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3-25 19:28:01來自星星的喵
廚房
廚房
作者:吉本芭娜娜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7-12-20 00:00:00
「全世界我最喜歡的地方大概就是廚房。」
東西方文壇譽為永遠長銷經典。超過三十餘國翻譯出版,總銷量突破六百萬本。
首度新版新譯。
「寫作至今眨眼間已三十年。
《廚房》於我而言就像滾石樂團的《Satisfaction》。演奏千百遍也不厭倦,是重要的作品。
但願諸位喜歡新版,新世代的讀者也能一覽。 吉本芭娜娜。」
自一九八八年《廚房》首度出版後,吉本芭娜娜一夕奠定日本當代暢銷作家的地位,並旋風式風靡國際文壇。書中面對死亡倏忽降臨、骨肉至親瞬變亡故而遺世孤獨的少女,如何走出生命中「再也沒有」的沉重與晦暗,坦然無懼地面對死亡?
「我相信廚房。」療癒、純粹、簡單中見真知的人生智慧,在吉本芭娜娜的文字裡,儘管淚流不止,卻不忘生命就該大口大口吃下去的力量;儘管沒有血緣關係,卻能早早跨越性別與家的藩籬,芭娜娜筆下是愛的先驅者。三十年來,這部經典名作在被需要的讀者間傳遞,儘管隨著年歲增長,只會遭遇更多低潮,痛苦會一次一次捲土重來,所愛的人們不可能永遠相伴,世間女子的弱勢一再被忽視,但芭娜娜深切祈求人們不會被擊倒,也不會認輸放棄。「生命就是一段療傷的過程。」紀念所有曾經懷抱過書中的夢中廚房,費盡力氣、揮汗如雨的人,走出悲傷歳月,也由衷祝福新世代的讀者,經由這本書的新版新譯,至少那個少女時代的芭娜娜,能常伴你左右。
「--是廚房。」神啊,請保祐我好好活下去。
全書收錄「廚房」、「滿月」,及中篇小說獲獎作「月影」。
※【廚房】故事簡介
父母早逝的少女美影,在相依為命的祖母去世後,被同校的田邊雄一和他的「母親」惠理子(其實是一個男人)收留。「我們母子都很期待美影的到來。」在愛中得到新的寄託,美影期許自己成為一名優秀的廚師……
※【滿月】故事簡介
噩耗總在幸福之後悄然降臨,惠里子不幸遭到瘋狂追求者殺害。無以名狀的巨大悲傷籠罩著雄一與美影的世界。明亮的月色下,內心漆黑一片。再度相聚的兩人,如何傳遞在乎對方的心意?
※【月影】故事簡介
名為五月的女子,交往四年的愛人因車禍意外亡故。時間如河不停地流動,死亡像一道巨大的鴻溝,將逝去的戀人留在彼岸。一天,一位陌生的女子靜靜地接近五月,只為了告訴她只有失去摯愛之人才能知道的祕密……
★得獎紀錄:
第六屆「海燕」新人獎
《月影》榮獲泉鏡花文學獎
1988年藝術選獎文部大臣新人獎
★內文試閱:
月影
※本作榮獲泉鏡花文學獎
阿等總是把小鈴鐺掛在月票夾上隨身攜帶。
那其實是我們尚未談戀愛時,我別無他意隨手給的,沒想到卻陪伴他到生命最後一刻。
高二那年的畢業旅行,不同班的我們因為同樣擔任畢旅委員而相識。旅行時我倆的班級走的是完全相反的路線,因此我們只有出發去搭乘新幹線時是同路。我們就在月台上嘻嘻哈哈地握手惜別。那時我忽然想起出門時把家裡貓咪掉落的鈴鐺塞在制服口袋,於是遞給他說,這是餞別禮物。他笑著揶揄這是甚麼東西啊,可他並未草率敷衍我,反而慎重其事攤開手帕把鈴鐺包起來。以他那個年紀的男孩子而言,這種舉動實在太不搭調,因此我當時非常驚訝。
愛情,不外乎如此。
不管他是因為鈴鐺是我給的才另眼看待,或是因為他的家教好,從來不會馬虎對待別人給的東西,總之那當下的感覺讓我對他產生了好感。
而且,鈴鐺讓我們心有靈犀。分隔兩地的旅行期間,我們彼此都惦記著鈴鐺。每當他搖響鈴鐺,就會不由想起旅行前與我共度的時光,而我也在遠方天空下,遙想那枚鈴鐺,以及與鈴鐺相伴的人。等我們旅行回來後就陷入了熱戀。
之後大約有四年時間,每個日日夜夜,發生過的一切都有那枚鈴鐺與我倆共度。初吻,大吵架,晴天雨天與下雪,初夜,所有的笑與淚,喜歡過的音樂與電視節目──它分享了我倆相處的所有時光,伴隨著阿等當皮夾使用的那個月票夾,總是叮叮噹噹發出清脆的鈴聲。那是時時縈繞耳邊,惹人愛憐的聲音。
當時的異樣感覺,或許有人會說只是少女傷春的馬後炮。但我還是要說。我是真的那樣覺得。
那時我總是衷心感到不可思議。有時不管我如何盯著阿等,他好像還是不存在。即便睡覺時,我也會忍不住一再把耳朵貼在他的心臟。他的笑容太燦爛,讓我不由自主凝眸望著他出神。他的氣質與表情有種透明感。所以,我一直以為他大概天生就是這種捉摸不定的飄忽氣質,如果那竟是死亡的預感,想來多麼教人傷感。
戀人逝世是我在漫長人生(其實也只有二十幾年)中,第一次有這種體驗,因此我痛苦得幾乎窒息。打從他死去的那晚,我的心就墜入另一個空間,再也回不來。我無法用以前的觀點看世界。思緒不安定地浮沉,沒個著落地恍恍惚惚,總感到鬱悶得喘不過氣。某些人可能一輩子都不用經歷的悲劇(例如墮胎、賣春、重病),我卻以這種方式參與,讓我萬分遺憾。
當然,我們都還年輕,或許這並非人生最後一次戀愛。但我倆一同見識了此生第一次遭遇的種種戲劇化情節。一邊確認人與人關係加深後會呈現的種種事件分量,一邊逐一探索著,築成這四年的光陰。
事過境遷或許我才能大聲吶喊。
老天爺你這個大渾蛋!你可知,我愛阿等愛得要死。
阿等死後的二個月,我每天早上在跨越那條河的橋上倚欄喝熱茶。因為睡不著,我開始在黎明慢跑,那裡正好就是折返點。
我最怕的就是晚上睡覺。或者該說,是醒來時的震撼太可怕。猛然驚醒發現自己身在何處時的幽深黑暗令人膽怯。我總是夢見與阿等有關的情景。痛苦的淺眠中,有時見得到阿等有時見不到,可我每次都知道這只是夢,其實我再也見不到他。所以,即便在睡眠中我也努力不讓自己醒來。我一再翻身冒冷汗,不知就這樣迎來多少次在作嘔的憂鬱中茫然睜眼的寒冷黎明。窗簾外的天色漸亮,我被拋擲到慘白清冷的時間中。寂寞與寒冷甚至令我覺得早知如此不如繼續待在夢中。孤獨的黎明時分,我再也無法沉睡,只能在夢境的餘韻中苦苦掙扎。每次,總在這時倏然清醒。沒睡好的疲憊,以及等待清晨第一道曙光那種宛如漫長瘋狂的孤獨時光,讓我心生恐懼,遂決定出去慢跑。
我添購二套昂貴的運動服,也買了跑鞋,甚至買了裝飲料的鋁製小水壺。雖然從購物開始入門有點丟臉,但我想,這好歹也算是積極進取的表現吧。
一放春假,我立刻開始晨跑。跑到橋上再折返,回家後,清洗毛巾與衣服,放入烘乾機,然後幫我媽一起準備早餐。之後小睡片刻。這樣的生活日復一日。晚間和朋友見面或看錄影帶,拼命努力不讓自己出現空檔。那是一種荒涼的努力。因為真正想做的,其實一樁也沒有。我思念阿等。然而,我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必須讓雙手與身心保持運轉。而且,我希望這種努力只要專心致志地堅持下去遲早總會找到突破口。雖然沒有任何保證,但我相信我應該可以撐到那時候。小狗死的時候,小鳥死的時候,大抵上我也是這樣撐過來的。這次只不過是加長版。日子毫無展望彷彿就這麼漸漸枯萎似地過下去。我不停暗自祈禱。
沒事,沒事,總有一天會脫離這種困境。
折返點的那條河,是將城市大致一分而二的大河。從我家到白橋跨越的那條河約需二十分鐘。我以前就很喜歡那裡。以前我和住在對岸的阿等碰面時總是約在那裡,他死後我還是喜歡那裡。
無人的橋上,我在潺潺水聲中慢吞吞啜飲水壺裡的熱茶暫時歇腳。白色河堤無止境地朦朧蜿蜒,藍色的黎明霧氣令街景蒙上輕紗。這樣站在乾淨又冰冷的空氣中,自己好像離「死亡」更近了一點點。實際上,唯有待在那刺骨透明又異樣冷清的風景中,現在的我才能夠輕鬆呼吸。自虐?並不是。因為,如果沒有這片刻時光,我完全沒把握自己能夠順利撐過接下來的一整天。現在的我,相當切實地需要那種風景。
那天早上我也做了相當不舒服的惡夢,倏然驚醒,時間是五點半。看似晴朗的黎明,我一如往常換好衣服跑到外面。天色尚暗,路上不見行人。空氣冷澈骨髓,街頭朦朧泛白。天空是濃郁的群青色,東方漸漸出現朱紅的漸層色彩。
我盡可能快活地跑步。喘不過氣時,偶爾會想,也沒好好睡覺就這麼拼命跑步只不過是在折磨自己的肉體罷了,但是待會回去就可以睡著了,因此恍惚的腦袋還是打消那個念頭。穿過異常安靜的街道時,要保持意識清醒很困難。
河流聲近了,天空時時刻刻在變化。透過蔚藍透明的天空,美麗晴朗的一天來臨。
抵達橋上後,我一如既往倚靠欄杆,茫然眺望沉澱在藍色空氣底層的朦朧街景。河水嘩啦啦地強勁奔流,所有的事物濺起白色泡沫就此沖走。身上的汗乾了,冰冷的河風拂面。春寒料峭的三月,天空清楚映現半個月亮。呼出的氣息白濛濛。我望著河面把熱茶倒進水壺蓋子正要喝。
這時,
「是甚麼茶?我也想喝。」
身後忽然有人發話,把我嚇了一跳。因為太吃驚,甚至失手讓水壺掉到河裡去了。手上只剩下裝在壺蓋裡冒煙的熱茶。
抱著種種驚疑不定的念頭轉身,只見一個含笑的女子站在眼前。我知道她比我大,不知怎地卻猜不出歲數。硬要說的話大概二十五歲左右……短髮,大眼睛非常清澈。單薄的上衣罩著白色大衣,舉止灑脫似乎一點也不覺得冷,真的是神不知鬼不覺就站在那兒了。
然後她用略帶甜膩的鼻音開心地笑著說,
「剛才那一幕,和不知是格林童話還是伊索寓言的狗的故事很像呢。」
「妳說的那個狀況,」我淡淡接話。「是狗看到倒映水面的自己,鬆口掉了骨頭吧。並沒有加害者。」
她微笑,
「那我下次買水壺賠給妳。」
她說。
「太客氣了。」
我對她一笑。她講得太坦然,害我想氣都氣不起來,而且連自己都覺得這沒啥大不了了。況且,她的氣質並不像是個性古怪的人或喝到天亮才回家的醉鬼。她的眼神太知性也太清醒,彷彿這人世的悲傷與喜悅全都歷盡後,有種非常非常深奧的表情。因此,她周身縈繞著寂靜緊繃的空氣。
我只喝了一口手裡的茶潤喉,
「哪,剩下的給妳。是普洱茶。」
我遞給她。
「啊,我最愛那種茶了。」
她纖細的手接過壺蓋。
「我剛剛到這裡。是從很遠的地方來的。」
她帶著旅人特有的亮晶晶又興奮的眼神說,凝視河面。
「來觀光?」
我很好奇她來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做甚麼,不禁問道。
「嗯,妳知道嗎?這裡馬上可以看到百年一度的奇景。」
她說。
「奇景?」
「嗯,只要條件齊全。」
「是甚麼?」
「現在暫時保密。但我一定會告訴妳。因為妳請我喝茶。」
她說著笑了,我自然也不好再追問下去。早晨逐漸來臨的氣氛瀰漫世界。陽光溶入天空的蔚藍中,微光照耀得大氣層白花花。
我覺得該回去了,於是說聲再見。這時,她明亮的眼睛直視我,
「我叫有麗。妳呢?」
她說。
「五月。」
我也報上名字。
「改天再見囉。」
──有麗──這麼說著揮揮手。
我也揮手,離開大橋。這人很奇妙。她說的話我完全聽不懂,總之她好像不是個普通人。跑步的雙腳每前進一步,疑問就加深一層,我忽感不安,轉頭一看,有麗還站在橋上。她的側臉凝視河流。我大吃一驚。因為那和她在我面前時的模樣判若兩人。我從未見過人們臉上出現如此嚴峻的神情。
察覺我停下腳,她再次微笑揮手。我也慌忙揮手,再次邁步。
──她到底是個甚麼樣的人呢?我思忖半晌。漸漸睏倦發沉的腦中,只有有麗這個奇妙女子的印象在晨光中耀眼地鑲上金邊鐫刻腦海。
阿等有個非常與眾不同的弟弟。無論是想法或處理事物的方式,都有點奇妙。看他的生活方式,彷彿是在異次元空間孕育,記事後就被丟到這地球上,在這個地方逐漸長大。打從我第一次見到他就一直這麼覺得。他叫做阿柊。是阿等的親弟弟,這個月就滿十八歲了。
在約定的百貨公司四樓咖啡店,放學的阿柊穿著水手服出現。
其實我很難為情,但他走進店內的態度太尋常,我只好強裝平靜。他在我對面坐下後,喘口氣說:「等很久嗎?」見我搖頭,他開朗地笑了。他點餐時,女服務生一直上上下下目不轉睛地打量他,最後才不可思議地說聲「好的」。
五官雖然不太像阿等,但阿柊的手指,以及有時表情的變化方式,經常讓我幾乎心跳停止。
「哇!」這種時候,我會故意驚呼。
「怎麼了?」
阿柊一手拿著杯子看我。
「好、好像。」我說。
這時他總是會說聲「阿等分身!」做出模仿阿等的舉動。然後我倆都笑了。我們除了這樣拿心裡的傷口戲謔,別無他法。
我失去了戀人,可他一下子同時失去了哥哥和戀人。
他的女友叫做弓子,和他同年,擅長打網球,是個嬌小玲瓏的美少女。由於年紀相近,我們四人很要好,經常一起出去玩。我去阿等家時,往往弓子也來找阿柊,我們四人通宵玩遊戲的次數多得數不清。
那晚,阿等出門時順便開車送來找阿柊的弓子去車站,途中發生車禍。他並沒有過失。
即便如此。二人還是當場死亡。
「妳最近在慢跑?」
阿柊說。
「嗯。」
我說。
「可是妳變胖了欸。」
「因為白天躺在家裡無所事事。」
我不禁笑了。實際上,我已開始瘦到旁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的地步。
「並不是只要有運動就代表健康。對了。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炸什錦蓋飯超好吃的店。熱量也很高。我們去吃吧。打鐵趁熱,現在就去。」
他說。
阿等與阿柊的個性截然不同,但是良好的家教,讓兄弟倆都自然而然養成這種不做作亦非別有企圖的親切。就像是鄭重用手帕包裹鈴鐺的那種親切。
「嗯,好啊。」
我說。
阿柊現在穿的水手服,是弓子的遺物。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