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6 13:08:20九十九我魔

〈愛情原來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事──《向左走向右走》PART.Ⅱ〉



〈愛情原來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事──默看《向左走向右走》PART.Ⅱ〉


  說到萬花筒,《向》真的是萬花筒,導演可以運用的元素太多,乃至於集合體之盛大確實是近乎遊行的體質了,譬如歌唱有魏如萱、蘇打綠,偶像魅力有張鈞甯、陳柏霖、楊祐寧,詮釋的深刻性有堪稱劇場女王的徐堰鈴及感覺很餘力悠適的梁小衛,也有包含周明宇在內的歌劇唱者,魏沁如帶著扭曲而疼痛的舞蹈設計,幾米的背景繪圖,【人力飛行劇團】的表演群體,豐盛的舞台效果,陳建騏動人的音樂設計,以及最重要的夏宇詩詞(默的偏執),因為能做的、能運使的資源太多,導致甚而繁雜地編造了更多枝節出來,但故事骨幹裡頭的寂寞卻只在文本最後的毛毛兔飛了起來有震悸到默的胸腹一帶(水便要湧上眼鼻了)。其餘時分的堆疊,就像是隻肌肉過度肥厚的老虎,垂了個大肚子,搖搖擺擺的,他便算張牙舞爪,也是凶猛大大不足,並有點好笑呢…

  不過魏如萱的現場真棒到沒話可說,幾次清唱都可以直接伸到心的底層去掐著靈魂搖搖得默差點魂飛九天(雖然又想再度抱怨小巨蛋場地真的不優,夾入樂器或預錄音效時真的會相互搶食,導致紊亂),跟吳青峰像綠葉的芽一樣尖嫩的聲音出奇的搭(乾脆他們以後真的一起以【左邊樂團】的名義發片好了)。她的音質渾厚而感傷。聽來真是又寂寞又美麗。

  張鈞甯跟徐堰鈴的語聲也是,比春季跌落的雨聲更美,雖然是不同的場域(前者略甜,後者聲音裡的某種「勢」特別誘人,且隱隱的近似於暴力的氣氛),但同樣都能引起耳朵的暈眩感(尤其是徐堰鈴獨白時,總像是織密密的網讓妳甘願被黏著懸在半空)。

  文本中型塑的場景,不少地方默挺喜歡(有些直接取自幾米文本),譬如第一場歌舞就是背景的上下顛倒畫面緩緩地上移後眾人持著雨傘上場後跟著背景的畫面再下移後則是正常的上下位置,譬如鏡子和梯子的出現方法,譬如連接著的兩道門從半空垂下,譬如人物站在舞台中央會旋轉的圓盤設計,譬如那兩張紅色的和綠色的沙發背對背兩圈燈光罩下(跟男女主人物的傘色一致),譬如最後那一幕:小女孩拿著一朵紅色的花打算獻給樹下的老男人(而舞台後側的老女人慢慢踱出場邊。所以妳是否想合理的推斷那老太太就是劇場女演員,而那個老男人就是K?)。

  只是幾米繪本原先那樣柔軟而哀傷的色澤到了劇場突然就鮮明而壯大起來的這一點(當然編導企圖越過《向》直接逼向左右/愛遺憾的企圖是雄壯的,就像幾米越過他引用的辛波絲卡重新詮釋相遇並賦予城市的龐大寂寞),還有加入了諸多形式乃至於繁亂的舞台調度(私人看法是搞不好只吟唱──但人不能多,最好單人或雙人──夏宇的詩,配合兩人的永不得遇,會更有穿透力,那哀楚應該能更深更深地截進身體的縐折造成類似疼痛的效果吧,譬如這會兒妳反覆唸誦:「你的名字 我寫在水上 我是欣喜若狂\我的名字啊我早已遺忘我早已遺忘」或「離開你我走入雨中\讓自己被雨包裹\被雨侵略被雨打擊\被雨傷透」,心靜靜地哀傷了不是),在默而言,確實有哪裡不足(或夠多),至少是元素與元素之間的相容性(融入)並沒有在一個壯盛的意志底下凝聚為一渾圓不分的體。

  當徐堰鈴對著背景投影慢慢閉上了眼的毛毛兔說你可以飛起來之後,所有表演者上場大合唱最後一首歌〈低低星垂〉:「燦爛無比的夜啊低低星垂\移動 流浪 遷徙\力量 溫暖 慈悲\低低星垂這是燦爛無比的夜\低低星垂這是燦爛無比的夜」(曲調憂傷,合唱得如同橫越了無數時間斷層而來的呼喚)。這同時,毛毛兔飛著。極其寂寞而不失幸福地飛著。並變成一個小光點,星星般的消失了。這個漂亮的收尾,讓默被大雨惹到蹦毛的心,變得沉靜,變得溫潤了。

  孤獨與孤獨。妳過不去。他過不來。妳們隔著光與黑暗在各自的疼痛與哀傷裡思慕。妳們感慨著無法相遇而事實上在更高的角度來看妳們一直相遇。錯過或者相遇。孤獨都不可動搖。而相遇又何嘗不是另一種錯過的形式?機遇的美麗跟殘酷其實是很一致的。並沒有誰真的清楚那個夢寐的人是否真的會翩然到來或是已宿命性地遠去。無論妳有多麼渴求或願意珍惜。妳都未必能發覺。無論是相遇或者錯過。愛情原來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事。

  不獨是愛情,故事也是。

  故事原來也是非常非常寂寞的事。在未發生或已經結束了。在什麼時候開始什麼時候劃下句點。被框在那裡頭的我們又怎麼能分辨呢?於是便輕輕的轉起身來,給那些我們所說出的故事,美麗或哀傷的心臟。於是便要睡去,便要是一棵樹、一朵花,或是一種念頭。忘了誰是主角誰是續集誰是尾聲,我們沉沉地睡去,直到化成一瓣星光,在自身的孤獨裡發亮。


  找出被遺忘在角落很久(如劇中的女詩人梁小衛所說)的《辛波絲卡詩選》(陳黎、張芬齡譯,桂冠圖書),翻起〈劇場印象〉(回答文本的問題,單純提到手的次數是五次)和〈一見鍾情〉(詩中提及的「對不起」跟「打錯了」,黎煥雄還真的予以重現,安排在劇場文本裡作為愛情關係的一點註記),用很低很低的聲音,在自己的房間,以比哀愁輕、比世界重的,清澈的寂寞語調,唸起:
  「………
   這邊有隻手匆忙伸出取花,
   那邊另一隻手突然拾起掉落的劍。
   就在此時第三隻手,隱形的手,
   克盡其責:
   一把抓向我的喉嚨。」
  以及,
  「他們兩人都相信
   是一股突發的熱情讓他倆交會。
   這樣的篤定是美麗的,
   但變化的無常更是美麗。
   ………
   每個開始
   畢竟只是續篇,
   而充滿情節的書本
   總是從一半開始看起。」

  我們只是短暫經過。不留下什麼。也不給予什麼。

  最後的最後,默的腦,播放起那首歌〈你是遠的一聲嘆息傳來化作我的呼吸〉(夏宇詞,陳建騏曲,《向左走向右走》節目冊):「你是/遠的/一聲嘆息 傳來/化作/我的呼吸 嘆息是/輕微/能量/不減 稀釋/溶解化為/一場雨 呼吸/呼吸/我們相遇 相遇在/一場嘆息的雨 雨總是/不由你/擁抱相聚 呼吸/嘆息/於是分離 就為了落下/讓我們/嘆息分離 分離嘆息/不能呼吸 就為了落下/讓我們/再擁抱在一起 擁抱一起/在另一場雨」。

小靜 2008-09-17 08:52:13


這猶如戲劇人生一樣
在人生列車當中
會發現每個階段裡
有人進站
但也有人下車
人果真是情感性動物
常隨著一些事物及音樂
撼動自己身心

版主回應


如果不這樣,就沒意思了。

2008-09-20 00:42: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