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02-23 00:55:47SJ

當愛已成為往事

團體剛開始時,個案始終不著邊際的說著話,對於入監的原因,多是搖頭、微笑帶過,上揚的嘴角絲毫不見笑意。

忘了第幾次團體,其他成員對個案的沈默表示不解,反覆邀請下,年過半百的個案開始泣不成聲。其他成員及心理師,當下能給予個案的,不過是一個小時的陪伴,陪伴著個案的哭泣,陪伴個案的情緒。

初戀就修成正果的感情難論好壞,但那曾經是個案所有幸福之所繫。

他與她,青梅竹馬,在一個臨海的小漁村,國中時互相愛慕,彼此認定。

退伍那年,他決定離鄉,她一心相隨。兩人帶著僅有的一千元,朝向彼此認定的應許之地北上。

將近三十年的打拼,雖然膝下無子,但每日朝夕共處的工作,對他而言,是沒有遺憾的幸福。

他努力維繫著,不忘帶她四處遊歷,希望能稍稍彌補她總覺遺憾的生命。他努力工作著,希望能攢足所需,稍減她總覺擔憂的老年。

產業結構的改變終究對公司造成了影響。近二億的總資產,不足以換來她的安全感,不足以彌補她的遺憾。

「我先過去開發市場,一開始會很辛苦,你先不要過來。半年後,等我打理好一切,我們就過去一起生活吧!」他對她說。

異鄉的生活是孤獨的,每日電話中她的聲音,是他生活中的唯一慰藉

承諾,對他而言從不是負擔,是永續幸福的約定。

他回台灣了,但對她猶豫的態度感到不解、對自己名下莫名多了一台要價數百萬的車子感到不解、對始終見不到這台車感到不解。

她與另外一個他,共乘他「所有」的車子進入汽車旅館的畫面,他更是感到不解。

「我不愛你了,你放過我吧!」汽車旅館中,這句話反覆跳針。

「這句話怎麼會從她的口中說出呢?」腦袋感到困惑的同時,拳腳卻早向她與另一個他招呼去。

殺人未遂、傷害、強制、妨害自由、恐嚇、民事保護令、侵佔、離婚訴訟,即使已縱橫商場數十年,他從未想過這些法律名詞,有一天會與自己牽涉。

合併後將近三年的刑期,個案不解地服著刑。更不解婚後一同奮鬥攢得的資產,在接連的民事賠償中,自己所剩下的唯一資產,只剩他與她聯名持有的一間市價約四千萬的房子。

「那是我合法擁有的資產,憑什麼我出獄之後,不可以住那裡?憑什麼要我搬出去?」更多次之後的團體,個案反覆地說著。即使團體成員跟心理師反覆「規勸」、「建議」,個案仍堅持出監後選擇繼續住在那間房子,與早是「前妻」的她同住。

即使個案自己也可預期,她可能如同過去那段時間,將所有爭執過程的錄影檔呈上法庭,透過法律讓他所存僅有的財產可能歸零。對於個案的堅持,成員們感到不解,心理師卻總覺得有另外的心情......

「還是放不下吧?不,不,不!跟你說的『不甘心』不一樣,我覺得,應該是放不下吧?」

「那間房子是我跟她唯一的聯繫了,心理師,我很怕,真的很怕,如果出獄之後,我真的搬回鄉下了,會不會,為不會跟她就真的斷了......」沈默了許久之後,個案紅著眼眶說著。

「心理師,我願意原諒我老婆,但是,要怎樣才能挽回她的心?」更久的沈默之後,個案囁嚅問到。

「我還是很愛她」,個案反覆說著,眾人難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