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03-03 22:25:34Quintina

未來

未來。未來這事叫人又驚又氣。

她是如何愛上他的呢?大概就因為他那付擔下未來的模樣實在感人。

散步的時候他總會握著她的手,說:「未來,我們天天都要這樣散步,一直到老。」對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來說,老是地老天荒,無須多求。他這個樣子很快就令她折服,就像Hercules跑到巨人面前說:「來,把你肩上的天,移到我的肩頭上來吧!」她的心理既是巨人奸詐的喜悅,又有女性的嬌羞。

他們毫無顧忌的拿著未來承諾現在,在時光的線上大膽做著反向的滑動,度過熱戀期。跟他在一起,令人感到非常豐足,連帶鄙視起別人的不足。對於在情人節當天得到一條鎖鏈或香水的朋友,她在心理偷笑。看的見的東西感覺那樣廉價。勸慰情場失意的朋友,她也用相同的論調幫助釐清:「未來呢?他跟你談過未來嗎?」

久了,「未來」這個詞說的上口了,輕盈在她的舌尖躍動,控制自如。她把未來整個吃進去了,所有的東西都是下了肚最心安。所以未來像永遠不會來了。未來在她的肚子裡,安全棲息,而不是在前頭等著她。以致於某一天,她照看鏡子,發現「日子都是怎麼過去的?」人如果不戰戰兢兢的卡著時間,時間就輕佻了,從你的肩頭躍過的,從你的頭上飛過的,擦過你的手臂的,撞痛你的小腿肚的,全過去了。

可人如果戰戰兢兢,日子卻又顯的難過了。

她急了。她去找他,那個半哄半騙她吞下了這麼多未來的男人。他們都走出校園,進入社會了。過去的未來,現在也該是兌現的時候了。可是她卻找不到他。他只存在過去,只存在談論未來之中,面對現在,他會融化。「我現在很忙,待會給你電話!」「現在沒空,待會再說!」「現在沒辦法…」到「你現在到底要怎樣?」他吼。

她輕輕放下電話,覺得腹疼。在她的肚子裡,那個安穩的未來,現在破了羊水,想出來了,出來成為現在。初嚐一片甜美,才不經意吞下的未來,現在能拿它如何呢?

後來,據說那個愛談未來的男人,繼續談著未來。

而她呢?是放出未來,或繼續和其他人談論未來,就不得而知了。


2001/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