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06-26 16:50:48沈默

〈目擊武俠,聊聊〈椎秦〉的幾個現場〉

 

  讀張斂秋的〈椎秦〉(溫世仁短篇武俠小說貳獎),其語法是既有常見的武俠敘事基調,古意盎然,把一國族恨事,尤其是對長久以來最司空見慣的刺殺對象秦王(話說被這麼多俠客視為中國歷史的首要魔頭,一殺再殺的滋味究竟如何呢?)的擊殺事件,細細娓娓說來,並在最後進行了揭露:這生死嘛不是天下的生死,而是愛情裡的生死。

 

  不過引起的興趣的是對徐荷的平庸性書寫,雖是點到為止(這是短篇小說的天命限度嗎?)。諸如:「這笑聲既不嬌柔,也不香甜,甚至帶著些許嘶啞,但這漢子聽在耳中猶如灌進了蜜糖,當即轉首,對著一個姿容平庸的年輕女子憨憨而笑。」、「徐荷相貌普通,但在古昊眼裏卻是天下無雙,對她素顏還是妝容著實不在意,但想到在九嶷山學藝時從《戰國策》裏讀到的“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已者容。”這句話,不覺甜密無限。」

 

  這種美與醜的轉換,使人見證在武林小說少見的平凡人種的愛戀風景(不是那些高來高去仙來仙去絕世來絕世去)。這就想起個人極為偏好的《覆雨翻雲》。一開始讓驚異的,即是對覆雨劍浪翻雲的相貌描述,把他寫成了一個醜漢。當然了這個醜漢依舊讓天下至美女子深深的戀著。所以在黃易筆下破除了武俠領域俊男美女的傳說,卻又搞出了美女與野獸的神話!

 

  文本最重的一個句子無非是:「你別癡心妄想了,也沒在芸灩河中照照你的樣子,他那樣的瀟灑公子,也會看上你這樣相貌平平的庸姿俗粉?」愛慕徐荷的古昊心中顯然也存有一判斷標準(感到可惜的是此文本並無把美醜的界線變成一種挑釁與質疑),當他遭受現實打擊時,從盲目狀態(他認為徐荷是天仙)甦醒,便以此標準衝撞深愛女子的靈魂,而徐荷對翩翩美公子張良的傾心,亦的確面臨了被現實崩壞的局面。

 

  〈椎秦〉通篇扣緊了同種意涵──古昊為徐荷死、徐荷為張良死──把士和女齊一起來,以愛情的名目,反覆地辯證「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古昊對徐荷的容,徐荷向著張良的容,古昊察覺徐荷刺秦的背後動機),同時將刺殺的意義翻轉了三次,這是有層次感的:從張良為復仇,徐荷對張良,古昊為徐荷,層層的推演,於是容跟死自然也是一致了。

 

  為了愛情,死生何計。這使刺秦有不一樣的理由。〈椎秦〉椎的怕不是外部的秦王,而是椎心吧,最後的濃縮,就像一把錐子一樣,與其說是椎秦,還不如說是愛情之椎刺痛了所有無疾而終的戀人們。古昊最後想:「張良並非我的知己,你也不是他的相悅之人,我們都明知如此,但緣何都是一般地傻呢?」這無奈的氛圍當真是淒迷至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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