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下班後，到言紀恆的修車廠報到，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養成的習慣。

反正只要有一天沒見到他挑眉以不耐煩的口氣對她說話，便好像有什麼事情沒做般的不對勁。也許，她有隱性的被虐狂吧。

艾情曾經將想過，若不是歐陽選擇在她有新對象的這段時間出國，她大概不會和言紀恆有太多交集。

她只不過需要一個人願意傾聽她的戀愛心聲、適時地給予意見，他在這樣的「需要」下出現，然後她便順手抓住。

這樣的說法太自私，似乎是在利用言紀恆，甚至將他視作歐陽的替代品，但是……她找不到更好的理由來說服自己為何在他身邊打轉。

她想，言紀恆是特別的吧，畢竟沒有幾個男人受得了她的笨。

雖然他總是一臉不耐煩，她要求的事情他卻沒有一件不為她辦到。

一開始，言紀恆只將她當作陌生鄰居，但是經過了那麼多相處，兩個之間的關係早足以稱為友情。

至少她是這麼想的。

繼歐陽之後的第二個朋友。她是這麼定義言紀恆的位置。

「喂！」她拍拍不斷凝視遠方的言紀恆，「發什麼呆啊？」

「沒事。」他抹抹臉，小小的動作很快就將那些情緒藏好。

「你怪怪的。」像好兄弟般搭上他的肩，「聽小左說，你一整天都這樣？有心事要說，不然會得內傷。」

他挑眉輕啐，「笨女人。」

這世界上除了艾情這個笨蛋，還有誰會看不出他最心底的感覺？

縱使不想承認，連張孟書那討人厭的傢伙都明白，他喜歡艾情這麼簡單的事。

然後這女人竟在這裡問他有什麼心事。還不就是為了她！

自知道張孟書有了女朋友之後，他便小心翼翼地想隱瞞這根本無法被紙包住的火。

被拆穿是遲早的事，已經不是第一次看見張孟書帶那女孩回家。偏偏他無能為力，他有什麼立場去阻止？

不只一次想過告訴艾情，但聽到她樂觀地訴說與張孟書不算進展的進展，到口的話終究說不出口。

如果艾情自己發現了另一個女人的存在，會不會更難堪？

畢竟，她已經放下了整顆心去愛張孟書，要收回談何容易？

在感情上一路跌跌撞撞的她又怎能再經歷多一次的痛？再怎麼說，受傷這事，是習慣不了的。

「艾情。」這喚聲帶著無比小心。

「嗯？」

「如果……我是說『如果』，妳喜歡的人……不喜歡妳，妳會怎麼樣？」

她很認真地思考著，「雖然很沮喪，但不會輕易放棄。愛情若是不努力，怎麼會知道結果？」

愛情不是努力就有用的。他在心裡答，飽含著濃濃的心酸。

沒有誰會因為某個人對自己深深努力過而愛上他……那是感動，不是心動。

否則，她怎麼到現在還將他歸類為朋友？

「那麼……」他繼續問，「如果他另外有了喜歡的人呢？」

「嗯……」這一次她想了更久。

「會放棄嗎？」答案若是肯定的，一切是不是單純多了？

「我……」她看看言紀恆，最後說，「不知道。」

她不知道？這算什麼回答？

他撇撇嘴，做起別的事。那一瞬間覺得自己真蠢，竟為這笨女人操心。

「別這樣。」拉拉他的衣角，這動作自然得毫無異樣，「我是真的不知道，因為這取決於我有多愛那個人。」

「怎麼說？」終於將視線移回她身上。

「如果我對他的愛不算太深，適時抽離是最好的決定。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她笑著解釋。

艾情將人的感情過於簡單化。

愛若能分辨出深淺，眼淚的多寡是否也能預測？若是可以預測，人何苦知道會淚流不止，仍要繼續淪陷。

情之所以傷人，便是因為無法預估心動的深度、時間的長短，還有傷口的疼痛……總之，深不可測。

「所以？」

「可是，如果我很愛很愛他，愛到不可自拔，我會等待，等他放棄那個她，選擇我。」她狀似思考，「即使不知道要等多久，但總會有所回報的。」

言紀恆擰起濃眉，「回報？若什麼都等不到，那會是一場空，沒有回報。」

他明白等待的漫長與可怕，當然不願艾情嚐到那滋味，尤其是看不到盡頭的等待……如他。

「怎麼會是空？」她自有想法，「很用力地愛過，是人生最難忘的過程，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使盡全力去愛一場。」

「為了那過程，妳甘願遍體鱗傷？」他的問題顯得可笑。

她聳肩。不知道那是代表是或否。

得到了回答，他還是不曉得該不該說出事實。若艾情的理論在她的世界中成立，那她對張孟書的愛是淺還是深？

究竟是要相信她尚未深陷其中，自私地戳破一切，也許可以成為那根「芳草」；或是若無其事，什麼都不說，他等她，而她也繼續等著「他」？

不論怎麼做都傷，差別只是受傷的是誰。

「言紀恆，」艾情望著沉思的他，「你怎麼會問這麼奇怪的問題？」

他想隨口找個理由搪塞，「我朋友……」

「騙誰啊！你朋友？哈哈……」她笑到岔氣，「明明就是你自己吧？說啦，是不是戀愛了？」

翻翻白眼，不將她的玩笑當一回事。

「說嘛！我都告訴你，我喜歡張孟書，你讓我知道是誰才公平。」

這女人是小學生嗎？哪有人這種事做條件交換的？

打開電視，將耳朵自動關閉，專心在晚間新聞上。

「是我認識的人嗎？」她開始玩起猜猜猜的遊戲，這才發現他們共同認識的人少之又少。

她瞇眼望向沉默不語的言紀恆，「真的不說？」

「愛一個人的心情是放在這裡，」他指著胸口的位置，「而不是嘴巴。」

第一次，艾情覺得這講話夾刀帶劍的男人也可以這麼……浪漫。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