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一般沉默

2013-12-30 12:14:22沈默

【武俠學不學】：〈戰術的奇蹟感，以及戰略的日常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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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月當空》卷十三的重點全擺在龍鷹一行人如何以幾百人守城，對抗五萬人大軍，獲得奇蹟一般的勝利，一整本下來，簡直是戰術大全，然而怪的是讀著讀著，我卻不由自主地代入自己最近在第九屆溫世仁武俠小說大獎的際遇──

　　主要是此一我個人以為是武俠最後的堡壘、華人世界唯一的高額獎金武俠文學賽事，今年作了一個頗有創意的嘗試，在公布進入決審的入圍名單以後，便在YouTube分成短篇武俠小說獎、長篇武俠小說獎兩種，公開約莫十段、各十多分鐘的複審會議記錄。每年其實溫武（該賽事之簡稱）都會頗有良心誠意地在頒獎現場公開決審會議片段記錄，且隔幾日亦會有翔實的決審記錄之公布。但第九屆溫武更特別了，居然把複審會議影像內容在溫武得獎最後名單正式出爐以前直接公諸於世。實話說，我個人目擊對〈晚年〉、《在地獄》的討論時，真是心驚肉跳，刺激程度不下於大怒神直線墜落的高速毀滅感啊──

　　短篇武俠〈晚年〉，看來頗獲好評，似乎被其中兩位複審評審當做首獎對待，以分數來看似乎領先許多；但到了決審會議，卻與貳獎梁偉賢的〈心魔〉（因為同分所以三位決審委員以舉手投票表決）差距僅止一票，果然換了一批評審，整個局勢就大大不同。但這也是文學獎比較有趣、無法真的落實精密計算的部分，在實力相當之際往往運氣佔據著頗為重要的位置。

　　至於長篇武俠《在地獄》就更驚險了，複審四位評審僅兩位傾力支持，另兩位則是一意反對，看複審影片時，我的心直發涼，看起來突破性的武俠書寫備受爭議，約莫又要與首獎無緣。唯到決審處，與貳獎慕容無言（她去年以《楊無敵》摘下第八屆溫武首獎，據說至今唯有她一人破壞首獎不再參賽的潛規則）的《鐵瓦琉璃》，《在地獄》卻以一分之差登峰溫武（差一點慕容無言就要完成手中有兩把天明劍──溫武首獎獎盃──的歷史性紀錄），在溫武頒獎會場目睹影片裡分數十三比十二之時，我真真是有種從地獄深深地踩了一圈又返回人間的恍然感。

　　總歸來說，文學競賽的首獎素來容易頒給四平八穩、寫實功力（貼近鄉土或我們現在所處或稍早的現實時空）雄健、較無爭議性的作品。寫實至今依舊是小說評審們的主流口味，有極大的比例容易取得好成績。小說仍舊是被賦予必須有效且有意思處理日常狀態的重責大任。唯我素來喜好在虛構的世界觀裡重新製造現實性（我相信這才是對寫實二字有著想像力的最佳作法），並始終嘗試更多武俠書寫的可能性（包含主題、結構與敘事手藝等等），因此能夠在溫武金榜奪冠實在不得不把一部份原因歸結於幸運（今次的溫武評審團都願意給予具備新意、竭盡所能想像另一個世界的武俠更明確的認同與讚賞，確實是我的運氣）。

　　拉開來講個人的事情，倒也不是純粹自我感覺良好，而是想要探究龍鷹一行人在卷十三的不思議境遇──一如我可以拿雙首獎簡直奇蹟，龍鷹在本卷裡老是從神（這位神當然就是黃易）那邊飛來一筆，有個神奇的機遇，不管是大雨或者竊聽到敵陣營的毒火砲研發與下落消息，都讓龍鷹掌握到微露的曙光，完成奇蹟般的大勝。唯我更在意的是黃易沒有寫出來（或者說沒有進行更深關注更多的落筆著墨）的部分。亦即，戰術是單點突破，戰略則是整體性的（包含調兵遣將、行走路線、安營和補給等等），龍鷹等可以在戰術不斷領先、壓制並擊潰宗密智的佈局並不僅僅是運氣，還得要有足以支撐讓奇蹟發生的實力（籌謀與武藝）。所謂的戰略，另一個解釋就是在日常裡不斷累積與鍛鍊。少了這個，就算有再大機遇也不可能完成偶然神蹟一般的戰術突破，奇蹟感當然也要消失渺然。

　　這麼一想，我對龍鷹在本卷的必勝姿態也就比較安然，不再覺得那般可疑了。

　　本文同步發表於《日月當空》俠友報第15期：

　　http://www.readingtimes.com.tw/timeshtml/epaper/huangyiwuhsia1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