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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陽光灑進多爾袞的書房。

書房內，多爾袞正伏案閱讀。

沉璧來到書房外，向裡探頭張望，一臉心不甘情不願地走進去。

多爾袞意識到有人入內，抬眼一望，見是沉璧。

「給貝勒爺請安，貝勒爺吉祥。」

「沉璧姑娘身子可好些了吧？方才聽奴才說，妳和我額娘在花園裡頭說話。」

「是的，貝勒爺。」

「都說了些什麼？」

「沒說什麼，」她轉轉眼珠子，隨口答道：「只是聊些女人心事。」

多爾袞笑，「沒想到妳居然還能陪我額娘聊女人心事？真不簡單。」

「那也沒什麼，女人總是懂得女人的。」

「妳這麼聰明伶俐，又上知天文、下懂地理，看來我真要考考妳了。」

「要考我什麼？」

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念了一小段漢文：「大學之道，在明明德。沉璧，妳接下去念。」

她實在搞不清楚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不過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她只好將文章給念誦出來。「在親民，在止於至善。」

「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他誦完，看著她。

她又接了下去，「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

「物有本末，事有終始。」

她一臉訝然，心想竟還要她繼續念誦下去。於是她道：「知所先後，則近道矣。」

「古之欲明明德於天下者，先治其國；」他繼續念。

她心裡嘀咕：想考我是吧？那有何難。於是再念：「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

「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他又念。

「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她得意心想：怎麼樣，我就是接得下去，你奈我何呀。

「欲正其心者，先誠其意；」他盯著她，沒打算停下來，看她能夠對到哪。

「欲誠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她心想：好啊，要考我你便來吧。

「物格而後知至；知至而後意誠；」他心想：這丫頭居然接得下去。

「意誠而後心正；心正而後身修；」她心想：我就接得下去，你考不倒我的。

「身修而後家齊；家齊而後國治；國治而後天下平。」他心想：好樣兒的，真有妳兩下子的。

「自天子以至於庶人，壹是皆以修身為本。」她心想：不賴吧，這我念高中、大學的時候就念過了，我沈沉璧可是沒在怕你呢，哪怕你是十四貝勒。

「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他心想：算妳了不起，這是最後倒數第二句了。

「其所厚者薄，而其所薄者厚，未之有也。」她做了終結，面露得意神色，心裡嘟嚷著：要嘛就考難一點的，這個根本不夠看。

多爾袞一笑，沉璧也回以一個禮貌的笑容。

「原來貝勒爺也習漢文，而且似乎習得不錯。」她恭維他。

他搖頭，「非也，本貝勒不喜歡漢文漢語，自然習得也不多。」

「那為何能考沉璧有關《大學》裡的文呢？」

「我皇兄皇太極喜學漢文，甚愛漢文化，有一回和他聊天，他就同我講解了《大學》裡頭的這一段，聽了本貝勒覺得挺有道理的，所以就記下來了。」

「原來如此，」她心裡不屑，在嘴裡小聲叨唸：「我還以為你多爾袞有多大本事呢，不過是個不學漢文、沒有文化涵養的蠻子罷了。」

他沒聽見她嘴裡的叨唸，逕自又說：「妳能說說這段文的意義嗎？」

「當然。」她抬起下巴，顯現一股優越氣勢。「這段文的意思乃指，《大學》這道理的宗旨，在於弘揚光明正直的良好品德，令人捨舊圖新，以達最完美的境界。知道自己該達到如何的境界，如此志向才能堅定；志向堅定了，就不會躁進；心靜之後就能心安理得；心安理得以後才能有周詳的思慮；有周詳的思慮以後才能夠有所獲得……」

他閉著眼睛聽完她的解釋，點頭，睜開眼睛。「妳解析得很好，看來真有讀過幾天書呀。」

「多謝貝勒爺誇讚。其實漢文化博大精深，雖說貝勒爺不喜漢文，但沉璧倒要勸勸貝勒爺多習漢文，如此定能陶養性情、有文化涵養，使人格變得高貴。」

多爾袞聰敏，當然聽得出她此言是在貶低他，意指他為蠻夷。他不說話，只是笑看著她，點頭。

「我們方才所念誦的是《大學》裡的文，此書與《論語》、《孟子》、《中庸》合稱為『四書』，綜觀四書與五經，不難發現，其實它們都是依循『三綱』、『八目』所延展出來的。拿我們方才所說的『明德』、『親（新）民』、『止於至善』，就是三綱。『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即所謂『八目』。這些皆是養性進修的進程，應依循其修身養性才是。」

聽完他頻頻點頭，道：「姑娘說得極是，本貝勒受教了。」

她欠了欠身，「貝勒爺這話可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只是將心得與貝勒爺做分享而已，希望對貝勒爺有所助益。」

「當然當然，助益可大了。」他促狹地想捉弄她，便道：「既然沉璧姑娘這麼愛讀四書五經，那麼妳就在本貝勒的書房裡好好讀書吧。」他自書櫃上取來《論語》、《孟子》、《大學》、《中庸》；《詩經》、《尚書》、《禮記》、《周易》和《春秋》；《史記》、《漢書》、《後漢書》和《三國志》，還有《資治通鑑》等書，堆疊在書案上。「這些書全是皇兄所贈，書盡其用，沉璧姑娘就替本貝勒好好地讀它們吧。讀完以後咱們可以討論討論，妳再將心得分享給本貝勒知曉。」

「這……」看見案上那堆書，她簡直傻眼。

「沉璧姑娘就當本貝勒的漢學小教娘吧，和本貝勒講講心得，讓本貝勒得以透過妳而修身養性，成就高貴的人格。」說完，他正要離開書房。

她叫住了他，「貝勒爺……」

「還有何事？」

「沉璧要讀多久的書呀？」

「就讀到本貝勒再次回到書房為止。」他不再多說，笑著揚長離去。

面對案上如小山一般的書堆，她很是苦惱，更是氣惱在心底，明明是他想藉機整她，她卻對他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是日，她在他書房裡讀了好久的書，讀到都打盹兒了。幾度紙窗上的葉影離離，晃晃悠悠，都教她以為是他回到書房來。她苦候多時，已禁不住周公召喚，眼皮沉得都快睜不開了，一直等到三更天他才終於回到書房，准她回房歇息。她暗恨，一個現代女子，竟被古代男子所整。正所謂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勢必會逮到報復機會，對他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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