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11-18 19:06:45九十九我魔

〈所有接觸的異化消滅:默看清水崇《鬼謎藏The Grudge 2》〉

期•望•沒•有•被•吊•死。
清水崇不愧是默最喜歡的形式化導演之一\以獨異風格和對恐怖意識的潛入一再地於這個類型創造出新的超駭懼景影\如同另一個默偏愛的「動作美學」之王吳宇森般(祇是吳導顯然是拍膩他擅長的,開始往其他格局行去,實在遺憾,因為那猶如太極與迴旋的慢鏡頭,此後恐怕難見矣)\都是能夠在幾乎固定的情態下翻弄截然不同面貌的玩影像大匠。
《咒怨》迄今總共六部,電視版,日版電影,好萊塢版,各二\同一個題材拍了六回,虧清水崇還能繼續搞出新花樣而不陷落窠臼\說是難為也真是難為了\讓默很服氣。
感到興味十足的部分在於從貞子現象開始,日系高水準表現的這個類型,有著一個共同性命題:「接觸」\《七夜怪談》接觸過錄影帶、《鬼來電》接觸過鈴聲、《咒怨》接觸過那個房子等,一開始都導源於某個恨火不熄的靈魂,然而「那個」會自行往外延長擴散,無止盡膨脹──
現代人因恐懼所引發的心理性反動。
似乎也可以這麼看待。
這麼一來,事情就變得更有趣了。
清水崇(或者大可意指當前日本體制的導演群們)更近於意識底層的挖掘\更直感,更潛進去,毋須藉由思考推演的\默不禁懷疑:莫非日本民族性潛藏著極大的對於「接點」的恐懼?(想想御宅族、繭居、霸凌等等,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以是,一旦涉及組合或者探討恐怖之所以產生的來源時(通常與精神分析結合),比如《感染》、《輪迴》、《死魂曲》等等,日系恐導就顯得遜色不少,無法自在悠遊的處理,試圖運用策略的結果是往往有種陷進泥濁裡難以拔脫的感覺\反倒不如乾脆別理會事情究竟如何發生,而專注於影像敘事與氛圍營造等「現象式」呈現還比較好。
因此,這是一個有關接觸以及消滅的故事。
默傾向於如此看待,簡單而明確的主旨,不複雜。
無所不在無孔不入的力量,所有的接觸者都將消滅,沒有例外,更不會有被拯救的可能\而關於「那個在黑暗裡的東西」,無法被消滅或驅離,只會愈來愈龐大\過往靈異類型裡都尚有救贖餘地\但在清水崇「咒怨」系列裡顯然不成立\一旦開始了就不會停止──
咒怨最恐怖的點也許真的就在於:
她的確不會停止,會永遠跟你玩下去。
清水崇的電影語言操控力有著明顯的信念\陰慘的窺視緊緊黏著在畫面裡\大量的特寫或者刁鑽歪斜的鏡頭角度\猶如被無形的東西觀察著的壓迫感因而產生\利用鏡頭的推前或平移,以緩慢的速度持續運轉,保持某種程度的動感(那是一種冰冷無比的審視,之後,就會下手作些什麼),製造出陰暗裡有個什麼即將呼之欲出的陰森幽譎。
燈光的閃爍熄滅,就是黑暗降臨;這幾乎是固定的公式(同時也意指著製作者與觀看者之間的共識)\這一集清水崇在這個點也鑿穿著:長廊,加椰子隨著燈光黯淡,詭異扭曲的肢體、空洞幽異的眼神,逐漸逼近,那場景令人幾百萬條神經都不得不繃緊了起來\從暗房水台的相片(過往都是攝影機),那墨漬一樣的痕跡,擴散,然後,爬了出來(旁註一:中田秀夫塑造出貞子從電視機的原型,成為恐怖片史的經典畫面──《The Exorcist》裡小女孩如蜘蛛般倒著從樓梯走下亦擁有同等效力──後來的導演對「這個」的仿製不是敬意的奉獻就是視為挑戰\旁註二:陳冠希那副屌樣在這部片裡出乎意料的顯眼啊…)\或者手突然冒出的撫摸與碰觸,然後是拖拉;比如從連身帽子裡的幽暗遽地伸出手,整個人就那樣子扯離現實,像是蒸發般的,只見衣服掉落;或者Miyuki在性愛賓館被捉進鏡子,憑空消失;………\致命的長髮(女性陰柔而致命的象徵莫過於此啊…)以及「喀喀」響(像是可以把體內的某些封閉在潛意識的東西打開來似的,威力無窮)的爬行,當然更不可或缺了\必備的利器。
恐怖風景大洗刷──
慘絕的美。
與《輪迴》相同,《The Grudge 2》也採取了兩條故事軸:日本與美國的平行敘述(恐怖大波浪也的確飄洋過海了)\在這裡很自然地嵌合了時間差詭計\清水崇將想像力與潛意識探索透徹發揮,集中火力在影像與氛圍上\並且首度賦予珈椰子恐怖能值的來源:她從小就是母親處理邪惡的置放器;這種簡單的情節設計(姑且不論合理性),更加重了女鬼如病菌散播般的一接觸就死的幽怨濃度\而每一條分線的接合與消滅,都像是自己的呼和吸能被掐緊了似的\彷彿影片中的幻覺與實境相互接軌也在現實上產生了作用,時間重疊,記憶交錯\當然也重現了先前日本《咒怨》裡的記憶輸換,讓珈椰子的痛苦活淋淋地見證在主角身上,粗粒子的回憶跟光影鮮異的觀看,兩種畫面跳接出現,迫使人正視女鬼之死與恐怖源誕生的瞬間。
沒有說教的意味,祇是單純地挖掘幽暗的地方。
然後,將那些直感式的關於人類恐懼的東西,以影像型態發送出來\這驗證了清水崇作為一級恐導的優異才能,同時也是絕對性的宣告。
本片仍然由《Spider-man》導演Sam Raimi監製\而妙的是如今好萊塢的新世代導演紛紛搶進監製的位置或成立製作公司,並大多數跟恐怖靈異有關\比如打造出明豔而俐落動作女郎的《Charlie’s Angels》(但很快第二集又將她們毀了)McG也升格成為影集《Supernatural》的製作人\《The Rock》、《Bad Boys》、《The Island》的Michael Bay也發行了《德州電鋸殺人狂》兩部\《X-MEN》、《Superman Returns》的Bryan Singer也投入科幻驚悚影集《The Triangle》的製編\Mike Nichols也拍了《Angels In America》\《CSI》第五季則有《Pulp Fiction》、《Kill Bill》導演Quentin Tarantino加入\似乎恐怖類型(含驚悚、靈異、殺人狂、怪物、冒險、超自然等亞類型)\最近還有一部融匯了時間倒走一天、死屍求救、搜尋犯罪等等因子的《Tru Calling》上市,起頭還頗有《Run Lola Run》的速度顛覆感呢…
奇異的回籠景象。
原先總是將電視當作跳板,這會兒好萊塢的大導與明星們紛紛投回小螢幕領域\或許是電影的大資本主義開始有玩爛了的趨勢而導致的吧…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