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10-07 01:10:19謝曉昀

封城之日

我走過這個場景很多次.

記憶的邊緣舖上一層暗橘紅色的玻璃紙.隨著手掌的捏揉,眼前的場景便覆蓋上更多皺折的痕跡
一道一道的痕跡隨處可見.
有時斷在原本屋子內部原有的牆壁上,有時斷裂則緊貼著筆直長條的長廊蔓走

更多時候,皺折的斷裂在身在那場景裡的我的臉上

我緊貼著長廊前進,手臂則維持著舉起觸摸著臉上的皺折順滑.那兩排長廊上,是一整列大敞的櫃子.如老舊的中藥舖子,年邁的老頭在厚實的藥味中轉過身抓藥,抬眼便見延伸而上的矮櫃裡,整齊有序的發亮白瓷.

這長廊上的櫃子中,放的不是灼熱的白瓷
而是一個個色彩晦暗,彷若黏貼著幾世紀的裊裊迷煙.看過去皆相似的神像
我盯著神像一個個看,記起不確切的稱謂:三太子,關老爺,還有玉皇大帝與註生娘娘.
祂們莊嚴的模樣讓我畏怯
記憶中,未過世前的阿嬤把祂們供奉在獨棟房子的頂樓,用堅牢的鐵窗把櫃上的空間隔起,如同防止外面的竊賊的台灣式的防禦窗子

而這空間永遠維持著蒼白日光的明亮爽朗,橫切著昏暗的神像顏色,透過筆直確切的銀白色鐵橫杆,神明們彼此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那在我小小的年紀裡,更有種膽怯裡夾雜一絲莫名興奮的靠近
似乎到達鐵窗後的神明面前,我只要低頭垂拜,所有的願望就會實現

記憶迴旋停止在我舉步走上阿嬤家三樓的樓梯
一階,一階,再一階......


我嗅著空氣裡,垂拜時嘴裡反覆朗誦的呢喃聲.一直走到長廊的最底,那裡黏纏的長櫃截斷消失,地上卻突兀地擺了一整列的矮櫃
我低頭注視著.上面刻劃的不是繁複的木質紋路,而是一張張破爛黯淡的地圖
地圖上面寫著幾個大字:中古世紀.
在這大字的後面,有著簡陋的世界地圖,地圖裡交錯綜橫的是中古時期作戰的路線位置.如蟻獸在城市裡細密的漫走延伸.
此時,我的直覺強烈地直指矮櫃中的內容物:那一格格規律擺置的,是一個個風化多時,仍揉進強烈血腥氣味,與戰鬥時被挫斷的屍骨
從空洞的洞窟中挖出的眸子,長短不齊的肋骨,削下的黑紅頭皮,以及沾上濕氣的斷指

戰士們的屍骨與殘骸

長廊最底的窗子透進一絲陽光.我仍舊在腦中瘋狂考慮著是否要拉開櫃子
是否要把那些斷簡殘骸捧在手心中
然後從橘黃色的光線下凝視著那仍透明純粹的鮮血


......

滴答,滴答,滴答......


阿嬤以前在每年一度的全台灣進香團中,最後一站是最北邊的十八王公廟
然後再吃過粽子與拜過神明後,車上的鄉親會如睡不著在腦裡出現的羊群般,一,二,三......一一地走回遊覽車中,安靜地進入睡眠

我的阿嬤從來不睡.

她總是搬張椅子,徹夜地盯著惺忪昏花的雙眼,看著黯夜中的混濁海浪.
在最後一次的進香團出遊,母親終於告訴我,我的阿嬤一輩子敬神畏鬼,心裡卻執著地只相信一個傳說

那傳說便是,海底裡有蛟龍,在暗夜與光明交替之際,蛟龍越身過海浪,絢爛的七彩鱗片或許會隱沒在漆黑中,但是只要此生,有幸能見過那翻騰的一點亮光,一輩子便被祝福般地榮華富貴.

 
榮華富貴.



我記得阿嬤死在獄中的時候,連續七天都沒有開口說任何話.
在最後死前的那刻,她勉強睜開充滿混濁黏液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我.
我在她的注視裡,抬起手臂,放到矮櫃上的鐵質拉環,再加重力道地迅速拉開
從窗戶外吹進的風,把櫃子裡米灰色的骨灰捲起,如塵埃般灑落混合到陽光中的游絲物中.


阿嬤這時像是小女孩般地輕笑了起來.










2008-12-01 20:11:38

謝謝小賀還有小公主:)
今天晚上突然想起了煮湯圓
大學的時候每到冬天,就會煮一鍋火鍋或是湯圓大家一起圍著小桌子吃..順便聊天講故事什麼的..
果然冬天還是要一群人吃東西最開心~

大家都很努力,希望你們都能有成就,一起加油!

小賀 2008-11-29 02:10:43

我找到了阿杰那天晚上說的
“幹”之淺見‧音韻篇..


http://www.wretch.cc/blog/tamio/2711612

小公主 2008-11-28 14:31:13

庫庫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