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10 12:51:29凰 / Beth

暫名:《落梅風》/ 8-14

暫名:《落梅風》/ 8



領著南天昭沿著杜鵑花徑的石子路,一路沉默地走往飛禽閣的方向。

在進入飛禽閣的大門前方忽然停住了腳步,小倌驀然地回頭瞥了也默然相對的南天昭一眼,最後不甘地開口說:「等會如果見到了青鷺大人,你千萬不要隨便開口。」

南天昭淡淡地了應了,他與這些掛名見客的大人物本來就沒有什麼交集。

「跟我來吧。」再瞪了眼南天昭,待說畢之後,便轉身走進門檻裡頭,也不管後頭的南天昭有沒有跟上來。

南天昭立即跟隨小倌那迅速的步伐,進入了飛禽閣裡;只見殿閣裡處處都是紫紗做的柱簾隨意晃盪,偶爾飄過他的衣角邊緣,輕柔地擦著他的臉龐。

過了許久,兩人走上一條長長的迴廊,在廊角的盡處有扇雕花的門;小倌抬眼見了,忙不迭地加快了腳步往前:「這裡就是青鷺大人的住處。」

南天昭沒有應答,淡然地看著小倌上前推開那扇門板,並且朝著門裡頭呼喊了一聲當作通報:「青鷺大人。」

沒一會兒,他便聽見了門裡隱約傳來了一句應允,小倌也信步走了過去;來到待客的樸素花廳,南天昭覺得奇怪地皺了皺眉頭。

在名聲遠播的瓊玉樓裡,青鷺是僅次於飛鳳的有名男倌兒,原以為青鷺的住處應該不比飛鳳來得要差,但是當他今日一見,沒想到青鷺的居所卻是這種有別於飛鳳的華美、卻顯得樸實許多的風格。

這讓他有些微的驚訝。

「喂,你在亂看些什麼!?青鷺大人要你過來!」小倌不知何時已經將青鷺請了過來,見南天昭還站在原地發著愣,於是不悅地罵道。

「小清。」青鷺淡淡攏眉,叫了一聲;隨即轉向了南天昭,卻見他一身的狼籍:「你全身溼了,很冷吧?」

南天昭抿起唇來:「小人還好,謝謝青鷺大人的關切。」

「總之,你先在這兒弄乾身子吧!」青鷺說著,立即回過頭去吩咐小清讓其他人去取來綾巾和一套可換的衣物,自己又調回頭望著南天昭,笑著招呼了聲:「坐吧。」

小清瞪眼,訝道:「青鷺大人!」他的主子也未免太好說話了吧......

瞥了眼小清朝他投過來的忿怒與鄙視的眼光,南天昭淡聲道:「小人不夠資格與您平起平坐。」

似乎覺得南天昭的漠然與切割很是有趣,青鷺扯唇再道:「既然嬤嬤讓你到我這兒來,你就安心地坐下吧。」

小清馬上又怒瞪了南天昭一眼,「青鷺大人叫你坐就坐!」

青鷺回眸,不贊同地瞥了眼小清,而後看著小清委屈地扁扁嘴,這時候也不好責備他,只得無奈地歎氣:「小清......」

小清只好不甘願地閉上了嘴巴。

反觀南天昭沒有任何回應,就在這個時候,恰好綾巾與簇新衣物已經被人送上來了,小清於是趕緊走上前去接過,最後負氣地回頭遞給了他:「拿去!」

「後面有房間,你可以進去打理好自己再出來。」青鷺指引。

南天昭略微地垂下了眸子,「謝謝。」

***

自小廳後頭的房間裡出來之後,南天昭已經全身煥然一新。

月牙色的衣袍襯出他修長身姿,雖然一頭烏髮狼狽四散,但是倒也比平時清麗上幾分,那張仍舊以漠然之色做掩飾的面龐上有一絲被青鷺捕捉到的侷促情緒。

「很抱歉,我這兒只有這套衣服是乾淨的,就請你委屈一下了。」青鷺淡淡地扯出一朵微笑,再加上謙詞,讓一旁沉默許久的小清又再度開口。

「像他那種不起眼的下人,這會兒有這種衣服穿就該偷笑了,哪還敢嫌呀!?」

「小清。」

被斥責的小清又一陣委屈,在小聲地應了之後又縮了回去,只是不忘瞪了南天昭一眼:「是......」

南天昭面無表情地彎身回答:「一點也不委屈,謝謝您。」

「不客氣。」青鷺微笑地擺手,忽然眼尖地瞧見南天昭那頭不搭襯的亂髮,心下靈機一動,「既然換了乾淨的衣服,那麼就順便把頭髮也給理一理吧。小清......」語畢,他在南天昭與小清面露不贊同的神色之前,迅速地轉過頭去,「你去取來木梳。」

「青鷺大人!?」小清既驚又怒,既然是嬤嬤的交代,而他的衣袍也被借去給他穿就算了,怎麼青鷺大人還要為他這般費心思啊!?

南天昭詫然:「不用了......」他很想說他不須梳髮。反正等會兒又會亂糟糟了,倒不如等到晚上......

「快去取來呀!」

被眼色催促的小清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便遭到起身的青鷺一把往裡推:「青鷺大──」

「去吧去吧!」青鷺皺眉地擺擺手,看著小清不甚高興地踏著忿怒的步伐走進內室,這才又回頭,對著南天昭招手:「你過來坐下吧!」

「青鷺大人,我......」

青鷺馬上抬手制止了南天昭未竟的話,「哎,別了。你過來就是了。」

「可是我還有工作......」南天昭低聲嚷著。

青鷺笑著說:「這可是嬤嬤的吩咐呢!何況今天在你掃完房間之後就沒有其他工作了,你不用擔心會白忙一場。」

南天昭斂起驚訝之色,改而平靜地問:「這是什麼意思!?」

「喔,其實是今天晚上有位常客包下了整個瓊玉樓,說是要為了飛鳳慶生......」

「今晚是飛鳳大人的生辰!?」

見南天昭的面上滿是訝異之色,青鷺於是問:「怎麼,難道沒有人告訴你嗎!?」

南天昭淡然地回應:「沒有......。」他的身份只是個下人,當然會不被告知這種事。

沉默了一下,青鷺才又重新開口:「所以你別忙了。就算今日是飛鳳生辰而不是你的,你也可以藉機放鬆一下。」

「......」

沒多久,小清從內室裡走出來,將手中之物遞上:「青鷺大人,木梳取來了。」

「過來吧。」

莫可奈何的南天昭只好依言走了過去。

***

夜空中綻放著美麗絢爛的煙花,將整片漆黑的天空都照得出奇的亮。

在少人的迴廊間穿過,南天昭避開了樓中的大庭園,獨自邁著腳步欲前往主樓幫忙。

由於今晚是飛鳳的生辰,因此瓊玉樓被飛鳳的某位常客給大手筆地包下,只為了哄飛鳳開心;甚至為了搏君一笑,據說那位常客還讓人在院裡放花火來娛樂樓裡的眾人。

也是因為如此,南天昭才能在此時見到被耀眼花火給包圍住的瓊玉樓有多麼美麗。

抬頭默然地望著近在眼前的煙花在他的眼底,瞬間地開出美麗的花朵,南天昭不由得記起以往的舊事。

在他幼年的時候,娘親與爹爹有一次曾經在他生辰的那一日,也帶著他放煙火。那個時候,他們是那樣的幸福......只可惜,好景不常。

就在這一時間,南天昭那張略帶一絲黯然的表情當下被炸上天的花火給照得再清楚不過。

突然間,一道聲音打亂了南天昭的思考,讓他滿是疑問地抬起頭來,於四處望了望之後,只能聽得不遠處的廊上的黑暗中,有個人這麼開口:「王爺已經到了呢!咱們也快點去主樓吧!」

「是啊是啊!那裡現在一定很熱鬧......」

「聽說今日去前廳給飛鳳大人祝賀的人,通通都有打賞呀!」

「王爺可真是待飛鳳大人不薄啊!」

「可不是麼......」

兩名小倌說得笑臉燦爛如花,他們的笑容登時隨著天上不間斷的煙花燦爛綻開;南天昭瞧著他們動作迅速地越過了偌大的庭院,直往主樓飛奔而去,不由得沉默了。

這世上的某些事情就如同他眼前的煙花,是留不住的。

「事到如今,再想這些有什麼用處呢......」南天昭淡定地嘲弄著自己,在語畢之後便又邁開了腳步,重新走回黑暗中。

就在南天昭即將趕到主樓之前,卻被一個醉酒的陌生客給攔了下來。

「喂,你知......不知道......飛......飛鳳呢?」

南天昭直覺地閃避著眼前的人,本想快些越過他的糾纏,卻被他攔阻:「飛鳳大人就在樓裡。」

男子睜著醉眼,指著南天昭笑道:「嗝......我......我的飛鳳......」

「我不是你的飛鳳。」不悅地甩開了對方抓緊的手,南天昭皺眉,這人肯定醉了,而且還醉得意識不清。

「你是......你......飛鳳啊......你、狠心......你好狠......心哪......」

南天昭強調,順便打走男子順道摸上腰來的大手:「我不是你的飛鳳。」

抓住南天昭的男子頓時如泣如訴地嚷著:「陪......陪我一晚......只要......再一晚......」

「放手。」

「我......不放......啊......」

南天昭本來想要直接將他甩開,但是這個時候卻見嬤嬤朝他們這兒走了過來:「快鬆手!」

「......我......嗝......陪......陪我一晚......」

嬤嬤正要去叫人讓他過來主樓忙活,沒想到卻在路上碰上南天昭被人糾纏,於是訝異地將醉醺醺的男人架開,再挪眼打量起南天昭:「你怎麼還在這兒!?快些去前頭幫忙啊!」

......沒想到阿昭這個小子稍作打扮就已經與青鷺差不多模樣,如果再好好用心地裝扮他的話,或許他能夠成為第二個飛鳳。

「是。」沒猜到嬤嬤心中的算盤,南天昭淡淡地應了。

這會兒,雖然被嬤嬤一手攙住的陌生男子不知道死心,還在掙扎中:「飛鳳,......我......嗝......再陪......陪我一晚......」

伸手打掉了男子準備伸往南天昭的手,嬤嬤立即狐疑地轉向他:「對了,阿昭,你是在哪裡碰到這個傢伙的!?」

南天昭據實以答:「就在這裡。」

「這樣啊......」嬤嬤思索了一會兒,接著很大聲地朝另一個方向喚來樓裡的保鑣,「把這個人給嬤嬤我丟出去。還有,今晚把門看緊,不要隨便再讓人摸進來了!」

「是,嬤嬤。」

南天昭無語地看著樓裡的眾保鑣們依言將吵鬧不休的男子給帶走。

***

第二章

當南天昭走進舉行生日宴的主樓裡之後,著眼之處都是與宴過後的一片殘羹剩餚、人去樓空。

環顧著一室冰冷冷的氣氛,他這才意識到宴會或許是結束了這點。

一邊傾聽著耳邊還響著外頭煙花綻放的巨大聲音,一邊開始動手收拾著被眾人弄得髒亂的桌子,但是他卻頓時覺得心底一片的空盪,與外面的世界大相逕庭。

沒幾趟的來回,南天昭便將廳裡的所有整理完畢,正想轉身去提那桶被弄髒的污水時候,卻發現廳門邊佇立著一抹人影,一動也不動。

微愕的南天昭於是起身回眸,在看清門邊的人究竟是何模樣後,緩慢地抿起了唇。

這個男子便是前陣子與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陌生客,那時一身狼狽的他正忙著要逃出某個硬要抓他去抵飛鳳浪費的時間的來客身邊,曾經在隔壁房間匆匆地瞥過一眼。

原以為自己的記憶力並沒有好到足以記住與任何一個與自己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但是他卻發覺自己記得眼前的這個陌生男子。

也許是因為他的那一雙瞳眸實在是太過清澈的關係吧......

「請問,您有什麼事嗎!?」

見南天昭身穿素衣、腳下還有一桶污水,陌生男子疑問頓生地問:「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小的是這裡的雜役。」南天昭淡淡回答。

察覺事情似乎不對的陌生男子立即驚疑地說:「可是那一天,你......」

南天昭的眼底掠過一絲訝然:「那一天!?」看來他也記得那一日,「那天其實是個錯誤。」

「錯誤?」

南天昭皺眉,沒想到他還要繼續問下去:「我只是個下人,瓊玉樓以客為尊。」

陌生男子見他不悅,立即意會地沉默了。

「如果沒事,那麼請容小的先行離開。」南天昭神色冷淡地轉身拎起水桶就走到門邊,正欲踏出門外的時候卻被他叫住。

「等等。」

南天昭回頭來:「您還有事!?」

李翔麟登時支吾起來:「......不,我......」

南天昭仍舊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樣,眼底不帶一絲情緒地瞅著他;而,那張顯得清冷的麗容竟然讓他頓時忘掉了自己要說些什麼,一時間只能怔怔地回視。

那雙眼......眼底全是一片拒人於千里之外、會凍傷人的冷漠。

「?」

「你為什麼......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情?」李翔麟不懂,為何自己會在乎眼前這個陌生人,他甚至連熟識都算不上啊......

南天昭淡聲道:「......這是私人之事,公子。」語畢,便不再搭話地一個轉身欲走。

「李翔麟。」

南天昭訝異地頓住了腳步,回頭。「什麼?」

李翔麟認真地盯著他,壓根不願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神情的那般專注:「我叫做李翔麟。你呢!?」

南天昭瞅著他,心頭因他的話而掀起了一股浪潮,沒想到他竟然是──

「你呢?你叫什麼!?」李翔麟不死心地繼續追問。

那是一種很莫名的感覺,而他就是想要知道眼前這個人的名字。

「......無可奉告。」

為了展現決心,李翔麟上前抓住南天昭的手臂,沉穩地強調著:「如果你不說,我不會讓你走的。」

南天昭微怒地掙扎起來,「請你鬆手。」

李翔麟態度固執地望住他,「名字。」

「......」南天昭心有不甘地咬了咬唇。

李翔麟改用兩手攬緊他,強烈地表達出他的要求:「你的名字。」

被逼得沒處躲藏的南天昭一個惱怒,終於忍不住隨便丟了個假名給他:「鳳雛。」

李翔麟訝道:「鳳雛?你叫鳳雛?」在喃喃自語完畢之後,卻忽然扯唇笑了:「真是個好名字。」鳳雛?原來他也不是他要找的那個人......

不過,他總算如願地知道了他的名。

「鳳雛。」李翔麟輕輕朝他叫喚,神情溫柔得有如在對情人呢喃一般。

南天昭登時詫然地望著他。

***

他不過與此人僅有一瞥之緣而已,為什麼他對待他就好似是自己的熟友一般!?

似乎察覺了南天昭的疑慮,李翔麟這才明白自己的失禮之處,於是扯唇笑笑,尷尬地替自己打著圓場,「在下失禮了,我只是覺得你......實在是很像我的一位舊友,所以才忍不住那樣喊你,但請你別見怪。」

李翔麟的道歉讓南天昭頓時又放鬆了心防,雖然依舊拿著一雙疑問的眼神瞅著他,但是在下一秒卻是驀然無語地搖搖頭表示自己的不介意。

「謝謝......」見狀,李翔麟的面上露出一抹欣喜。

南天昭聽畢的當下,瞥了他一眼之後便轉身欲走,沒料見又被李翔麟叫住。

「那個......」

南天昭訝然地回頭,看著李翔麟面上隱約透出一絲的不好意思。

「鳳雛,我們......還能再見嗎!?」

他叫住他就只為了要問他這個問題?

南天昭看不出表情地抿起唇來,思考了一會兒之後,說:「......我想最好不要。」

李翔麟頓時有些受理地瞪大雙眸,訝問道:「......為什麼!?」

「你是瓊玉樓的客人。」

愣了一愣,「......如果我不是以客人的身份找你呢!?」李翔麟反問。

南天昭淡道:「......那就可能要勞煩你拜訪很多次了。」

李翔麟一怔,最後笑了開來,柔和了他那張溫雅年輕的面龐,「我們是朋友吧?」

對住李翔麟那張單純笑臉,讓南天昭到口的反駁硬是說不出口,只好認命地低頭:「......你認為是就是了。」也罷,就讓他誤認為自己真是鳳雛這個人好了,畢竟就算他將過往的事實同他說出來,他也許不會相信,不如就這樣好了......

見他沉默,李翔麟關切問道:「鳳雛?你怎麼了?」

「沒什麼。」南天昭抬頭:「我只是覺得你還是少跟我這種身份低下的人來往比較好。」淡淡語畢之後,便見李翔麟露出一副不贊同的神色。

李翔麟不悅:「你哪裡身份低下了!?你靠自己有什麼不對?」

南天昭無語地望住他,心底頭一次被震撼,因為李翔麟是頭一個不會看低他的人。

「謝謝......」

李翔麟笑道:「謝什麼?我們可是朋友!」

南天昭覷著他,最後悄悄揚起唇線,讓眼尖見著的李翔麟登時傻住了。

鳳雛他......笑了呢......只不過這抹笑容怎麼好像......

「怎麼了?」

李翔麟趕緊搖頭,赧顏急道:「呃......沒事。我、我只是在想,不知道嬤嬤跑哪兒去了......」

站在門邊的南天昭正好見到嬤嬤一路走過來,於是給他伸手指引:「就在那裡。」

「阿昭!你怎麼還在這裡偷懶!?快點去整理房間──」

南天昭應了一聲之後,再回眸瞥了一眼李翔麟對著他擺手示意,「是。」

李翔麟迴過身,對發現他的嬤嬤招手:「嬤嬤,妳來得正好,我有事情要找妳。」

「咦?這不是王爺嗎!?原來您在這裡啊,飛鳳剛剛跟我說他想要找您一起品茶呢......」

李翔麟拍拍嬤嬤扯住他就要離開原地的手,說:「嬤嬤,妳先別忙了,我今晚特意留下來,就是要給飛鳳贖身來的。」

嬤嬤登時詫異地道:「您想要替飛鳳贖身!?」

李翔麟輕輕地頷首,沒發覺剛才沒有走遠的南天昭已經聽見了嬤嬤的嚷叫聲,臉色驀然地沉了下來;末了,在思考之後,再度恢復了過來。

李翔麟......畢竟是瓊玉樓、也是飛鳳的客人啊!

***

自李翔麟同嬤嬤提起要替飛鳳贖身之後的第二天,一大清早,瓊玉樓的大門外頭就停了一頂軟轎。

就在門口的保鑣進入樓裡通報過後,飛鳳迅速地拜別了嬤嬤,便在樓裡的眾人歡送之下搭乘著那一頂轎子就離開了。

在過王爺府的第七天,瓊玉樓派人送口信到王爺府,說是讓王爺有時間的時候再轉回樓裡看看,七日之後會舉行新任花魁的拍賣首夜日。

原本,在飛鳳收到瓊玉樓這麼傳來的口信時候,他直覺地皺起眉頭,不悅且迅速地隨便打發了負責來傳口信的雜役,正要起身轉回自己居住的院落之際,李翔麟已經一臉疑問地踏進廳門。

「飛鳳,剛才有誰來過嗎?」

飛鳳蹙眉,雖然不願意再提起,不過因為是李翔麟的問話,於是撇了撇唇,回應:「是瓊玉樓裡的人。」

「瓊玉樓?他們來這裡做什麼?」李翔麟訝問,在廳上挑了個位置坐下,飛鳳於是沒敢隨意離開,只能也跟著回座。

「嬤嬤差人來要王爺您偶爾回去走動。」

「就這樣?」

飛鳳悶聲地說:「還有,七天之後有場花魁的拍賣初夜的競標活動。」

「原來如此......」

「那麼,王爺有意前往嗎?」

李翔麟盯了飛鳳一會兒,末了搖搖頭:「不......」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當然不需要再前往那種地方。只不過......飛鳳真的是他小時候遇到的那個人嗎!?在飛鳳進入王爺府之後,為什麼他總覺得他印象中的少年跟飛鳳的個性好像不太一樣......

可是飛鳳的身上的確帶著他尋覓多年的那塊鳳玉啊,如果他不是當初的那個少年,那麼他為什麼又會擁有他的玉佩呢!?這件事情究竟是哪裡出了錯呢!?

飛鳳這才心悅地扯扯唇:「那麼由飛鳳讓人去拒絕可好?」

聽見飛鳳的試探,李翔麟不由得回神來,並且寵溺地道:「就隨你了。」

算了,等他有空再來問問飛鳳罷......

「那,這回的花魁是誰呢?是青鷺還是......」李翔麟無心地問著,沒料見飛鳳沉了臉色,「怎麼了?」

「花魁是南天昭。」

「南天昭?」李翔麟怔住。

「哼......也不知道嬤嬤是看中他哪一點,竟然挑上他當花魁......」

李翔麟疑惑:「我見過他嗎?」

「不就是老在樓裡惹事生非的那個嗎!?」飛鳳不快地冷哼,「那傢伙可是得罪了不少樓裡的客人呢,甚至還傷過來客。」

李翔麟一陣的沉默。據飛鳳說對方曾經傷了來客!?怎麼他覺得飛鳳說的這個人很有可能是指鳳雛呢......可是鳳雛是鳳雛,並不是那個叫做南天昭的人啊......

嘲弄著自己大概是太過敏感了,這才將兩個不相干的人聯想在一起;沒想到他的泰然卻被飛鳳的一句話給打翻了盤,面色頓時顯得驚愕非常。

「他老是一副清冷冷的姿態,憑他那種姿色也能討好男人嗎!?這我可不信......」

清冷冷的姿態?難道花魁真是鳳雛嗎!?

李翔麟心頭一陣震驚,但卻面色不改,「飛鳳,麻煩你讓人通知嬤嬤,當晚我一定到。」一旦憶及了那張在他記憶中總是冷淡抿唇的清麗面龐,不知怎地,他總會感到一抹糾心的情緒不知何時地纏上了心頭。

「王爺?」這下子驚愕的反而是飛鳳了,他不是說過他不去的嗎!?

「我突然記起在那一天,我剛好有約。」

「是這樣嗎......?」飛鳳頗有疑問地瞟著李翔麟。

「你別多心,如果你想來也能一起來。」李翔麟補上這句話。

飛鳳猶疑了一會兒,才說:「......那倒不必。」

***

七天之後。

瓊玉樓裡,熱鬧的夜晚正要開始。

房間裡,南天昭正被幾個小倌們團團圍住,有的忙著給今晚的主角挑著華衣美服,有的忙著給南天昭妝點原本就清雅的面容,有的忙著打開桌邊的飾品盒子,專注地挑選著欲佩帶的飾物。

而南天昭,完全就像一尊等身大的娃偶般地被擱在鏡子前方,一絲笑容也沒有地看著眾人七手八腳而顯得忙碌的姿態。

沒錯,自從飛鳳離開瓊玉樓之後,嬤嬤為了要頂飛鳳的缺,於是把主意打到他身上,跟他談了交換條件;如果他肯將初夜獻出拍賣,那麼他便可以取回當初他在進入瓊玉樓之時,拿來抵押藥錢和飯錢的雛鳳玉珮。

為了那塊家傳鳳玉的南天昭,沒有多做什麼掙扎就點頭同意了。只因為那塊鳳玉是他娘親吩咐過不能遺失的重要物品,他和小妹的身上各有一只,湊起來恰好是一對兒。

只不過,當年他與小妹離家之後,不敵風寒侵襲的唯一妹子便這麼永遠地離開他了,所以他一直將小妹身上的那塊鳳玉與自己的繫在一起。當初他轉而拿去抵償的那塊鳳玉不是小妹的,而是自己的。

所以......

「今晚你一定是最美麗的花魁,阿昭。」某個小倌這麼笑著說。

「什麼『阿昭』啊!?該叫花魁了!」挑飾品的小倌這麼回嘴。

「呵呵......的確是,是我沒想到。」

「吶、吶,我記得嬤嬤給阿昭起的花名是......」

「杜鵑。」

「對,就是杜鵑!」小倌猛點頭,而後笑道:「那麼就要叫你『杜鵑大人』了,好不習慣。」

「叫久了就習以為常啦!」

「也是......」小倌憨笑著回應,瞥見南天昭連絲笑容都沒有,忍不住蹙起眉頭。

該不會......阿昭其實並不願意接任花魁的位置吧!?

「衣服就穿這件吧,這顏色一定很適合阿昭的。」

「喔......」聞言的小倌立即回過神來,盯了仍舊面無表情、也沒掙扎說不的南天昭一眼,也許是他想太多了;不管他自己願不願意,畢竟誰都不願意做這一行的。

沒多久之後,自門外傳來催促聲,於是眾小倌們便在將南天昭迅速打理完畢後,扶出了房門。

嬤嬤的聲音自前廳清晰地傳了過來,「杜鵑呀,見客了。」

眾小倌們抹去了適才在房裡的那些自然態度,改而換上一張張討好的淺笑,繼續引領著南天昭往前走。

不是沒有聽見前頭的呼喚聲和叫好的掌聲,而是南天昭剛才決定等會兒自己無論是遇上了什麼樣的情況,都要保持著與現在一樣的沉默來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