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煙

　　可以再給我一次機會，將故事改寫，因為我相信生命沒有一種絕對，即使一切已經如煙。

　　在七歲的那一年，我們曾經歡笑的在操場上奔跑，一起追逐著即將西下的陽光，還天真的以為能像夸父一樣，追到了太陽，便能永遠擁有時間，可以永遠停留在我們最喜愛的夏天。

　　在十四歲的那一年，依舊清晰記得一起回家的畫面，談笑著今天誰最做了讓人訝異的事。當我們即將畢業時，曾經一起許下一個最美的諾言，堅信能攜手共同走向未來瑰麗的康莊大道，一起用雙手築起未來的夢，一起讓夢想實現。最愛下午五點鐘放學後空蕩蕩的教室的你，我還記得你說過，你最愛陽光在這時候灑落在教室的溫暖，那是一種寧靜，是一種無可取代的空間。很愛歡樂氣氛的你，此時的眼神卻隱藏著一股哀傷，摸不著、看不透的憂愁，看著這樣的你，身為朋友的我卻是一點也不了解，只好硬拉著你陪我打球、一起去追逐我們最愛的夕陽、一起放聲狂歡。

　　轉眼間，來到了十七歲，我們還是同班同學，還是喜歡放學後，一起走在堤防上。十年了，我們還是一樣在做喜歡的事，一起看著逐漸沉沒的夕陽。你說你希望找到一個能讓你無私無悔付出的人，看著你的眼神，我知道那個人似乎在不遠之處。

　　想說卻說不出口，那份對你的心意，我相信我是你口中的那個人。開玩笑的口吻回了一句：「那個人在說我嗎？」而你微笑著說：「哈，現在是傍晚了，醒醒吧！別作夢了。」我搭著你的肩膀說：「開玩笑的嘛，你以為我認真的啊！」

　　其實我是認真的，多希望能從他的口中聽到我想要的字字句句。

　　這些年來的相處，像個老夫老妻一樣，你常嫌我囉唆，我常笑你不懂憐香惜玉，把我當兄弟一樣。這一切，讓我真的以為我們在一起了，關心你已經成了我的例行公事，直到你說你喜歡隔壁班那位溫和漂亮的女孩，希望我能幫你。除了訝異寫在臉上，內心有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有種落寞，原來我並不是你心中最想關愛的那個人。

　　每天幫你製造機會，每一天每一分絞盡腦汁的幫你想法子，每一天每一刻的竭盡所能幫你，每一天每一秒不停的催促著你的追求進展，好多個每一天，都是一把把尖銳的刀，不停的往身上刺，讓我的心不停的淌血。一樣的回家路上，一樣的兩個人，一樣的夕陽，但是曾經一起擁抱的美麗已經破碎。

　　即將畢業的夏天，蟬聲知了的一聲一聲在耳旁提醒，鳳凰花開滿了整個樹梢，這是我們最後一起奮鬥的時光。我知道五月，天很高風很清澈，就像我對你的愛，好高好清澈，而現在，那些愛，彷彿堆在角落，被灰塵埋沒的泛黃相片，我不敢想像在剩下的六月，能讓你全心全意的為我付出一個裝載著愛意的眼神。畢業典禮上是我最後能幫你的最後一次，我們很開心的拍了照，也幫你跟她拍了一張，一起慶祝即將展開的大學生的生活，一起吃了一頓說聲珍重道別的謝師宴。

　　三年結束了，那女孩沒有答應待在你身旁，而她也前往美國留學了。

　　雖然我們已經畢業了，但是我們仍然在為指考做準備。每天早上，陽光微微透出光，你便到我家樓下，騎著剛買的摩托車載我一起去附近的大學空教室內讀書，你說這樣才能享受大學生的氣氛，才有動力繼續往前衝。你待在我身旁的日子還有多久，我不敢奢求，只怕一考完試，真的要說再見了。

　　望著窗外，回憶滿天，時間偷走一切，坐在我身旁的你是否也有這一種感覺。

　　考試奮戰終於在第二天結束了，伸伸腰，做點伸展。這一切終於可以暫時解脫了，不用每天背著白底、色彩繽紛的筆記本，那瞬間彷彿是一隻關在籠裡的小鳥，即將脫離束縛綑綁，看到門開啟的那瞬間，渴望享受風的吹撫、自由的薰陶。你牽好了車說：「走吧！我們去海邊玩吧，今天要玩的瘋狂一點，今晚的瘋狂歡樂都是我們的。」我毫不猶豫的跨上後座，豪爽的答應了，那座位似乎已經是我專屬位子了，也許不久，這個位子、這頂安全帽、這位司機再也不是我的了。　

　　光著腳丫子，踩著沙灘，遠方那熟悉的場景，是我們最喜歡的陽光。你說這裡是讓你愛上夕陽的地方，小時後你父母親常常帶你來這邊玩。只要一談起這個海邊，你的臉上那抹微笑，似乎在說著這裡是你的天堂，這裡的每一粒細沙都是你的回憶足跡。

　　夕陽終將隱沒在地平線的另一端，取而代之的是星星點綴天空的夜。

　　整個早上的用腦過度，整個下午的用力瘋狂，再有力氣的人也差不多筋疲力竭了。我們隨便找家店面填飽肚子，便再次執行我們的例行公事，一起走在河堤上，今晚的天空很漂亮。你仰著頭看著天空說：「從今以後，我們也許會上不同的大學，我們要開始各自的生活，以後相見的機會也許會變少，但是我們還是朋友，有事情可別隱藏起來，自己偷偷的躲在被子裡哭泣喔！」

　　突然間，不知為什麼，我們很有默契的停下腳步，仰著天空，看著一閃一閃的星星，那天空，很美，這瞬間彷彿時間停下腳步。輕聲的喊了你的名字，你低下頭，我墊起腳尖，雙手環抱著你的脖子，輕輕的觸碰了你的雙唇。

　　回家的路上，你什麼也都沒說，只是靜靜的騎著摩托車，從前的我們一路上總是吵吵鬧鬧的，哪管的著現在夜已深。今晚的安靜讓我好不安，這一切太衝動了，來的太突然了，不知那來的勇氣驅使我這麼做，但是我知道，如果今天晚上就這樣平平凡凡的過去了，以後的日子，會因為沒有你而變的枯燥乏味。

　　我想要的東西，我要勇敢的追尋。

　　那夜裡，反覆難以入眠，今晚的你，思緒也許很混亂。那一刻，我們只有一聲簡短的道別，那句再見，不知為什麼，這回聽起來好讓人心酸，似乎向我說永別了，深怕以後想見面只能看著相片，讓回憶慢慢浮現你的臉龐。看著桌上的手機靜靜的躺在那，手機沒有響，那音樂是你說你最愛的一首歌，所以一定要拿來當鈴聲才行，雖然聽起來帶有點無奈與感傷，但是就是喜歡它，喜歡它的歌詞，喜歡它的曲調，喜歡這首歌的所有一切。

　　過了子夜，連一封簡訊也沒有收到，等待後面還是等待，這夜裡，有多少的等待，讓我在夜裡放開不了手機，倔將的脾氣讓我堅持握著，直到聲音響起。如果這一個突然奇來的吻，讓我真的失去你，我能奢求有那麼一個明天，重頭活一遍，將那感受到的情不自禁隨大海的退潮流去消逝。

　　蟬聲知了知了的向我們宣告夏天到了，一天又一天過去了，等不到你的電話，我一直猶豫的拿著手機，盯著那熟悉的名字，只要一根手指頭就能聽到你的聲音，就能跟你說聲對不起。我還是做不到，只能被動的等你，連打電話的勇氣也沒有。

　　即使每天想著該如何跟你道歉，我的生活還是得要繼續下去，為了不要讓自己有胡思亂想的時間，找了一份暑期打工，在住家附近的飲料店上班，讓勞累來遺忘我對你的充滿歉意的畫面。八月中了，接到了入學通知單，這兩個月來的無消無息，曾經說好要一起笑忘苦痛，以後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我明白了，也認了，我要北上去讀書了，真的再見了。

　　離開家的前一週，我決定了，不能再這樣一直逃避，這樣下去，我會後悔失去你，如果當不了伴侶，那就繼續當個朋友吧，至少如此，我沒有失去我最好的青梅竹馬，我還有一位讓我談心傾訴的垃圾桶。傳了一封道歉的簡訊給你，如果被狠狠的拒絕或是沒有收到任何回信都沒有關係，一切真的沒有關係了，至少我給自己一次機會，將歉意讓你明白。

　　我相信我的堅強，以後再也不會一個人偷偷的躲在被子哭泣了。

　　床頭的手機傳來了震動，是你的回信，那瞬間，我又驚又喜，「明天下午老地方見」，那個地方，我記得、深愛著。我有好多好多話想對你說，多到即使上帝給我永遠，我也說不盡。那是一個夕陽即將慢慢隱沒在大海的時刻，精心打扮了一番，你早已在那等待，你還是老樣子，從來不失約，從來不讓別人等，寧可別人遲到也不允許自己遲到。

　　當你站在我眼前的那一刻，那瞬間，我的世界彷彿解體了，這兩個月的武裝，偽裝的堅強，再也撐不下去了，無法抑止我的淚水，無法阻止想見你的心思。心，崩潰了。

　　你那吃驚的神情看著我，還以為自己做錯事讓我哭泣，輕輕的拭去我的眼淚。好不容易撫平了這隱藏許久的情緒，我們坐在堤防上，聊著這兩個月來我們做了什麼事，我們的未來在哪。吻你的那一天，連一句也不曾提起。

　　當我們聊的正開心的時候，突然間，不知為什麼我們都安靜了下來，你開口打破沉默說：「對不起」我十分不解的看著你：「為什麼要跟我道歉，該向你說對不起的人是我」原本低著頭的你望向遠方說：「我其實很久以前曾經喜歡過你，好想跟你說我喜歡你，但我們彼此之間的關係，像兄弟一樣，即使再怎麼的曖昧，我的感覺一直告訴我，我不能喜歡你，我怕我對你的愛是一種傷害。」

　　我盯著你的雙眼，你的一字一句讓我感到十分震驚，說不出口，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你便繼續說下去：「對不起，我太膽小了，這兩個月下來，我完全沒有理你，真的很抱歉，我應該勇敢一點，去回覆你的心意，因為我覺得，我沒有資格愛你，我能做的就是默默的守著你，讓你開心，讓你不再傷心流淚，成為你生命中的胸膛，當你傷心難過時，可以依靠，可以哭泣宣洩。」

　　我仍然充滿著疑惑：「那高一的時候，你說你喜歡隔壁班那個女生是怎麼回事？」你微微笑的說：「那個喔，我覺得如果我真的跟她在一起，應該也不會再一起很久吧，因為我不停的催眠自己，我喜歡那樣的女孩是因為我不想跟你繼續搞曖昧，也許這樣，我會忘記我喜歡你。」

　　滿腦充滿疑惑的我接著問下去：「為什麼你會覺得你沒資格愛我？」你將頭瞥過去：「因為我會為我所愛的人不顧一切的付出，那些舉動會讓我更不像我自己，甚至我怕我的改變會傷害你。」

　　聽到這，一股難過與淚水不由自主的侵襲我的身體：「為什麼你不能坦白的跟我說你喜歡我，那時後你說你喜歡那個女生，你知道我的心很痛嗎？為什麼我要幫喜歡的人追其他的女生，那每一天都是煎敖，當你每一句每個字都是她的名字的時候，我好難過，每一天每一步都走的很痛苦。」　　

　　因為真正愛上了，才發現我們其實是不了解對方的。

　　你的真心話讓我很開心也很難過，開心的是原來我們一直是彼此喜歡著對方，難過的是為什麼我們彼此都愛著對方卻不敢說出口，而讓之間的鴻溝越來越看不見底，是我們的自以為，讓我們都差點失去對方。這一片刻，夕陽緩緩著沉入地平線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我們也隨著天色的暗靜了下來。你仰著天空說：「我最愛五月天的那首如煙，裡面有說了一句，有沒有那麼一個明天，從頭活一遍，讓我再次感受曾揮霍的昨天。如果可以我也想要從頭活一遍，這樣我們就不會現在這麼痛苦了。」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不想要再次的揮霍機會，我還是想要擁有你：「可以給我一次機會嗎？我還是很喜歡你，讓我們從頭開始，那個明天會開始的，我們從頭活一遍吧！」說完便再一次的將雙手環繞著你的脖子，再一次的吻了你的雙唇。這一次，你輕輕闔上雙眼，攬著我的腰，回應我對你的吻。

　　過去已如煙，這一次不再讓故事充滿著後悔，生命沒有一種絕對，故事已經改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