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05-07 00:07:54sumina

富蘭克林

美金真是不爭氣!從一年前的1美金兌換74.6盧比到現在只剩下68.9可以兌換。害我這窮人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現在要省的點用了。

不過喊窮歸喊窮,跟大部分的尼泊爾朋友比起來,我的生活簡直就像生活在天堂中,三餐之中必有一餐有肉吃,三餐飯後一定配水果,再加上三不五時還可以到大賣場採購一堆垃圾食物,像是品客、Kurkure、瑞士金三角、Lays啦,這樣的生活跟我那堆一個月都不見得吃得到肉、水果只能吃香蕉,葡萄只能買100克、蘋果等人家送,品客、Lays、金三角只能等我請的朋友來說,我的生活簡直就像在炫燿一樣的不可饒恕!

再加上最近的喜事實在太多了,一下是A朋友喜獲麟兒,一下是B朋友要結婚了,一下是C朋友的妹妹要結婚了,一下是D朋友的兒子滿3歲了,總之從台灣回到尼泊爾的這段時間裡,我參加過的大大小小的婚宴、生日會、探望新生兒等等不下數十次—那這又跟我跟美金有什麼關係呢?

話說,兩手兩串蕉去參加別人的邀請宴會從來就不是我的行事風格。所以伴手禮是一定要的啦!還好,尼泊爾的禮品或禮金數目跟台灣比較起來相對的少了很多,小孩慶生為了祝福,給個200元盧比就好(這個價錢是因為我是外國人才這麼”高”的,交情好一點的,我都給500元盧比);探望新生兒,不用像台灣一樣買尿布、奶粉或奶瓶去探望,只要給個見面禮,大約50元盧比就可以了(因為尼泊爾的小孩都是喝母乳長大的,小孩可以喝母乳喝到3歲);參加婚宴更簡單,人到就好,完全不用準備任何禮金或禮品,因為朋友們會覺得妳的到來就是最好的禮物了(當然,我再怎麼說還是有見過市面的人,禮品、禮金是一定會準備的^-^),總之我參加了數十場生日會、婚宴,所送出去的禮金加禮品的價格還不夠我去大賣場大肆採購品客、Lays、瑞士金三角……。

總之,雖說現在美金下跌到我每換100元就少掉500元盧比,說實在話,除了每次經過書局哀怨一下以外,我實在沒什麼多大的感受,直到我輾轉聽到一位剛喜獲麟兒的好友沒錢買瓦斯的事情時,我才對那張綠油油上頭的富蘭克林有了更深的感受!

朋友的小孩剛出生一個月,在小朋友剛出生的第二個禮拜,我便帶著在尼泊爾超市”挖”到的在台灣製造的奶瓶及一些嬰兒食品去看他。到他家時已經晚上八點半了,瓦斯爐上沒有我熟悉的”ㄔㄔㄔ”聲、飯鍋裡也沒有飯、食物櫃裡也沒有蔬菜,根據我在這兒混了那麼久的時間,我要是相信他們在這個時候全家已經吃飽、碗盤已經洗好、收好了,那就真的是白混了!

不過,我的神經一向很粗,除了眼前可愛的混血小生物(註3)吸引我全部的注意力外,其他不合理的現象我自動跳過、忽略。

果然,事實證明我果真是一點女孩兒的纖細都沒有,那時候,瓦斯爐上沒有ㄔㄔ響時,我就應該問一下,不是在那兒貪看。食物櫃裡沒蔬菜,就該問一下,不是在那兒光忙著逗弄小孩。問一下,就不會直到現在才聽到這個消息。

朋友的名字叫Ram,還在念英文研究所。旅遊旺季來臨時,就兼當英文導遊賺一些外快,朋友的太太剛從護專畢業,在還來不及找工作之前,兩人愛的結晶就已經降臨了。愛的結晶降臨,偏偏朋友的兼差卻因為政治的理由而沒能賺足足夠的飯錢供應妻子的需求。又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家中的瓦斯也快沒了,反正一切在我二星期前去探望小嬰兒時就已經很明顯的透露出來了。

只不過,我沒察覺;只不過,朋友沒說。

就這樣,我繼續過著我悠哉的生活,繼續吃著我的葡萄,啃著我的蘿蔔,買著我的書,丟掉我吃不完的爛蔬菜,一切都跟以前一樣的美好,直到前天。

前天去參加另一個朋友妹妹的婚宴時,聽到Ram厚著臉皮去跟以前的老師借RS$1000買瓦斯,希望老師能幫他度過難關(註4)。但是,以往的老師不肯借,叫他自己去想辦法!

所以現在Ram家有個一個月的新生兒,一個需要食物以提供母乳給新生兒的妻子,但是Ram口袋空空、米缸空空、食物櫃空空、瓦斯桶也空空,Ram的各個朋友口袋裡也所剩不多,口袋裡剩最多的就只剩下Ram的老師跟我了。

以往的老師不肯借,新生嬰兒又嗷嗷待哺,終於,Ram透過跟我較好的朋友請我幫他這個忙。

幫多少?RS$5000,大約台幣2500元。幫不幫?

說實在話,在尼泊爾待這麼長的一段日子以來,剛開始嘗試跟我借過錢的朋友真的不少,不過,我篤信「借錢會碰壞一切」的信條,所以我從來沒借過錢給任何人,不管是只借RS$100或RS$1000。反正,我讓所有的朋友知道,我從台灣來不代表我真的就比較有錢(當然,這句話是事實)。也就是這樣,我的所有朋友都知道我是個蠻窮的台灣人,除了偶爾她們看見我在吃品客以外~~

幫不幫?說實在話,我真的陷入了天人交戰。

我知道Ram是個怎樣的人,我也清楚他的情況不是他願意見到的,尤其又是向一個外國人借錢,那種感覺,我相信以Ram的為人,他一定會覺得很難過的。但是今日,他的小孩、他的太太都在等待著他帶回一些東西,大人可以等,但是小孩等不了啊,所以在老師那兒得不到援助後,下下策便是向號稱「台灣錢淹腳目」的台灣人,我,開口了。

幫不幫?我真的很困惑。
我不借錢給尼泊爾朋友,因為我想要跟大家做真正的朋友,不是因為我從台灣來,我比較有錢,我怎樣怎樣,所以才跟我親近。所以,我不借錢。

幫不幫?我很想,但是……。
太多我害怕失去的東西在我的心中不停的警告我,不要破壞自己的信條。太多的太多,讓我一直在借與不借之間搖擺不定……。

到底幫不幫?
一張富蘭克林可以在台灣買一件箱子的牛仔褲,還可以找回幾個銅板;一張富蘭克林在書局裡可以買二本聖母峰基地營和安納普那基地營的精裝書;一張富蘭克林可以讓我回台灣以後,跟好姊妹們在五星級飯店裡喝下午茶;一張富蘭克林可以讓我到做東邊的Ilam去看茶園;一張富蘭克林真的可以做很多事啊!

一張富蘭克林也可以解決一個家庭的燃眉之急啊!

要是在台灣,我一定二話不說,一定幫!但是,我在尼泊爾啊。
那是怕Ram不還錢?還是怕全尼泊爾的人都來跟你借錢啦?

就這樣,掙扎了二個晚上後,我就投降了,管Ram還不還,管大家是不是忽然真的覺得我以前是”裝”窮,反正,我自己心裡有底,跟從自己的心意,踏實去做就好了,就像一位好友說的:「全天下只要是錢能解決的事都好辦」。反正,別人要怎麼想是他家的事,不是嗎?

與其100元美金讓我去買一堆垃圾食物來增肥,倒不如拿100元美金去增肥那個小嬰兒還值得吧?還有,要是Ram真的不還錢的話,嘿嘿,這最好辦了,以後叫他女兒幫我養老就可以了~~

我決定了,就當這是我難得一見的大方吧!

註1:品客在尼泊爾一瓶居然要賣到台幣55元,台灣也不過才33元而已!在尼泊爾買一罐品客的價錢可以買一個星期的菜。

註2:葡萄100克是RS$20。我都是一公斤一公斤買來當零食吃,我真是太好命了。

註3:小朋友的父母親是跨種族結婚,父親(Ram)是Gurung,母親是Sherpa。

註4:Ram的老師現在已經不當老師了,現在的身分是尼泊爾的成功創業家,在觀光客聚集的Thamel區裡擁有一家旅行公司,及最近將併購一家星級旅館。在加得滿都裡擁有一幢五層樓高的花園樓房。

圖片說明:看我多奢侈,還能去吃馬鈴薯蛋沙拉,一盤RS$80,80元盧比大概可以買2.5公斤的優質米,或500公克的雞肉,或是三天的菜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