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宮廷歷史】《傾國 _卷二:情繫十四》─(16-12)
沉璧哭著回到房裡,多爾袞追了過來。
見沉璧哭倒床榻上,多爾袞心下難受,遂趨近她,坐於床畔,將她扶起,攬在自個兒懷裡。「哭吧,沉璧。本以為妳和我在一起,我可以保護妳,未料,卻還是讓妳因我而承受這諸般委屈。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妳。」
她抬起婆娑淚眼,看著他。「多爾袞,你沒對不住沉璧,這一切,都是注定了的,誰也怨不得誰。」
他歎了口氣,「小玉兒在府邸裡頭興風作浪,原以為設計讓大汗與舒側妃知曉她所行惡事就能制住她,卻沒料到,她竟做出此等自殘之事。我恨她,我實在是恨毒了她。」
她流淚,在他懷裡喃語地道:「小玉福晉自殘,將成為咱們之間愛情裡,最為沉重的一環。沉璧雖深愛你,但,再也承受不住心裡的罪惡感。多爾袞,沉璧再沒法子待在貝勒府裡了,不如……,咱們分開吧。」
一聽聞「分開」二字,他整個人彷若受了驚嚇般,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分開,為什麼要分開?妳是我拜過堂成了親的妻子,好端端的為何要分開?」
「咱們並沒有好端端的,小玉福晉不就是因咱們而自殘性命的嗎?」
「那是她自個兒想不開,鑽進死胡同裡,不能因為她想死,咱們就得全跟著把幸福陪葬呀。」
她拉住他的手,似要他冷靜下來。「多爾袞,咱們分開吧,沉璧不欲傷害繼續擴大,不可收拾,咱們不能只顧自個兒好,卻莫管他人死生呀。」她心想:「多爾袞,請原諒我,我真擔心若傷害繼續無限擴大,將會影響歷史。」
「不,我不可能答應妳。妳我分開,那妳要上哪去?」
「沉璧會回汗宮玉主子身邊,繼續服侍她。」
他霍地站起身來,朝她大吼:「不,我不要!咱好不容易能如尋常夫妻一般地生活在一塊兒,這是多麼不容易的事兒,咱豈可輕易放棄?」他拉住她,「沉璧,不要害怕也毋需退縮,跟我站在一塊兒,咱們一同面對可好?」
她卻搖頭,「這樣的愛,太沉重了。沉璧做不到,沉璧實在是做不到啊。」
見她執拗如此,他十分生氣,遂道:「我絕不可能和妳分開,不分、絕不分!」說罷,他轉身拂袖,負氣地揚長離去。
門外的蘇媚聽見,心下極為沉璧感到委屈難過,甚至是抱不平。
◆◇◆◇◆
翌日,趁多爾袞上朝,沉璧於暖閣內收拾一切打算回至沉月璧居去,不願再待在貝勒府邸裡。愛淑不知是打哪兒知此事,竟著汀蘭陪同,來到沉璧暖閣內。
「沉璧……」
聞有人喚著自己,沉璧回眸,見是愛淑。
愛淑上前,拉住她的手,以不太流利的滿語說道:「昨兒蘇媚來稟,說是聽聞妳說要與貝勒爺分開。這事兒可是真的嗎,沉璧?」
沉璧默不作聲,低頭表示默認。
「不可以,貝勒爺對妳如此愛重,妳怎可撇下他一走了之呢?」
「妳也看見了,嫡福晉心裡可是恨毒了沉璧,就連跳下閣樓前,都說著『到死都恨妳』這樣的話來。沉璧一心一意地愛著貝勒爺,並無傷害嫡福晉之意,卻未料到,她竟因沉璧而想了結性命。妳說,沉璧要再如何繼續待下去?」
「這不是妳的錯呀,嫡福晉善妒,且又心腸狠毒,府邸裡頭早已不得人心。」
「話雖如此,但她性命若因沉璧而受害,沉璧於心何忍?」
「可是……」
「好了,別再勸了,總之沉璧心意已決,是不可能再改變的了。」
汀蘭聞言,哽咽上前。「璧福晉,在大金國,汀蘭最打心底佩服敬重的就是您了,您是好人,難道真要遂了嫡福晉拆散您與貝勒爺的詭計嗎?汀蘭是個奴婢,本不該多話,但這會兒汀蘭不得不說,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嫡福晉不惜傷害自個兒性命壓根兒就是針對您的……」
聞言,沉璧禁不住地落下淚來。她倔強而堅強地拭去淚水,遂勉強地笑道:「是針對沉璧也好,是賭氣也罷,總之她受了傷害,癱了,再也挽回不了。沉璧能做的,就是成全,然後離開。」
「璧福晉……」汀蘭竟哭了出來。
就連愛淑的淚水也不住地在眼眶裡頭打轉。
沉璧握住她主僕二人的手,「不論今後沉璧在不在府裡,沉璧永生都會記得,為愛淑接生東莪那一夜,咱們三人的命運曾串連在一塊兒,為貝勒爺保住東莪。」
愛淑聞言至此,淚終忍不住地落下來。「沉璧,妳是我與東莪的恩人,不能幫上妳什麼忙,但妳這份恩情,我永世難忘。」
「還有汀蘭,汀蘭會永遠記得,曾與璧福晉一同度過難關的那一晚。」
沉璧笑中帶淚,對愛淑與汀蘭頷首。
而後她轉身回眸,似乎只要目光一觸及暖閣內的某一角落,眼前便會浮現起往昔的一切;與多爾袞的愛、嗔、癡、怨、愁,盡在這一暖閣裡,封緘,再帶不走,能帶走的,僅滿心回憶而已。
觸目所及,一裳一衣、一衾一褥、一桌一椅、一櫥一屜、一紙一筆,皆没入時光的寧靜海裡,寥落沉寂。
她拭淚,拾起床榻上早已備妥的細軟。「嫡福晉那邊兒,就著人代沉璧,好好地照拂她吧。沉璧這就離開,回沉月璧居去。」說完她拎著包袱,轉身離去。
愛淑在她身後低喚:「沉璧……」
沉璧回望,眼下滴落了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似悲傷飾在眼角,令人不忍。她笑了,然後便走了。
◆◇◆◇◆
沉璧一連多日未回貝勒府,多爾袞擔心她,遂至沉月璧居尋她。
寢室內,沉璧一人獃坐美人靠上,發著獃,意興闌珊地什麼也沒做。
夜深了,有些微微涼意,蘇媚見沉璧一人待著,衣衫單薄,便為她披上披風。「璧主子,夜深了,要不要回屋裡歇了?」
「我再待一會兒。」
「那好,蘇媚不吵您。」說完便轉身離去。
蘇媚欲跨出房門時,見多爾袞入內,正要向他行禮。
他示意她噤聲,她頷首,只福了一福便退了下去。
他來到沉璧所坐的美人靠,靜靜地坐於她身旁。
意識有人靠近,她毋需轉頭,便知是他來了。
他將下巴抵靠在她肩上,雙手將她緊緊地圈進自個兒懷裡。
兩人皆不言語,只彼此感受著對方的體溫、呼吸,以及心跳聲。月光,彷彿將他倆緊緊地圈繞,世界宛若只剩他二人。
她忍不住地,落下淚來。
他毋需凝視她雙眼,便知她是哭了,因她的淚,已然滴落在他手背上。他的心很疼,也同她一塊兒地落下淚來。
「沉璧……」他的輕喚,終於劃破沉默的山河。
她緊了緊自個兒手心裡的,他粗獷的手,似一種無聲勝有聲的回應。
「咱倆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一塊兒,切莫辜負玉兒先前成人之美的美意可好?不要分開,咱不是說過要一起慢慢變老的嗎?妳再仔細地想想,不要如此輕易就放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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