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索海在掌紋最喧囂的時刻〉
一切從閱讀海浪開始。照帕諾瑪先生的意思。應該要讀一個海浪。單一的,有限而明確的海浪。但你不行。你無法讀。你只是感覺。感覺持續在閱讀。但閱讀,閱讀是那麼輕易的事嗎?浪花一排一排的高聳,又倒下,倒在海岸線,猶如寬衣解袍的戰士。那是死亡?抑或將再甦起的,醒的核心?你的眼睛正在發藍。一片深邃無邊的藍。你區別不出個體的浪。海浪不是對象。海浪是更深的全面性的東西。海則是藍色的綢緞。寬大而無窮盡。你滿目都是柔軟而略帶慵懶的風情。藍得發幽的風情。你不讀浪。你被海浪閱讀。還有穿透。靜靜的,你就被海浪穿透。穿透原是非常輕盈的事。輕盈是海的手勢之一。手勢在無人鋼琴上滑走。藍色與白色的按鍵。音樂。非常華麗的音樂。而無人。以致於安靜。音樂是非常安靜的。有時。在一個長久凝視啟動的星雲湧動的宇宙海灘。夏宇說。那些擁抱是如何完成的那樣光滑的身體像兩隻海豚的擁抱像兩座冰山一起滑入火海裡。你想要擁抱。海擁抱你的凝視。你的身體渴求一種破碎的印象。浪花的破碎。然後重新被整合。你的海整合你的生活的零碎。生活是壯大的籠子。生活是目盲的冰山。生活是疼痛的火焰。你已不再光滑很久很久了。你不再能變成海豚。同時也無人擁抱。而海,海在島的彼方。海是種印象吧。帕諾瑪先生目光的追擊。徒勞無功。他到底是得放棄。海浪是成群的。一群群灰色的鴉。足以壓潰視野。而浪的撲襲亦猶如狼群。一頭頭巨大的狼,冷酷而優雅。北野武電影那個專注地迎向浪的尖峰而終於被吞噬的聾啞男子。你試著理解那種不斷浪擊倒、洗刷的姿態。然後,等浪。等待浪變大、擁有深刻的彎曲。那等待是蛇行的時間。曲曲折折。你被蛇行所切割。而等待是沒有盡頭的。那近似於暴力。你在那暴力的摩擦裡逐漸變得清澄而接近了美學。於是,你站在清水斷崖之上。你想著一種清澈的詞語。如果有的話。你很想拿來和那懸空性比對。或許像是乘坐飛機。廣闊的怪鳥。你在它的腹中。懸空就是你的靈魂拔昇而你的屁股無限下沉。你的身體留在座椅上。而你的內容從你的形狀退開。退得高高的。海跟你眼皮下方的斷崖是很低、很低的召喚。召喚你下墜。你別過視線。你止息胸腔的震動。你別過視線。你應該就在九曲洞和燕子口裡了。你想起舊金山。海和日光。還有無限綿延的山坡。街道密集在山的脈搏之上。高低、高低。你的步行從古老世紀到現代。那些建築與風景。你在有八個彎道彷若銳利的S的倫巴德街感應到的震撼在九曲洞裡再度復甦。蛇行的彎道。蛇行的洞。蛇行、蛇行。時間的形狀。那是否也逐漸變成人的形狀?你的形狀?你走向海灘。岩石與沙。別的話語。別的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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