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月時《路西法效應》中文版一上市，我就如獲至寶的買回家，因為這本書和我當時正在寫的論文多少有些相關。讀完之後，我非常喜歡，也非常不喜歡。喜歡的是，它對於人性精闢的剖析，這些實驗研究在金巴多的筆下，顯得十分有趣，很像在讀一個個的故事，而不是研究報告；然而不喜歡的是，當我看著金巴多的實驗記錄和分析，看著平凡的正常人如何變為邪惡的魔鬼，感覺很不舒服。

　　《路西法效應》是社會心理學家金巴多（Philip G. Zimbardo）的實驗與理論的一個總結，內容包含了：他在二十年前所做的「史丹佛監獄實驗」，以及他對於「伊拉克監獄虐囚案」的分析報告，其中，金巴多還整理了其他社會心理學家的一連串社會動力實驗，來證明人性的惡如何在情境之中被激發。人既可以是天使，也可以是魔鬼；一如西方神話中的路西法，既是上帝最寵愛的天使，也是墮入地獄的撒旦。關於人性，特別是在團體中邪惡的力量如何壯大的原因，金巴多提多許多深入而具說服力的見解，也提出幾項具體可行的建議。這不是一本對人性悲觀的心理學研究，也不是在為人類的罪行提出合理化的解釋，相反地，它讓我們看見所謂人類的「罪性」是怎麼一回事，每個人都有可能在某些情境下，顯露出邪惡的一面，即使我們在理智上覺得不可能。

　　在《路西法效應》這本書中（頁349-351），曾提到一個真實案例，1967年在美國加州Palo Alto Cubberley高中，教授世界歷史課的瓊斯老師（Ron Jones）在教授納粹大屠殺的史實時，為了讓學生了解泯滅人性的大屠殺是如何發生的，他和學生展開五天的實驗課程，沒想到短短五天之內，集權主義就在教室、校園間如火如茶地展開，原本只是模擬體驗，學生們卻把它演變成真實的集權組織，雖然最後事件是落幕了，但它卻為該校的師生、甚至是世人，上了寶貴而震憾的一課。這個案例被改編成小說TheWave及電視影集（在美國上映），而今，又被德國導演丹尼斯甘塞爾DennisGansel改編成德國版的TheWave，中文譯為《惡魔教室》。
　

　　上個星期六，我和研究所的同學一起去看了《惡魔教室》。因為電影場景搬到了德國，所以，當這群高中生在課堂上討論「集權主義」、「法西斯」或「納粹」時，我們也看到了德國式的反應，年輕的德國孩子，不相信集權政治會再出現，他們也不想再提那個宛如德國人的原罪般的「納粹」，「為什麼我們要一直活在過去歷史的罪惡感下？」年輕的孩子質疑。當師生決定開始為期一週特殊的上課方式時，其中一個學生的母親甚至非常憂心的跟女兒說：「我們可不是這樣教育你的！」德國人的歷史經驗讓他們對於任何類似法西斯式的行為，都特別敏感警覺，甚至連主辦世足賽時出現的國旗旗海，都會讓某些德國人感到不妥。然而不到一週，這群高中生，成功的複製了一個法西斯式的集團，甚至造成社區的不安，電影的結局為了突顯戲劇張力，有了比真實事件更失控的情節。雖然電影情節在我進戲院前，就已經了然於心，但整部片子，從頭到尾仍然很吸引我，而且使我感到震撼。

　　這部電影的重點，並不是要歸咎造成這樣的局面，是誰的問題？而是讓我們清楚的看見，如果我們默不作聲、甚至為了在團體中「好過一點」而趨炎附勢，我們就是集權政治中的共犯。當然，發出反對的聲音，可能要付出很高的代價，比方像劇中兩個較有自覺的女生，他們提出反對意見時，被批評、誤解，甚至被攻擊，她們並不具有「英雄」的特質，只是想做對的事。

　　當年漢娜"鄂蘭(Hannah Arendt）在她的《艾希曼在耶路撒冷：罪惡的平庸性報告》中提到「邪惡的平庸性」一詞，認為不應該將那些納粹分子視為人性的例外，他們不是虐待狂或變態，相反地，他們和我們每個平凡人一樣正常。同樣的，拒絕極權、拒絕為惡的力量，也不是「英雄」所獨有，所以金巴多提出了「英雄的平庸性」與鄂蘭的「邪惡的平庸性」相對應，提醒每一個自認平凡的我們，也有能力拒絕成為極權主義或邪惡力量的幫兇。
　　
　　一本好書外加一部好電影，雖然心情會有點沈重，但它所關注的，是個值得深思的好議題……。


《路西法效應》（The Lucifer Effect）
作者： 菲利普．金巴多(Philip Zimbardo)
譯者： 孫佩妏、陳雅馨
出版社： 商周出版

《惡魔教室》(The Wave)（德國片）
導演:丹尼斯甘塞爾DennisGansel

官方部落格：http://thewave.pixnet.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