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4-04 11:22:15樣離

離開26 – 雨牢(井野)

無法斬斷的憂傷猶如雨絲,以滴答作響的聲音阻斷外界。
然後 — 痛徹心扉的情感將化為大雨。


窗外淅瀝不斷,井野靠在床邊的躺椅上,拿著一本紫色的記事本一頁一頁地翻著。


這是她的秘密日記,為了確保不被任何人看見,她採取的重重保密手段就算是尋物的高手大概也要吃鱉。




雖然在人前我從不承認,但是實際上,


我,
一直很羨慕小櫻。
羨慕她勇往直前,羨慕她從不放棄。


其實我並不想改變,不想放棄,一點也不想「離開」。


—但是,不改變是不行的。


不從過往走出來的話,就只會受困而已。無法變得強大,無法保護夥伴,更無法獲得分毫智慧。
因為過去的情感會成為絆腳石,當有一日以敵人身分相見之時,這份情感將使自己變得猶豫、軟弱、充滿破綻。


—所以,該結束了。


此時抬頭仰望的天空無雨亦無晴,於是我自裙子口袋中拿出手機,連看也沒看便撥下號碼。


“鹿丸,明天你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跟你說。”


今天是,我向鹿丸請求交往的前一天。
虛偽的戲劇,若是選擇信以為真,那麼,總有一日,這就會是真實吧?
我如此希望著。


總有一天,但願我能夠放下……
 】


後面的字句被從眼眶落下的淚水暈開,井野將日記本扔到床上。側臥在躺椅上聽著雨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難以割捨呢?


井野閉著眼,回想起過去。




佐助叛逃後大概一年多後,井野隨著鹿丸、丁次及其他中、上忍到田之國附近的村落探查。


其實以他們小隊當時的能力,哪怕是探查田之國的附近都是很危險的,但因為有上忍同行,因此獲得准許。


沒想到,原本以為單純的任務卻因為意外發現音忍蹤跡而變了調。
在團隊遭到音忍襲擊後,眾人被迫分散。
井野在意外中落了單。



井野右手握著一把苦無,躲在灌木叢中。左腿上的傷口勉強止了血,但仍散發出陣陣血腥味。


這時附近樹林傳來了動靜,井野頓時不敢動彈。


「我知道這裡有人,不用躲了。」帶著磁性的聲音從前方不遠處傳來。


那聲音熟悉地令她心跳彷彿落了一拍。
「還不打算出來嗎?」那聲音帶上些許不悅,伴隨著劍刃緩緩拔出劍鞘的金屬摩擦聲。


井野自知再躲下去意義不大,默默從灌木叢中出來。


大概沒想到會見到昔日認識的人,佐助的眼睛微微睜大。但很快就恢復一貫的漠然。
「是妳?」


「好久不見,佐助。」井野苦笑著打了招呼。


「妳來探查田之國的事?鹿丸他們也來了?」佐助握著手中的草雉劍絲毫沒有收回的打算。
「不,我們只是探查田之國的附近而已。如你所見,這裡距離田之國並不算近。」
「但也不算遠。」佐助冷聲道。


畢竟如今再見,兩人便是敵對。他大概不會顧念同學的情誼吧?井野心裡有點絕望,悄悄將右手挪到身後的腰包上。


佐助看著她,表情瞬間凌厲了起來,猛然一劍揮來。
井野來不及驚呼,連忙向後退,卻不慎被地上的石頭絆倒。佐助見狀往她身上掃了一腳,硬生生將她踢入茂密的灌木叢深處。


井野吐出一口鮮血,對他出手的速度驚駭不已。此時附近的樹木也被佐助劈斷,劍光幾乎只是一閃而過,樹木便紛紛倒落在她跌入的灌木叢前方。


沒多久,突然出現了三個人先後落地的聲音。


「佐助大人,您沒……」其中一個人開口。
「我沒事。」佐助冷淡地打斷他。「比起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大蛇丸要你們辦的任務呢?」


「大蛇丸大人果然料事如神,我們成功攔截了那些妄想探查消息的木葉忍者。」
「哦?活捉了?」
「不,實際上……」回話的人聲音有點顫抖,說:「他們跑了。」
「所以任務失敗了?」佐助語氣幾近凍結一般。


「大、大人,至少我們阻止了他們繼續調查。」另一個人連忙解釋道。
「如果我記得沒錯,任務交代的就是阻止並活捉,讓人跑了就是失敗。你們最好想想怎麼跟大蛇丸解釋吧。」佐助將劍收回鞘中,往遠方離去。


餘下的三人沉默了片刻,才慢吞吞地跟了過去,其中一人忿忿道:「哼,擺什麼架子,不過是個下忍。」
「是啊,出身木葉的賤種。也只是大蛇丸大人的備用容器罷了!」
「噓!若是壞了大蛇丸大人的事,小心吃不完兜著走。」


待人徹底離開後,井野心情複雜地從灌木叢中狼狽地爬出來。這時發現旁邊倒落的樹幹上掛著一瓶藥。


這個人,終究還是那個嘴硬心軟的佐助啊。井野鬆了口氣的同時也開始憂心佐助的處境。


大概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本該死心的情感又開始滋生。
只是當下她並未發現。


但,如果僅僅只是這一次巧合,她想必不會如此不可自拔。
後來她又在單獨任務中意外遇見了潛伏探查情報的佐助,那時一照面她幾乎都差點失態。她當時接的只是一個C級任務,從任務點離開時無意間撇過戴著斗笠的路上行人,就這樣又看到了佐助。


佐助顯然也沒料到會遇上她,下意識抬起手好似想比出一個噓的姿勢。井野連忙目不斜視假裝沒看見,卻微微點了頭。


回到木葉,她心中仍有點慌亂。理論上來說佐助是叛徒,她不該隱瞞他的行蹤。可實際上,他又是自己曾經暗戀的對象,還救了自己一次。


不,或許不只是因為這樣。
井野用力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佐助離開那天好像是雨天。
心裡莫名不安起來,因此也忽略了鹿丸好幾次露出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那個時候起,她好似陷入了魔障,開始去深入了解並接觸田之國相關任務。
對於她的任務接取意願,鹿丸跟丁次意外地並未反對,就這樣她某次執行任務的夜晚又遇上了佐助。


夜間她因為方便問題而到營地附近不遠處,正準備回去時卻被人摀住了嘴,耳邊傳來佐助的聲音:「跟我來。」


佐助將她帶到一處較隱密的地方,一放下她便問:「為什麼要頻繁往來田之國?」


「我……」井野不知該怎麼回答,心裡卻突然想到一事,緊張地問:「你怎麼知道我們經常來田之國?音忍村已經發現了?」
佐助看著她搖搖頭,淡淡道:「只有我發現,你們目前還算安全。」


大概是她的髮色很顯眼,使自己下意識在意吧,所以才會發現他們這麼多次,佐助心裡暗忖。


「以後少接這樣的任務,音忍……田之國不是你們有能力探查的。」他最後給了這個忠告,轉身欲走。
「那你呢?」井野忍不住問道。


如果還有機會,再次遇上時,我們會成為敵人嗎?


佐助頓了一瞬,回頭時表情已變得冷漠:「我是,投靠音忍者村的叛忍。」
說完便要離開。


「等一下!」井野連忙叫住他,突然感覺如果這次相見後,以後或許再也不會遇到。


佐助露出不耐煩的神情,卻看見井野微微顫抖的雙手捧著一瓶藥。


她很緊張,若是被任何人發現,恐怕將被視為通敵。但是,她卻無法視若無睹。
在佐助帶著她離開時,她就發現他身上帶著傷。


「你身上的傷如果不趕快處理就糟了,我、我雖然跟隨鋼手大人學習醫療忍術不久,不過應付這樣的外傷還是足夠的。雖然比不上小櫻,但早晚也是會超越她的。」


「我已經不是木葉的人了。」佐助皺眉,再次強調道。
眼見佐助身上的傷口又開始滲血,井野焦急地說:「我知道,你,你就當是我還你之前的恩情吧。」


佐助聞言沉默了片刻,才伸手接過藥瓶:「好,從此兩不相欠。」


井野心頭忽然一刺,那一瞬間疼得令她緊皺著眉頭。她突然明白自己執著於調查田之國是為了什麼。


其實明明早就知道了,她卻總是刻意忽視。


「我知道了。」井野強顏歡笑地說。


我知道,在愛上你之時,我就已輸得徹底。
不能輸,絕不能輸。


在你已經選擇背叛之後,本應該要扼殺掉自己心中的這份情感,但卻忘不掉,每分每秒不斷威逼而來。


但是,即使輸了又如何?心裡有著一種可怕的想法 : 
假如是以愛情之名的戰爭,我情願永遠是輸家。



在佐助離開後,井野終於忍受不住地原地蹲下,環抱著自己低聲啜泣。


過了片刻,她情緒終於平復,連忙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邊快步趕回營地邊思考要掰什麼理由塘塞過去。
卻在一個轉角差點撞上蹲在樹邊的鹿丸。


井野倒抽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這才緩過來:「鹿丸,你嚇死我了!」


鹿丸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語氣很無奈:「明明是妳差點撞到我。」
「你在這邊幹嘛啊!」井野指責道。


聞言,鹿丸舉起手上一個玻璃瓶。裡面裝著一隻螢火蟲。


「之前從其他中忍那邊聽過一個毫無科學根據的說法,失眠的人如果把螢火蟲放在窗邊就可以一夜好眠。」
「這種沒有依據的說法你也信?」井野挑眉,對他的行為有點疑惑。


「我是不信,但是據說小櫻好像失眠一陣子了。鳴人在問有沒有什麼辦法,就試試吧。」
「小櫻還真是受到寵愛啊。」井野順口回道,語氣卻有點發酸。


佐助跟小櫻相處這麼久,多半也有些感情吧。不只佐助,鳴人也是,小李也是,聽說砂忍村的我愛羅好像對她也格外熱情。


此時,鹿丸拍了拍腳上的泥土,站了起來。看了她一眼又望向天空,皺眉道:「好像快下雨了,而且現在也不早了,回去吧。」
「嗯。」井野沒多說什麼,快步地趕往營地。


她沒注意到,鹿丸望著她的背影,輕輕說了句:「傻瓜。」




回到村子後,她開始不再專注於田之國相關任務。鋼手大人及她的隊友們對這件事都沒太介意,事情也就這麼帶過了。


她卻知道,自己下意識越看小櫻越不順眼。平日裡挖苦小櫻的機率愈來愈高。小櫻大概以為是因為死對頭的關係,所以沒發現什麼。


她不敢讓任何人知道,其實她也跟小櫻一樣,一樣開始活在經常下雨的世界。


之後,小櫻拒絕了小李,拒絕了鳴人,然後前往砂忍者村。


離開,勢必得遺留下什麼;留下,勢必又要背離什麼。
而遺留等於失去,離開等於某種形式的背離。


小櫻在漫長等待中逐漸打磨自己的心意,但卻越發專注、堅定不移。而猶豫的自己,在這場愛情裡又算得上什麼?


為了割捨這份情感,要以失去什麼作為交換?
或者說,為了保全這份意念,要選擇拋棄什麼而前行?
越來越純粹,只為某個目標而活,
然後,因追求而向上攀飛;因失敗而往下墬落。


無法決定的她,自陷囹圄。


小櫻重返木葉的時候,勉強微笑的表情令她心驚。
我愛羅果然也喜歡她吧,果然也被拒絕了吧。


不敢做出決定的自己、孤獨地喜歡著佐助的小櫻,她們都是自傷傷人的囚徒。


重回崗位的小櫻,一邊趕著報告,一邊不時瞄向窗外,傷感地說:「最近這幾年,木葉也太常下雨了。」


井野表面上漫不經心,實則掩飾著心虛,隨口回道:「大概是梅雨季吧。」
「騙人,木葉哪來梅雨季?」小櫻只當是在鬥嘴,也回了一句。


她看著窗外不斷落下的雨,極力壓下心裡隱隱作痛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還在打聽佐助的消息。明明過了這麼久,自己也應該死心了。但卻忍不住想知道有關他的一切。




也沒過多久,佐助殺死了大蛇丸,重整音忍村,成為了音影。
不同於小櫻重燃起希望,她卻只覺得絕望。


佐助已經離開木葉很久了,曾經的羈絆還會在他心上留下痕跡嗎?


但在佐助來到木葉時,她仍是不顧一切地想見到他。
卻只能遠遠看見跟小櫻說著話的他,面對著小櫻,他的表情一下猶豫,一下平靜,卻從沒有面對她時出現的決絕。
小櫻由於背對,所以未曾發現自己就在附近。


她沒聽見佐助究竟跟小櫻說了什麼,只是佐助突然望向了她,目光灼灼。
那個視線,她卻判斷不出是什麼意思,本能地躲藏了起來。


待確定兩人都走了之後,她才走到佐助曾站著的地方。在那裡發現了自己曾給過他的藥瓶。


腦中還回放著小櫻離開時哭泣的面容,他終究還是判了兩個人都出局啊。
井野愣愣地仰望著天空,沒有留意到身後不遠處,鹿丸握著傘猶豫了半晌卻沒有靠近她。


好想,再下一次雨啊。即使被囚困也沒關係,我想,躲在雨的牢籠中,什麼也不管。
可是,雨已經不能再下了。已經是該放棄的時候了。


過了許久,井野抹了抹並沒有落淚的雙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擺,然後拿出手機撥給了鹿丸。


這場沒有出路的愛情,她已經受夠了。


「鹿丸,明天你有空嗎?我有事情想跟你說。」聽見的是自己格外冷靜的聲音。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數秒,很快就回應了:「有空,怎麼了?」
「有點事,總之,明天你時間空下來吧?」
「好。」這次沒多停頓,鹿丸就同意了。


井野鬆了口氣,保持平靜地掛上電話。


沒人知道,在她看似正常的語氣中隱藏的是一顆即將溺斃而渴求救贖的心。


哪怕是飲鴆止渴,哪怕是虛偽作戲,只要能逃離這一切,就沒關係。




井野睜開眼,淚水持續從紅腫的雙眼中落下。


「小櫻,對不起啊,真的對不起。」井野喃喃自語。


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在忌妒,只是在羨慕小櫻而已。


在跟鹿丸分手後,她請了長假獨自一人躲在外地,不讓任何人找到。


井野站起身,將床上的日記收好,然後走到陽台。


抬頭望見,是滴落的雨絲。


「原來,我終究還是渴望被過往囚禁嗎?」輕輕的嘆息溢出嘴角。


然後,雨勢逐漸加大。


永遠不走出去也沒關係嗎?
這份愛情明明早就已經死去,為何事到如今卻仍……


吶……
佐助,你聽見了嗎?

在這片雨中,你聽見我的愛情了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