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6-03 12:03:55小小山

青蜓

她偶然看见一只蜻蜓,在洗衣房的窗台上。有点突兀,她还受了小小惊吓,不禁惊呼:“啊!”

蜻蜓显然已经死去,墨绿色的身躯僵硬,仿佛冻结在无尽头的时空里,没有了生命迹象。身边有好些红色的小蚂蚁,正忙碌的,在蜻蜓周围打转,触角一直在探索着沟通着。她瞄了蜻蜓一眼,发现它的尾巴断了一小截。嘿,八成是给蚂蚁蚀了去。她抱起一堆脏衣服,开始怀疑起蚂蚁是否属于肉食动物。是这样吧?是这样的么?她努力回想念了好多年的科学 – 老虎是肉食,牛羊是草食,人类是杂食…那蚂蚁呢?找不到结论,她的脑袋却渐渐空白了起来。

过了三十秒她方才回过神来,开始刷起脏衣服。她一向都不喜欢瞧见那样的场景 – 一只死蜻蜓和几只贪婪的肉食蚂蚁 – 呃,只会让她倍觉恶心。右手熟练又重复地刷着衣服袖子,她有点失神地盯着冲起的白色泡沫,意识开始天马行空起来。

青色蜻蜓?青蜻蜓?青蜓?

青蜓,成了它的名字。

嗯,有创意。她的嘴角不自觉地往上扬了扬,满溢着骄傲,为自己的脑袋瓜感到洋洋得意。机械式的,她拿起满是泡沫的衣服在水喉下细细冲洗。青蜓就在眼前,她尽力把目光调开,专心地搓着裙子。一阵微风吹起,呼的一声,蜻蜓被移向右边十公分。她硬着头皮瞥了下漂亮的绿蜻蜓,内心潜在的慈悲心忽然被释放了,她开始犹豫着是不是该做些好事,把没了灵魂的青蜓洒向土地,让它安心地回归大自然。望望自己湿漉漉的双手,懊恼着要往什么地方去找卫生纸以捡起蜻蜓。房里有,她却又不想为了如斯小事走几十步的路回房取卫生纸。更何况她在冲洗衣服时不慎弄湿了自己,她现在一心只想快快把衣服洗好,那么就可以回房换掉湿成一片的裤子了。

最终她还是放弃了。眼不见为净,于是她把头低了下去,直到视线范围里再也看不见青蜓的影子。冲洗泡沫那重复又重复的动作令她煞是无聊,脑海里蓦然咚咚咚的响起<红蜻蜓>这首曲子。咦?红蜻蜓?她见到的蜻蜓却是带点神秘的墨绿色。蜻蜓究竟有多少种颜色?究竟是红色还是墨绿色?究竟…

她正径直理着自己乱成一团的思绪,一阵风又迎面拂来,只不过一眨眼功夫,蜻蜓已被吹入她的水桶里,轻飘飘的,浮在水面上,像一片纸般没有重量。她睁大双眼惊叫,而后身手敏捷地把水桶里的衣服给捞上,在把桶里盛着的水倒掉,小心翼翼的。她并不敢徒手将一具尸体捞起(纵使那只不过是只蜻蜓),但同样亦不想让它溺死水中。她极度谨慎地倾斜着水桶,让水慢慢流出,那样蜻蜓才不会被冲入渠内。无奈那么一个不小心,只不过是动作快了那么那么那么的一丁点儿,蜻蜓随着漩涡转阿转,转啊转啊转啊转,刹那间不见踪影,消失在无底洞里。

她愣在当场,手紧握着水桶。呆了约莫三分钟,她才徐徐吐出唯一能让她稍稍安心的四个字:

阿弥陀佛。


*刊登于星洲日报副刊后浪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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