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25 13:29:17凰 / Beth

暫名:《落梅風》/ 22-29

 

暫名:《落梅風》/ 22

李翔麟似乎很忙。

背脊倚著木柱、坐在橫欄木上方,神情似若有所思的南天昭忍不住淡淡地抿唇。

他來到王爺府邸也已經是第三日了,但是自那一日與李翔麟乘著馬車回府後,他卻再也沒見過他一面。

心情有說不出的失落,他略略垂著螓首,望著前方不遠處,那潭在月光照耀下顯得美麗縹緲無比的小池,偶爾瞥見水面上的錦鯉在水面下頭游來游去,美妙的身姿讓水面跟著起了圈圈的漣漪。

四周的風聲搖晃著府裡後園種植的大樹,沙沙的聲響融入了夜風之中,於此時聽來有些蕭瑟。

南天昭就這麼沉默地坐在後園裡頭發怔,直到僕役房裡的燈火也熄滅了為止。

在一片黑暗之中,只剩下天際邊掛著閃爍的星子,偷偷地照亮了他的臉龐,那微蹙的眉頭顯示出主人並不感到愉悅,反而有種濃厚且說不出的寂然情緒。

當初會想要出瓊玉樓,不過是為了讓自己不要被那種地方染灰了自己;而現在他已經如願地走出了那個地方,為何他還是會感到悶悶不樂呢!?

也許是他最後還是沒有找到一個能夠自己落腳的地方的關係吧!畢竟這座王爺府邸,不是他心底最想待的地方。

南天昭默默地想著,不由得又歎了一口氣。

隔日。

一大清早便給人叫醒,接著被府裡的僕役給領到管家面前。

管家是個有年紀的胖大叔,貌似和藹的面容底下,卻有著一張說話犀利拔尖的刻薄嘴。

「喂,王府可不能白白養你啊!快點跟我來幫忙幹活了!」語畢,管家大叔也沒管南天昭有沒有意見,便逕自走到前頭去,還不忘偶爾回頭叫南天昭要自己跟上前來。

南天昭沒有反駁也沒有回應,踏著步子便跟了上去;當初李翔麟在贖回他之前就說過了,要他給過府不久的飛鳳當個隨侍,好安慰離開瓊玉樓的飛鳳。

反正同樣是住在這座王府裡頭,他不管做什麼來抵那夜的贖身費,其實都是一樣的。

「快點過來,不要再給我偷懶了!」

結果,南天昭這一天被叫去打掃王府的庭院,一直到天黑用晚膳的時候,才被叫去吃東西。

然後,他到了睡前也還是沒有見到李翔麟出現。

***

今日一早,南天昭又被管家胖叔叫去打掃前院了,過了午時一刻的時候,這才總算將王府的前庭給整理完畢。

正待到了休息時間,其他幾名僕役特來告知他可以暫時休息的時候,原本打算要轉回去飯堂用飯,沒料到這個當口卻見管家從內裡奔了出來。

「哎呀,飛鳳大人回來了,要快點去迎接......」嘟嚷完畢,這才發現南天昭剛好就在身邊,於是又轉頭叫喚,「你這小子不要再偷懶了,快點跟我過來開門了!」

管家胖叔的呼喚讓南天昭原本打算要回頭用飯的主意頓時消失無蹤,忍不住抬頭望了望晴朗的天空,再回眸望了望管家胖叔瞪住他的不耐眼神,當下只能莫可奈何地拋下手中的掃帚,沉默地走了過去。

見他面無表情走了過來,仍舊感到不甚愉快的管家胖叔白了南天昭一眼,譏刺道:「走快點!貧窮低賤的人還裝什麼貴族!」

沒有反駁的南天昭只是瞥了管家胖叔一眼。

自他們家家道中落、成了平民之後,他就再也沒了富族子弟的驕氣,後來還被飛鳳撿回了瓊玉樓打雜,在樓裡看過了許多事以後,便再也不覺得這點言語侮蔑有什麼刺耳的。

畢竟他每日在瓊玉樓裡所看到、聽到的那些大小事情,就其實遠比管家胖叔的話還要刺耳十分了。

正當他還在思索的時候,管家胖叔已經把王府大門打開了,並且朝門裡喚過其他幾個小僕出來幫忙:「阿財、小香、小胖子,快點過來幫忙拿東西了!」

沒被管家點到名的南天昭於是呆站在一旁,不知道自己當下該做些什麼,直到他發現從王府的轎子裡頭走出李翔麟與飛鳳兩人為止。

管家胖叔沒想到連王爺都在飛鳳大人的轎子裡,於是睜著一雙大眼,驚訝地喊:「王爺!您......」王爺早上不是還對他說自己要赴一個約會,讓他不用備午膳的嗎!?這會兒怎麼跟飛鳳大人一起回府了......

一回頭,李翔麟察覺了管家疑惑的眼神,於是主動解釋:「喔,我在路上恰好碰上了買完東西要準備回府的飛鳳,所以就一起回來了。」

「那麼......王爺,您的午膳......」

「我已經在外頭用過了。你讓其他人也下去用吧!」

管家胖叔應了:「是,王爺。」隨即又轉頭指揮其他僕役,「你們都聽到了,快點把東西放好之後就去用飯吧!」語畢,自己便與眾人離開了原地,獨留下被忘記的南天昭,尷尬地站在原地,連連被一旁的飛鳳瞪了幾眼。

李翔麟注意到了,表情疑惑地挪向他:「鳳雛,你怎麼不跟過去呢?」

沒得逃避地與他對上眼,南天昭迅速地撇開臉,轉身低聲道:「我等會兒......」

「要記得多吃點,瞧你瘦的。」

飛鳳不滿自己被晾在一邊,於是趁隙插了一句話,轉移了李翔麟那定在南天昭身上,若有所思的眸光與注意力:「王爺,我們該進門了。」

回眸的李翔麟不好意思地說:「瞧我都給忘了,我們走吧。」

***

另一方面,李翔麟與飛鳳各自坐在王府大廳裡的圈椅上頭,飛鳳正看著府裡的下人將他之前所買的一些物品一路搬進自己的居處,加上不時地綻出一朵微笑,顯示他目前的心情很是愉快。

李翔麟發覺了,不由得對飛鳳看了幾眼。

他還記得當年那個窩在他家樹上休憩的清麗少年並沒有在他面前展露過這種歡喜笑容的。

兩相比較起來,當時的少年在睡夢中露出的是那種撒嬌似的淺淺微笑,雖然沒有比現在飛鳳展露出來的笑顏還要漂亮,但是卻比較清新可人。

......他總覺得,以前的少年與現今的飛鳳相較,飛鳳的笑容多了點物欲感,破壞了他在昔日對他美好的印象,他反而比較喜愛以往的那個樹上少年。

思量完畢,李翔麟忽地跟著輕喊出聲。

「飛鳳......」

飛鳳立即轉過眼來,眼底閃閃爍爍的笑問:「不知王爺叫喚飛鳳何事?」

「......」似乎是因此察覺了什麼,李翔麟怔忡了一會兒,直到飛鳳露出狐疑的表情。

「王爺?」

「喔,沒什麼,我只是走神了而已......」

「是看著飛鳳走神麼?」飛鳳睨了眼李翔麟,半掩面笑道:「如果是的話,飛鳳希望您不要太快醒過來。」

一句話就逗得李翔麟尷尬地紅了整張臉,頓時無措起來:「其實也不是這樣的......飛鳳......」

飛鳳愛嬌嗔道:「那不然呢!?」

微微皺起眉頭來,趁著飛鳳沒空研究他的表情時候,李翔麟繼續說了下去:「飛鳳,你剛剛在轎子裡說過......」

正為了今日砸下重金購買的物品而感到欣喜的飛鳳,並沒有注意在聽,只隨意含混地應了聲:「嗯?」

「你說你身上那塊玉珮是你自小就佩帶的麼!?」

「是呀,怎麼了嗎!?」聽聞李翔麟又問起他身上那塊自南天昭身上得來的雛鳳玉珮,飛鳳當下心一緊,立即回眸陪笑。

「......」

飛鳳轉著眼珠,輕喚道:「王爺?」

「......那你知不知道那塊玉珮上面刻了什麼字!?」

「王爺,玉珮上面並沒有字啊!」飛鳳訝然,笑問:「您是不是看錯了!?」

李翔麟猶疑了一下子,在思索過後,開口:「這樣啊,那大概是我看錯了吧......」

「您大約是在哪裡看過類似的玉珮吧,所以這才弄錯了......」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的飛鳳於是笑稱道。

李翔麟瞅著飛鳳,驀然無語了。

***

清灑的月光下,南天昭獨自站在一棵槐樹的正下方,神情冷淡地低著螓首,目光沉穩地直視著在小池裡游來游去的錦鯉。

冷風拂過他的衣角,悄然地揚起了他的一綹髮絲。

在一陣的沉默過後,他仍舊沒有說話。

待在王府裡不是不好。

他知道,飛鳳根本就不喜歡他,當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但是不知情的李翔麟卻是有意要讓他去負責飛鳳的貼身事務,這一點讓他感到很為難。

他並不想跟飛鳳計較。

既然飛鳳不愛看到他,那麼他就不該再去招惹飛鳳的不快才是;只是他明明很清楚,如果自己一旦拒絕了李翔麟的提議,那麼他也就沒有理由再繼續待在王府的這一點,為什麼他還是會心生遲疑呢!?

難道是他捨不得離開嗎!?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他瞬間感到疲倦地閉了閉眼。

或許是他在外頭實在是過了太久的流浪生活,因此他才會對有著厚實的牆和屋簷這種可以讓自己躲風避雨的安全地方感到如此留戀的吧!?

莫可奈何地歎了一口氣,南天昭微然蹙起眉頭;不管離不開王府的原因是否真如自己所想這般,他都不該再留在這裡了。

他的躊躇不決只會讓飛鳳心生厭惡和為難到身為王府主人的李翔麟。或許,他該與李翔麟表明心衷才是。

只是......

頓了一頓,神色之中有一抹悵然若失的南天昭抿著唇,忽然感到一股失落跟著漫上心頭。

孰料,專注在自己的思緒裡的南天昭壓根沒有察覺到他的身邊已經站了一個人,還兀自坐在小池邊,雙眼眨也不眨地望著水底裡悠游的魚兒,直到一道刻意壓低的沉穩嗓音驀然響起。

「你在看什麼?」

南天昭沒有料到身旁會有人,於是身軀隨著問句被擲下來的同時間僵硬了。

這回,李翔麟竟也跟著坐了下來,與南天昭併肩:「你怎麼不說話,鳳雛?」

「......」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弄得怔住的南天昭一臉微愕,轉眸瞪著李翔麟,卻是見他回以一抹笑容。

「你也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看來是我太唐突了......」李翔麟笑道,正要準備站起身來的他,卻發覺自己的衣角被人扯住。

李翔麟驚訝地停住了動作,望著南天昭正瞪著自己肇事的手。

「......我......抱歉......」

恢復神色的李翔麟搖頭,覺得有趣地瞄他:「沒事。不過,難得看你有這麼大的反應......」

南天昭尷尬地赧顏了,低頭不語;李翔麟發現他的不自在,也就沒有繼續說了下去,只頓了一會兒,才開口說:「你很羨慕牠們對吧!?牠們看來很自在......」

朝著李翔麟的目光飄過去,南天昭這才明白他指的是魚。

沒有回答他的疑問,南天昭反問:「你不是魚,你怎麼知道牠們很自在!?」

李翔麟不以為忤地回眸瞥他:「那是因為看的人的關係。如果你心裡高興,牠們看來就很愉快;如果你感到不開心,那麼看著牠們的時候就會覺得牠們只能活在這小小池裡,根本不會快樂。」

南天昭面有訝色地瞅著他,在發覺李翔麟那道正對著他露出笑意的眸光後,忽然接下去問:「那你呢?你覺得牠們現在開心嗎!?」

「不開心。」

「為什麼?」

「當一條魚不能失去水和空氣,離開這些因素便會死亡。所以牠們不得不待在這種環境裡。」

「......」

「我說的話會難懂麼?」

「不......」

「那麼,你呢?你覺得牠們開心嗎?」李翔麟專注的眸光就這麼定在南天昭的側臉上,許久都沒有挪開。

沉默了許久之後,南天昭才說:「......我的答案跟你一樣。」

李翔麟笑了。

***

「鳳雛,你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瞥見南天昭詫異地回頭,李翔麟不自覺地說了下去:「沒想到你也會這麼說......你有唸過書嗎?」

「嗯,讀過幾年。」

李翔麟瞅著他,喃喃自語起來:「原來如此......」

南天昭感到疑惑地瞥著他,李翔麟在抬起頭來的時候朝他露出一抹微笑,「這樣一來,讓你去當飛鳳的隨侍,好像有點埋沒你了。」

「沒有這回事......」南天昭避開他的目光,「我很感謝王爺帶我離開瓊玉樓,甚至是留我在王府裡工作。」

「......鳳雛。」

愣了一下才迎視李翔麟的注視,南天昭卻是發現他的臉色頓時板了起來,於是訝異:「什......」

「我不是說過了我們是朋友嗎!?你還用敬語喊我呢......」李翔麟看著南天昭埋怨,讓南天昭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我只是個普通的下人......」

「我喜歡你的誠實跟不卑不亢,鳳雛。」李翔麟搶下話尾,望著南天昭忽然愕視著他,於是覺得很奇怪:「我這樣想很奇怪嗎!?」

「豈止奇怪......」南天昭低喃,他根本懷疑李翔麟壓根沒有身為一位皇親的自覺了啊!

李翔麟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南天昭搖頭,「沒有......」

李翔麟點點頭,「那麼,日後飛鳳身邊的大小事情就交給你打理了,我怕自己沒有時間陪他。你跟他曾經在同個地方......唔,所以你們應該會相處得甚好才是。」

「......」

「怎麼這種表情呢!?」見南天昭沉默地低著頭,李翔麟不由得發問,「難道這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瞅著眼前的李翔麟對著自己露出關切的疑問神情,南天昭說是不是、說不是也不是,最後只能選擇抿起唇來。

「不......」

「這樣就好。」偏偏沒有發現南天昭的心底正在不斷掙扎,李翔麟鬆了一口氣,「明日我會讓人跟飛鳳說一說。另外就是你在飛鳳身邊做事,不能沒有自己的屋子。這樣吧......我會讓管事讓你在西邊廂房挑一間房,你日後就住在那裡,而且也距離飛鳳那兒比較近些。」

「謝王爺。」

「不用道謝,我們是朋友嘛!」

望著李翔麟臉上綻出的微笑,南天昭只能在暗地裡歎息。

李翔麟離開原地之後的不久,就在南天昭也準備離去之際,在迴廊上頭遇到了飛鳳,他正端著一張臉,無語地瞪視著南天昭。

「飛鳳大人......」

「我說你啊,為什麼你老是喜歡勾搭別人的男人呢!?」不知站在廊上觀看兩人談話談了多久的飛鳳微微黑著臉色,語帶諷刺:「憑你的身份是不配跟王族來往的,難道你自己不知道嗎!?竟然還忝不知恥地纏著王爺,你不要臉我還要呢......」

南天昭彷彿聽若未聞般地看著飛鳳許久,最後淡聲說:「飛鳳大人,現在夜已深了,明日我還要工作,因此請容許我先行告退。」

沒有預料到南天昭會是這種反應的飛鳳忽地怔住了,然後咬牙地瞪著南天昭離開的背影罵道:「不知廉恥......」

南天昭無言地閉了閉眼,接著一聲不吭地走了開去。

***

隔日,李翔麟便在出門上朝之前,讓管家替他向飛鳳傳達了有關安置南天昭的事情。

睇著在他面前屈膝彎腰的管家胖叔,飛鳳面無表情地點點頭:「這是王爺的交代嗎!?」

「是的......」

沒想到就算那傢伙不在這裡,也還是能夠讓李翔麟如此尊貴的王爺身份,特地去留意只是一個不起眼人物的他的事情......真是好個南天昭啊!

從椅子上起身,飛鳳隱忍著心裡的嫉妒之情,故意淡淡地說著:「我明白了。」

聽見了回應,管家胖叔連忙接著開口詢問說:「那麼,要小的現在就讓人去叫他過來嗎!?」

擺擺手的飛鳳於是皺眉道:「不用了,等會兒我需要他幫忙的時候,我再讓人去叫他。」

「是。」

「現在你可以下去了。」

「是。」管家胖叔轉身離開。

飛鳳無語地抿著唇,望著管家離去的背影。

另一方面,剛才被兩人談論了許久的南天昭,此時正在王府的馬廄裡餵食馬匹,等馬兒們吃完糧草之後,這才開始著手下午的洗馬工作。

初次為馬兒洗澡的他,因為不熟悉這些過程,因而好幾次都遭到了馬兒無情的踏踩,但是根本沒想放棄的他硬是完成了這個由管家胖叔所差派給他的暫時性的工作。

而,等到南天昭可以休息的時候,已經是夕陽西下的時刻了。

莫可奈何地歎了口氣,順便動手將馬廄的一切收拾妥當之後,南天昭便走出了馬廄;當他正準備穿過王府裡的長長迴廊,到膳堂去用飯的時候,忽然被個同是小僕的男子叫住。

「喂,管家說現在就讓你去飛鳳大人那兒報到去,你還有其他工作沒有做完。」擁有一張稚拙面孔、名叫阿財的男孩這麼說著。

南天昭問:「現在?」

阿財肯定地點頭,眼底還流出一絲顯而易見的憐憫:「對。」

刻意裝作不知道的南天昭只是沉穩地頷首並且向前來告知他的阿財出言道謝:「我知道了,謝謝。」當他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被身後的阿財叫住。

「喂。」

南天昭微訝地回頭:「?」

「我會幫你留點食物。」阿財這麼說著的時候,南天昭正露出一臉詫異的表情。

「......幹嘛那樣看別人!?我是同情你,等到你把事情通通做完之後大概也沒東西可吃了......」

怔了一下子,南天昭後來才靜靜地說:「......我知道。」依他想,或許又是飛鳳在故意刁難他罷了,他已經習慣了。

「不吃東西哪裡會有體力做活啊......」阿財繼續碎唸,「你的身體又不是鐵打的。」

「謝謝。」瞅著阿財的熱心,南天昭最後還是只有這一句可以說。

「哎、哎,你幹嘛這麼客氣!?算來咱們可都是同樣命運不好的人不是......」說到後來,阿財打住了話,同情似地瞥了眼他,又說:「我不知道你是為什麼會被刁難啦......但是希望你以後自己小心點就是了。不過說到那位飛鳳大人啊......」

南天昭打劫了阿財的話:「我知道了。你的話我會記住。」

「你自己心裡知道就好。我想你還是快點去吧,讓那位......飛鳳大人等太久可是不好的啊!」阿財叮囑著,再看南天昭一副沒痛沒癢的表情,忍不住又多話了起來,暗地裡將他看成年少時的自己,還特地提點了他幾句。

「那麼我先走了。」

「去、去。」阿財擺手。

***

與阿財談過話後,南天昭沿著長廊往前走,不多時便來到了飛鳳住的西廂房;輕巧地踏著步伐越過了庭院一角,他緩慢地走進簷廊底,最後進入了某扇門裡。

南天昭站在待客用的花廳等待片刻,沒多久時間,飛鳳便自內裡走了出來。

一抬眼便見到南天昭的飛鳳,貌似嫌惡地皺起眉頭,盯著他半晌後,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你終於肯走到來了呀!?你知道我已經等了多久嗎!?」聽來有些溫涼的話,就在飛鳳的淡淡變臉中,讓南天昭感到其中的責怪意味。

「抱歉,飛鳳大人。」只欠了欠身的南天昭,臉色沒有一絲變化。

飛鳳會責備他其實也是很自然的,因為等待總是會讓人感到一絲的不耐煩。

沒聽見南天昭同他開口答辯,飛鳳當場冷哼了一聲當作是應了。

「......飛鳳大人要我做些什麼?」

冷瞥了眼南天昭,飛鳳當下轉身走進了內室裡,接著提出了一包東西放到桌上。

南天昭沉默且疑問地望著飛鳳。

「這裡面是件衣服。」見南天昭沒答話,飛鳳於是主動說明:「這件衣服是我要同王爺赴宴時候要穿出門的衣物。但是它衣服上頭的繡樣有點脫線了,你拿去王府外頭的那家繡坊讓人補一補。」

南天昭點頭:「是的。」

飛鳳冷冷地瞅著他,繼續說了下去:「這件衣服是我初到王府的時候,王爺送給我的,如果它有一絲任何的損壞,我絕對會找你算帳,這樣你聽懂了吧!?」

「是。」

「還有,我明天就要看到它完好如初的樣子,你聽見了嗎!?」飛鳳冷道。

沒有察覺不對勁的南天昭照常頷首,「我明白了。」

「那麼你現在可以下去了。」

「是。」迅速地收拾了一下桌面再抱起那件要修補的衣物,南天昭一個轉身之後走了出去,並沒有發覺飛鳳在他離開原地之後,唇畔邊噙著的那抹笑意。

***

從西廂離開之後的南天昭,懷抱著飛鳳交給他的任務,忍不住在垂眼後,皺了皺眉。

看來飛鳳真的是很討厭他。雖然他早就明白這一點,但是他也沒料想到飛鳳會這麼快就給他再度出了一個難題,而且這個難解的問題也成功地讓他感到一絲茫然與傷腦筋。

如果飛鳳只是像平時一樣派遣很多工作,讓他吃不飽、睡不著也就罷了,而今卻......

忍不住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南天昭抱著裝有衣物的小包袱,孤單地立在王府的大門外。

黑夜降臨的此時,道道毫不留情的冷風簌簌地撲面而來,讓南天昭忍不住用手臂環緊了自己單薄的身軀,那颯冷的風兒也頓時讓那兩盞高掛在朱門前方頂上的大紅色紙燈籠,在夜裡脆弱地不住飄搖晃盪。

一抬眼望去,眾家燈火在眼前閃閃爍爍,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幾家不遠處還招待著客人的茶坊與酒肆依舊沒有歇業的打算,那紅彤或是橘澄色的旗招,仍在夜裡飄飄揚揚,向路過的路人們招手。

南天昭再遠望而去,飛鳳要找的那一家繡坊,早就已歇息了。

沒法子可想的他,抱著懷裡與自己同樣被晚風吹得溫度頓時颯冷的衣物,南天昭開始煩惱。

這件衣服是飛鳳指定要在明日看到的東西,如果現在自己就這麼放棄地走回王府大門裡頭,明日一早鐵定又讓飛鳳找自己麻煩。

可是,現在的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他還有什麼辦法可以想出來呢!?

在冷風又急急地掠過他身畔的時候,南天昭在傷透了腦筋之餘,不由得硬著頭皮、邁開了步伐往前走。

不管能否達成飛鳳這個擺明是在刁難他的任務,他都想試試看。

南天昭淡淡地抿起唇來,下定了主意,於是抱著衣物加快了腳步。或許他可以請繡坊的掌櫃幫幫他的忙才是。

心裡已經有了腹案,南天昭來到了緊閉大門的繡坊前方,正想抬手叩門的時候,卻發現自門板裡透出幾句頗大的爭吵聲,霎時,他的動作也隨著一僵。

男子暴怒地說:「妳不要再無理取鬧了!我們能夠接到皇族的訂單可是件好事啊,我實在不懂妳為什麼要反對──」

女子的聲音倒是聽來很是冷冷淡淡:「你別再說了,我絕對不跟皇族人做生意。」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

不明事由的南天昭聽畢後,本想放棄地轉身回到王府,但是就在他轉身準備離去之際,繡坊的大門忽然被人打開,一個年約三十上下的陌生男子怒氣沖沖地甩袖出門,離開前還撞到了尚未離開的南天昭,讓他的身形一歪,差點跌倒在地。

沒打算計較的南天昭穩住了身子,瞥了眼離去的男子背影消失在夜色裡,回頭之時便見一位二十來歲的婦人伸手拾起了他剛才不注意掉落在地的衣物。

「這是你的吧?」

南天昭不卑不亢地輕輕頷首:「是。」

她將衣物遞過去,還給了南天昭:「抱歉,我家相公是粗暴了點,沒撞傷你吧!?」

「我沒事。」

「對了,天色都已經這麼晚了,你卻站在繡坊的大門口......你有什麼事嗎!?」

「......其實我有件衣服想拜託貴坊處理。」

婦人訝異地問:「就是你手上的那一件嗎?」

「是的。」南天昭點頭,最後又說:「不過貴坊似乎已經打烊了......」

「很急著要嗎!?」

「是,飛鳳大人說明日他就要見到。」南天昭輕歎。

聽畢的婦人於是抿唇,末了,隨即轉身招呼南天昭入內:「沒關係,你就跟我來吧。」

「......這樣子不會給妳帶來麻煩嗎!?」

「反正今夜我也睡不著。」婦人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