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將門掩上,好隔絕門外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音與男男女女談話的吵嚷聲,夜店經理假意地咳了一聲之後,自身上口袋裡取出一本記事簿來低頭察看,末了,在這家夜店老闆的極度不耐煩之下才緩慢抬起頭來直視著對方。
「成績如何?」
夜店經理闔起簿子、朝著自家心急的老闆緩慢一笑,道:「老大,這筆收入實在是太可觀了!按照這種模式經營下去,咱們店就可以一清前帳外,還可賺入一筆不小的錢財!」
「哦!?」陳老喜出望外地雙眼一亮,揚聲反問的笑容裡載滿了貪念,「那太好了!以後就照著這般模式去做吧!」
語畢,陳老看見的不是屬下的頷首同意,而是一張複雜的臉色,讓他忍不住因此蹙緊了那一道粗眉,不悅地低吼:「你那是什麼表情!?你不是照現在這樣做就行了嗎!?」
被老闆臭臉責罵的經理縮起肩來,一副膽小的囁嚅樣:「可是,老大......」
「還有什麼可是的!?」陳老發飆地揚手拍案,嗓子吊得老高,怒目死瞪著話都還沒說完的經理:
「這有什麼不妥!?啊!?」俗話說:君子愛財啊!
「沒......沒有啦!老大,屬下是怕......」
經理膽小怕事的模樣讓陳老大氣沉了臉,趾高氣昂地大吼:「怕什麼!?話不要給老子說一半啊你!」
「屬下是怕......」支吾著,經理面有難色,「是怕幫主他......」
「幫主!?是夜曇那個臭小子嗎!?」哼了聲,陳老大語帶不屑地說:「老子才不怕他咧!他只是個虛張聲勢的小丑角罷了!」
「可、可是,老大啊......幫主他之前說過要我們清清白白地做生意而已啊!」他實在是好害怕被幫主逮到他們賣白粉啊!
陳老大哼笑:「清清白白做生意!?別逗了好不好,咱們是黑幫!黑幫哎!哪來的清白生意啊!?」揚高了聲調,陳老大忍不住捧腹大笑,嘲弄:「就說地盟不能交給一個半途殺出來的臭小子管理嘛!哪知已經不曉得死多久的『那女人』硬是交代了下任繼承,要不然那位置早該我去坐了!哼哼!」
「可是老大......幫主他說過,要是誰被他抓到了就得依幫規處置哎!我記得好像要......退盟!?」
「別傻了,我才不會讓那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逮著小辮子的,等著看!」陳老大兩鼻管哼氣,說得自信滿滿,惡聲惡顏地冷哼道:「要是誰敢密告......哼,咱們就好好『招待、招待』他一下!包準讓那個密言者爽到說不出話來!」
「老大,這樣好嗎!?」經理苦著一張臉,顫顫地問。
「當然好!」瞟了敢出主意、不敢擔負責任的夜店經理一眼,陳老大很不耐煩地揮手趕人了,「去、去、去,去多叫幾個人多賣幾包!」
「是......」
◎◎◎
涼風習習,透明落地窗外頭已是一片漆黑,城市的黑空裡看不見什麼閃爍的星子,倒是有一輪皎潔的明月掛在天際放亮著。
晚風拍打著玻璃窗,偶爾撩起了窗邊繫好的簾襬在沁涼的空氣中劃了個圈,而後再沉默地落下停止;室內此時是空無一人的狀態,僅有房裡附設的浴室門板裡傳出陣陣激流的水聲。
沒多久,伸手打開瀰漫著滿室霧氣的浴室的男人穿著一身白色的浴袍,神情悠哉地踱出浴室的門,一頭沾了水卻沒擦乾的短髮仍舊在滴水,水珠沿著男子那張俊挺的面貌緩慢流淌而下。
「咦!?怎麼都沒人啊......」甫淋浴完畢的齊晏飛皺起眉頭來,那雙深遂的眼瞳隨意往被燈光打亮了的四周瞄了瞄,在發現這間房內除了他之外就再也沒看見半個人之後,因此不悅地拉下了臉。
看來,倪晨星似乎還在生他的氣吧!?
自抱著他睡覺的那晚過後,倪晨星就有意無意地避開他,在這間屋子裡跟他玩起了躲貓貓,死都不跟他碰上一面,就連起居的時間都要跟他相互錯開,害得他開始因為見不到他一面而犯起相思。
天知道他只是一時情不自禁而已,有必要這麼不給面子嗎!?
不快地撇著嘴的齊晏飛無奈地走到床邊坐下,然後忍不住歎息;他要自己對倪晨星慢慢來,所以就算對著眼前秀色可餐的倪晨星,他也很能忍耐,沒真的再把他一口吃掉,不過,既然他沒對他下手,那他幹嘛避他避得這麼勤快啊!?
......不懂。
歪著腦袋的齊晏飛沒轍地抓頭,他好想歹想還是想不出來原因是什麼,不過他知道自己如果再思考下去,鐵定煩個沒完沒了。
再度歎了一口氣的他有點喪志地低頭不語,沉默了好半晌;如果換作是那個臭小子,依他的手段,他很有可能直接壓上自己喜歡的那個人。
「......」幸好他們雖然是兄弟,個性卻不相仿,要不然他如果照著那臭小子的行動去做,倪晨星肯定怨恨死他,而且說不定還會在事後拔槍謀殺他這個準丈夫......唔,這樣想起來還真是挺可怕的。
齊晏飛忍不住抖抖肩膀,感到一陣寒意掠過了肩頭,讓他下意識地伸手搓了搓,等到他回神來的時候才發現房裡那片緊鄰著大床的透明落地窗沒有緊緊闔上,於是他支起腰,準備走上前去關窗,沒想到就在他靠近落地窗之時,一抹黑影自他眼底蹦出來。
......有夜客!?
覷著黑影攀著一條繩索藉著小陽台盪進來,齊晏飛忍不住退開了一大步,神色肅冷地瞪著對方拿著一把尖刀朝他刺來;他攏了攏眉,沒有大聲呼喊也沒有多餘的動作,當場不疾不徐地一個彎身避過,低眸看著趁暗夜來偷襲的殺手對他目露兇光。
哎呀,他似乎把人家惹毛了呢!
齊晏飛哂笑地勾勾唇,左手格開對方又招呼過來的尖刀,腳下一拐,便把對方撂倒在地,還有心情開口說玩笑:「嘿!兄弟啊,你有必要這麼盡責嗎!?你是我家那個臭小子派過來的吧?那就隨便演演就好了啊~幹嘛這麼傷感情呢!?」
不是很懂的他隨口笑問道。
對方卻是撇撇嘴,瞪眸:「主子要我認真一點,還說殺了你也沒關係。」
「喂、喂......」齊晏飛詫異地張眼,「有沒有搞錯啊!?他真的這麼說!?」他是提過要那臭小子別再派些三腳貓過來了沒錯,但是他可沒打算真被人切掉頭啊!
夜曇那個臭小子到底是怎麼教育他手下的啊!?
「廢話少說。」男人轉手將刀尖挪近齊晏飛,迅速地在他的手上劃過一刀長長口子,頓時只見生肉翻出、鮮血沁流滿手滿地,齊晏飛皺眉之後就往一旁退開。
「來真的?」
「你說呢!?」男人冷笑,趁著齊晏飛又在思索之時揚刀刺去,沒想到齊晏飛手腳快速地拎過一旁桌上擱著的鬧鐘摔了過去,過大的破裂聲音與刀子落地聲響瞬間在室內漫開,讓一直待在隔壁看書的倪晨星聽見了,於是狐疑地放下了手裡的書本之後,踩著腳步朝著這間房走了過來。
男人眼見自己的武器被打落在地,原本想撲過去拾起,卻沒料見齊晏飛將臉色一沉,揚腿就是給男人一記迴旋踢,將男人踢去撞了玻璃窗;當男子像沒事人一樣爬起之後,衡量了一下自己與獵物之間的差距,於是他轉身奔出了窗外,在齊晏飛追上來之前再沿著繩索逃離屋內。
「怎麼回事......」倪晨星走過來的時候正好見到一室凌亂,連玻璃窗都被打開,而齊晏飛則是衣衫不整地站在陽台上,聽見自己身後有聲音傳來的他一個驚訝地回眸。
「你到底在......」"做什麼"這三個字還沒出口,倪晨星抬首往上瞧,便見到齊晏飛那隻被割傷的手臂還在流血,因而忍不住震驚地倒吸了一口氣,抖著聲:「你......」
裝著一臉沒事地走回玻璃窗裡,齊晏飛撇唇,「沒事,只是剛剛有客人到訪。」
「客人!?」瞠目結舌的倪晨星望著一地狼籍,破碎的時鐘和幾滴血液與一把刀簡潔地說明了事發經過,讓他終於明白剛才的聲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了,於是他當場沉下臉色,「為什麼不叫我!?」
他剛剛遇上暗殺者!?那麼他......剛才差點就沒命了是嗎!?
思考著,倪晨星發覺自己的心跳因為這個猜想而蹦得好快,害怕、擔憂一一跟著湧上心頭,讓他當場啞然,那種差一步便會永遠失去的心情正啃噬著他的心頭,讓他產生出一絲強而有力的恐懼。
瞬間,他明白不管齊晏飛是不是幫主、是不是他要保護的人,他都不想看他發生事情!
「你還在生氣不是嗎?」聳聳肩的齊晏飛笑著垂眸,彎身開始收拾起凌亂的一切,沒想到下一秒,倪晨星竟然跟著蹲下來,而後賞他一記鍋貼,打得他當場暈眩,還見到倪晨星紅了眼眶的幻覺。
「你為什麼不喊我」──
「我......」被打了一巴掌,感到頰邊一陣熱辣的齊晏飛看著倪晨星紅了眼,顫著唇瓣努力做著深呼吸的模樣而呆愣住了,「你......你怎麼了?」被打的是他哎!他跟著哭什麼啊......
「齊 晏 飛──!」倪晨星盛怒地放聲大吼著,因為他想要把心底堆滿的恐懼感全都藉著這一聲都給吼得煙消雲散,然而,齊晏飛可就不知道倪晨星是這麼想了,只見他伸手掩耳,蹙緊眉。
「喂,你小聲點啊!難道你想害我們住在這裡的事曝光是不是!?」無可奈何地一手攬過倪晨星,沒轍的他只好將倪晨星緊壓向自己懷裡消音。
然而,倪晨星卻隻手緊緊揪住了齊晏飛的衣襟,將臉埋進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