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多爾袞來見玉兒，和她正在殿中一同品茗，邊喝茶的同時夕雲端來兩盞餑餑小點心，恭謹呈上。安置好小瓷盤後，夕雲侍立在一旁。

「今兒你特來找我，可是有什麼事情？」

多爾袞邊吃點心邊道：「最近城裡發生了一件怪事。」

「怪事？什麼怪事？」

「城裡客棧前有名戲子在唱一齣十分簡單卻很奇怪的戲碼。」

「戲碼？」玉兒自從與沉璧一起讀章回小說、排戲演戲之後，對「戲碼」相關之事倒很是敏感。「什麼樣的戲碼？」

「就說是一個名喚水玉的姑娘去買了餃子……」

玉兒對這戲文的開頭感到挺好奇，遂問道：「能唱嗎，多爾袞？不妨唱來聽聽。」

他一聽頗有些為難，「妳要我唱？我的噪子，只怕會嚇壞了妳呢。」

「無妨。既是怪事，肯定會引起許多人的注意，我倒是想多瞭解一些。」

他實在有些為難，確認似地問道：「妳真要我唱？」

她點頭。

於是他清了下喉嚨，五音不全地唱出來。「奴家小名喚水玉，清晨提籃市集去；想起阿爺叨叨絮，腳下匆忙急不徐……」

聽他唱時，她原本掩嘴竊笑，他惡狠狠地盯著她，她才急忙斂容假裝專心聽唱。然而待聽完整齣戲文的唱詞後，她十分愕然，竟大嚷道：「是沉璧。」

他愣怔地看向她。

玉兒稟道：「多爾袞，此戲文乃沉璧所寫，絕對錯不了。沉璧是想藉此戲文告訴咱們，她現下安全無虞，但必定得趕緊想法子去救她。」

「喔，」他略作沉思，而後看向她。「怎麼說呢？妳如何能從這戲文裡得知沉璧所欲傳遞的訊息？」

她舒展眉宇，緩道：「戲文裡唱著，『步履不慎傷腳背』，意指沉璧現下有了狀況，被困著，正因如此所以叫天不應叫地不回。戲文裡又唱，『餃子尚好在籃裡』，我猜想，沉璧應是想藉此告訴咱們，被搶的銀兩還在。所謂「餃子」指的就是元寶；銀兩。戲文最末兩句，『設法託人捎訊息，叫玉姐姐偕人來救水玉離』。『玉姐姐』指的就是我，『水玉』指的就是沉璧她自個兒。她正設法捎訊息給咱們，好讓我能請大汗派人前去救她離開。」

多爾袞聽完點點頭，覺十分有道理。

夕雲聽後則是大叫，「主子，您真真是太聰明了，這麼簡單的戲文，裡頭竟暗藏如此玄機。」嚷嚷之後，自覺在多爾袞與玉兒面前失了禮儀，不覺趕緊噤聲斂容。

玉兒倒是笑了，這是她這幾日以來難得出現的笑容。她笑對夕雲說道：「不是我聰明，是沉璧機伶。」

多爾袞想想，又問：「妳怎知『水玉』指的就是沉璧？」

玉兒拿來紙筆，在紙上寫下「水」和「玉」兩個字，向他解說。「你不太瞭解漢字故而不解。你看，這『水』字旁再加上個『冗』就成了『沉』；再者，『璧』乃玉之通稱，所謂璧即是玉、玉即是璧，這『玉』字上方再加上『辟』字就成了『璧』字。二者合起來就是──『沉璧』。」

他一聽恍然瞭悟，「玉兒，妳說得沒錯。我真真是小看了妳與沉璧主僕的姐妹情份了，想來妳二人的默契果真是好得沒話說。」

夕雲一旁不敢插話，但聽聞多爾袞與玉兒間的對話，亦感十分高興，心想這回沉璧總算有救了。

「雖說沉璧已有了消息，但，到底還是不知她身在何方。」多爾袞歎息道。

「這事兒不難，將那戲子找來一問，如此即可得知與她接頭者究竟係何人，藏身何處。」

「好，那我便將此事奏與大汗知曉，請那戲子前來問話。」

【註】「餃子」是中國北方的傳統食物，滿人稱之為「子孫餑餑」。

清史料有載：『元旦子時，盛饌同離，如食扁食，名角子，取其更歲交子之義。』又載：『每年初一，無論貧富貴賤，皆以白麵做餃食之，謂之煮餑餑，舉國皆然，無不同也。富貴之家，暗以金銀小錁藏之餑餑中，以卜順利，家人食得者，則終歲大吉。』此段註釋擷自維基百科。

◆◇◆◇◆

　　皇太極自多爾袞口中得知可能有沉璧的消息以後，派人去請那戲子前來，問過話後，得知與戲子接頭之人乃大明軍營裡名叫孔孟武的侍衛。於是皇太極派人跟著那戲子，待孔孟武前來與她聯繫，拿銀子給她時，便將孔孟武給拿下。

書房裡，皇太極、玉兒與多爾袞皆在，侍衛將孔孟武帶了進來，押他跪於皇太極跟前。孔孟武掙扎，終究力不敵眾，不得以只好屈膝跪倒在地。

皇太極厲眼問道：「你可叫作孔孟武？」

孔孟武狠狠地瞅著皇太極，說道：「是，孔孟武就是我，今日落在你大金皇太極手裡，要殺就殺、要剮便剮，我孔孟武絕不皺一下眉頭。」

皇太極笑，「你言重了，本汗只是想問你個問題，何需殺你？」

孔孟武感到有些莫名奇妙，他看向皇太極，百思不得其解。

「本汗問你，你可知大金大明邊境的全羊舖遭劫一事？」

孔孟武一聽，仰首呵呵大笑了起來。

多爾袞見他不敬，便狠狠踹他一腳，將他押下。「大汗問話，還不速速從實招來？」

「咱們總兵大人不費吹灰之力就劫到了那家舖子的銀兩。瞧你們如此緊張，難不成那舖子和銀兩是你們的？」

皇太極與玉兒交換了一個眼神，有默契地相互頷首。

皇太極對一旁內監道：「替這位將軍鬆綁。」

「是。」內監領命，替孔孟武鬆綁。

孔孟武見皇太極如此輕易就替自個兒鬆綁，倒有些奇怪。

「好了，繩索已然解開，你可以離開汗宮了。」

此時孔孟武反倒有些不敢離開，他肅然地看向皇太極。「怎麼，你不殺我？」

皇太極呵呵一笑，「本汗方才說了，只想問你問題，犯不著殺你。現在問題已經問完，你可以走了。」

「你，真不殺我？」孔孟武確認。

「不殺。」

孔孟武起身，「那好，我便不客氣了。」他想也沒想，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多爾袞上前，「大汗……」

「該怎麼做，你應該很清楚。」

多爾袞會意，遂向皇太極行禮。「臣弟會派人跟蹤，找到他們的所在。」

皇太極手一揮，「去吧。」

「是，臣弟告退。」多爾袞退下，迅即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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