利品,消失在夜色中。
留下瞪著花看﹑滿臉鐵青的聖教教主。
早上,蕭瑟飛飛依照慣例,抱著一大束的紅白玫瑰和透明的玻璃花瓶走進教主的屋子,坐在一旁替玫瑰花除刺﹑然後一枝ㄧ枝仔細地地插在瓶子內﹑讓整束花成放射狀往四面八方開展芳姿,沒有注意面具下的藍眼一直瞄著他的動作。
發現矮桌上的那瓶花剩不到幾朵,對什麼事都不感驚訝的蕭瑟飛飛將舊的花連瓶子放到地上,將自己新插好﹑顏色鮮麗猶帶露水的玫瑰花放在矮桌上。
「不准放。」
停下動作,蕭瑟飛飛回望著低頭正在看書﹑不清楚是否真的在看他的地度冥象,那聲不太高興的命令讓他感覺稀奇,過去近半年一直都可以,為什麼今天不可以?
一教之主發現對方捧著花瓶走過來,放下書﹑瞪著那雙金眼。清楚蕭瑟的固執,要是蕭瑟敢把花塞在他手中,他就會把花丟出窗外,然後叫人把教裡的玫瑰花全部剷除掉。
喀!花瓶底碰上桌面。
蕭瑟飛飛轉身走出去。
那束花放在辦公桌的空位,正好是在桌面的左前處﹑不會影響到辦公的地方。
地度冥象呆了呆。
蕭瑟把花放在他的辦公桌上,他如果同意了,代表什麼意思?
該死的!他沒有問雲宇蒼龍,這問題又該上哪兒去問?
辦公桌,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瞪著那瓶紅白盛開的玫瑰花半刻鐘,放棄思考這個蠢問題的地度冥象翻開卷宗,決定早點辦公比較實在。
後來,蚩羅聖教教主的辦公桌上,一直都有一瓶蚩羅刀令經手處理的紅白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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