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06-29 14:23:28蘇彩惠

(續1)初論台灣網路文學的后現代狀況(4篇)─來自“台灣網路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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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論台灣網路文學的后現代狀況(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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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台灣的文學社群來說,面對的是更嚴重的課題。台灣的文學傳播,長期以來主要立基在平面的文字媒介之上,通過主要是報紙副刊、其次是文學雜誌與出版的傳播管道,形成一個文學通路、並建構出文學社群的意涵。在這個社群中,文本的解釋權力,基本上還是掌握在作家與批評家以及少數的媒介編輯人手中,透過作品的發表、出版與批評,文學獎項的給獎肯定與拔擢、文學營班的舉辦、演講座談與學術研討的攻錯,台灣的文學社群保有著看似鬆散而其實相當綿密的權力機制,形成一個類似葛蘭西(Gramsi,1971)所稱的「文化霸權」﹝cultural hegemony﹞,具有迄今為止仍有效掌控詮釋權力而不被懷疑的中心論述力量。

 

不過,從八年代之後,這樣的中心力量已開始逐層剝落。剝落的原因,主要是來自文學社群自七年代鄉土論戰之後的分裂,意識型態與國家定位的政治因素主導了這個分裂的過程,這是與其他國家文學社群相當不一樣的地方,也是台灣文學傳播相當特殊的現象。統一或者獨立、走資或者反資,對於文學社群的分合對立,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而非文學美學或者文本詮釋的差異。

 

因此,在台灣,即使到了八年代中期,文學社群的美學主張多半還是連帶著社群中不同成員的意識型態與國家認同,或者說,是在意識型態和國家認同的連帶之下,用不同的美學主張﹝鄉土或都市、現代主義或寫實主義、寫實或後現代﹞來包裹實際的文化霸權爭鬥。這使得台灣的文學社群形成語言學家浮洛西落夫所謂的「為了意識型態的溝通而使用同一組符號」的「符號社群」﹝sign community﹞的結構,「每個意識型態符號交織著不同方向的重音,符號因而成為階級鬥爭的場域」﹝Volosinov, 1973:23 ; Hall, 1986:79-80﹞。

 

台灣文學中「後現代主義」的提出,也是在這樣的符號政治學中出現。一九八五年,羅青在其所創的《草根》詩刊中提出〈草根宣言第二號〉,除了強調詩人應「心懷鄉土、獻身中國、放眼世界應為中國詩人共同的抱負」,並期待一個「專精又能廣博,有秩序又有變化的詩壇」之外;也在創作課題方面揭櫫了資訊工業與電腦應用的重要性,強調「面對此一傳播媒介的革命,詩人應該把詩的思考立體化,把此一新的傳播方式納入構思體系」﹝草根,1985﹞,這可說是電腦資訊工業首次被台灣文學社群納入思考範疇。其後,《草根》開始強調「都市詩」以別於「鄉土詩」,認為「世界島不再僅僅存在於噩夢裡;現代台灣也已在網狀組織和資訊系統的聯絡和掌握中成為一座超級都會」﹝草根,1986﹞。在這樣的認知中,一九八六年,羅青在《自立晚報》副刊發表了〈一封關於訣別的訣別詩〉,這首詩作被視為「台灣後現代主義的宣言詩」﹝林燿德,1988:52﹞,後現代主義從此正式在台灣登場。

 

在羅青的觀點中,認為當時的台灣已進入資訊社會,因此,隨之而來的現象就是「強大的複製力」、「迅速的傳播方式」、「商業消費導向」、「生產力大增」、「內容與形式分離」等,因此詩人要走出現代主義的邊緣地帶,迎向後現代﹝羅青,1986:12-19﹞。從此,「後現代」這個詩學主張開始以著與「資訊社會」構連的正當性在台灣的文學社群中取得立足點。

 

不過,實際上由羅青主催、其後由林燿德鼓吹的「後現代主義」,究其實,也不過是個符號聲稱。我曾在一篇文論中指出,以後現代主義健將哈珊為例,哈珊認為後現代主義不只是文學現象,正好相反地,它具備擺脫烏托邦的欺矇、擺脫盲從一元論的雙重責任。這是「抵抗的後現代主義」,不僅是對現代主義的官僚文化抵抗,也要對保守頹廢的文化藝術加以反向實踐的抵抗(Hassan,1987:178),然而:後現代主義對於後工業社會及其背後的西方民主資本主義意識形態採取的嘲諷特性,在被移植到台北來的越洋之旅中也被「解構」了;而其抵抗性也被「去抵抗」了﹝向陽,199544﹞。

 

此外,陳光興﹝1990﹞則更直率地指斥這是「一場追逐『後現代』流行符號的併發症」。在台灣尚未真正邁入後工業時代的八年代,文學社群中的「後現代」呼聲,無疑是一種符號的遊戲。它沒有實際的社會政治、經濟、文化條件來作為基礎;尤其缺乏對電子科技發展下大眾社會所生產的大眾文化的反擊,也不見一如紐曼(Newman,1985:6-13)所說的「以語言的的解構作為對資本主義權力結構的顛覆論述」。相對的是,在羅青﹝1989:306)的論述中,「後現代狀況反倒變成「反映了經濟發展成功、物質欲望翻醒後,所帶來的無比自信以及精神創造的需求」。對台灣的文學社群來說,「後現代」的聲稱並沒有帶來生機,反而只是社群之間意識型態和文化霸權的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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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九年代中期之後,隨著台灣電腦資訊工業的大幅成長,個人電腦擁有與使用率的攀高,網際網路這才開始亦步亦趨地與所有後工業國家同步進展。加上台灣自八七年政治解嚴之後,更是快步地朝向後工業民主資本主義社會跨進,一個後現代社會這才真正成形,而台灣文學社群的意識型態之爭、文化霸權之爭,也開始面對了由眾多無名的、匿名的、化名的網路文學社群的挑戰,而不再扮演重要角色,取而代之的是「文學已死?」的疑慮和哀嘆。

 

到了九年代,台灣的多元化才真正出現。政治、社會如此,電腦網際網路的虛擬世界也是如此。一九九年,教育部為了便利學術機構教學與研究,開始架設「台灣學術網路」(TANet),以北中南各區幾所大學作為區域網路中心,提供鄰近機構連線網點;並租用若干越洋專線來連結其他國家網路,使得TANet成為全球網際網路的一員。隨後,是商業網路服務提供公司(ISP)的出現,大眾可以透過向ISP申請購買連線帳號,使用個人電腦進入網際網路世界中。

 

這樣的發展過程,也帶來了較諸「後工業」社會更快速變遷的「資訊社會」(information society)的形成。資訊有取代資本的趨勢,各種資訊的生產和流量呈指數生長;通過電腦傳播網路的建構,走向國際化的台灣,在自身電腦科技的成熟以及電腦的普及下,開始共享世界性的可聽圖文、可視圖文及電子圖文互聯傳播網路的發展。傳播學者所謂的「知識多元主義(intellectual pluralism)和對傳播的個人化控制」(McQuail, 1994:87-88)時代這才底定。

 

到了一九九八年,台灣的網路使用者已經突破二百萬大關,這個數據說明了網際網路的虛擬對於台灣社會真實可能產生的影響,一如本文第二節所述柯斯特的分析那樣,台灣的當代文化﹝包括台灣文學﹞,從最壞的到最好的、從最菁英的到最流行的,都被表現到「超連結」的鏈結之中,形成一個巨大的、非歷史的超文本。在這樣的時刻中,「後現代狀況」方才誕生。

 

而台灣文學舊有社群,這才驚訝地發現,網路世界中也對照地存在著一個虛擬的卻又真實的文學社群,它們在網路上建構新的象徵環境,在網路上肆無忌憚地翻覆著主流媒介的價值、嘲諷著文本的敘事結構,並且以著電腦鍵盤乃至HTML語言的書寫嘲諷主流文學社群的紙筆、文本與意義。

 

台灣的「網路文學」首先來自校園,來自大學的電子佈告欄﹝electronic bulletin boards, BBS ﹞。根據調查,其中最具規麼的,是橫跨中興法商、東海大學與清華大學的「晨曦詩刊」,以及架設在中山大學的「山抹微雲藝文專業站」;一九九六年三月,網路文學社群更成立了專攻創作者發表的「尤里西斯文社」。這些網路文學社群「團體性格濃厚,講究創作的純粹性、機動性與自由,往往以打破目前報紙副刊、同仁刊物的『主導權』優勢為號召」﹝須文蔚,1997:150﹞。

 

除此之外,值得注意的是,須文蔚也指出,「網際網路的興起,讓新世代詩人找到了一個全新的舞台,而在極短時間內建立了一個文化論述的灘頭堡,也建立了一套新的傳播行為模式」,這個模式包括「重視文學傳播的意涵」與「追求文學社群的重組」﹝須文蔚,1997a:162-165﹞。

 

在另一篇論文中,須文蔚進一步從文學傳播的角度解讀網際網路影響下,將出現新的文學傳播形式則有:一、個人化媒介的出現,預示了「後資訊時代」的來臨。二、文學社群的重組,導致兩個變化趨勢:網路的去中心的作用力,將挑戰以副刊為文化主導權(hegemony) ;隨著作者發表空間的大幅擴張,被文學副刊守門人企畫編輯所排擠的作品,無庸再擁抱副刊。三、新文類的出現,來自網路世界的多媒體文本無疑將成為一種新文類,這種整合文字、圖形、動畫、聲音的文本,就不在僅止於純文字的表現,還包括了互動的敘事結構。四、閱聽人閱讀習慣的改變,加上新興媒體的夾擊,文學副刊的讀者正在消退,漸漸不能吸引喜歡上網路、看電視、打電視遊樂器的年輕一代。﹝須文蔚,1997b:254-258

 

在須文蔚歸納的這四個特色中,個人化、去中心、新文類、以及閱聽人詮釋權力的增強,都具有強烈的「後現代狀況」特質。這樣的現象,對於舊有的、傳統的文學社群當然形成危機。網際網路將大多數的文化表現納入了以數位電子生產、分配與交換訊息為基礎的傳播系統之中,無疑的,也削弱了文學在平面媒介﹝副刊、雜誌、出版﹞中的文本象徵權力;除非舊有的文學社群有能力進入新媒介的體系中重新為自己製碼,否則他們的衰頹和沒落便難避免。

 

更大的,對舊有文學傳播的挑戰,來自網際網路這個新的傳播媒介的特質。柯斯特指出,像網際網路這樣的:新傳播體系徹底地轉化了人類生活的基本面向,空間與時間。地域性從它們的文化、歷史、地理意義中解體,並重新整合入一個功能性的網絡,或意象的拼貼之中,引致流動空間取代了地域性的空間。而當過去、現在與未來都可以在同一個訊息中被設定與其他人互動時,時間在這個新傳播系統中也就被抹除掉了﹝Castells,1996;夏鑄九等譯, 1998:386﹞。

 

空間的流動性和時間的無時性,對於文學社群與書寫者來說,其實意味著更大的失落和更多的流離。網際網路在使用者的滑鼠點選之間,上下古今、出入內外,當代與當地的文學社群及其書寫文本因而不在具備強烈的文化、歷史與地理意涵,當莎士比亞和匿名的文字寫手只在滑鼠點選的前後、當鍾肇政的網頁在瀏覽器中與下一頁的色情網頁相併時,文學書寫的時空意義便產生了極其微妙的變化。

 

其次,文學社群在文學的範圍中,競爭者也從當代當地的具有一定權力賦予的同儕,延伸到作古的文學典範大家、仍未被文化霸權肯定的匿名寫手;在文學範疇之外,整個網路世界的主流,更是被商業與色情網站所霸佔,文學只是其中最最微末的點綴,要求得網路過客稍長的停駐顯然是個奢想,則網路的互動性,就文學社群來說,似乎也只是畫餅。()

 

        

網路文化的穿越劇情趣味橫生,主要講述了主人公從現代穿越到東漢末年後,親歷諸多歷史戰役,廣交英雄豪傑,最終剷除妖道邪神,拯救天下蒼生的傳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