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4-07 18:46:26凰 / Beth

《接繡球》/ 11-20

 

原本想趁著未來的大舅子沒有防備的時候趕緊悄悄離開風宅的,卻是怎麼也沒想到在風乘雪與楚清朗離去後,堵上他的竟是小舅子風乘雲。

哎唷我的天,好歹放他一馬行不行啊!?

不理趙亦文正在暗地裡叫苦連天,風乘雲趕緊在他們主僕偷溜出大門之前擋下人,臉色也不太好看,「不知道趙二爺想要上哪兒去啊!?我家的廂房不往這裡走喔!」

當下被逮著偷摸作壞事的趙亦文連忙苦笑起來,「不,那個......風二爺啊~我......」

「不用客氣,請喊我為『未來的小舅子』,謝謝。」風乘雲馬上糾正他地咧出了一抹笑。

他的主動讓趙亦文與青湖瞬間臉色黑到無話可說。

「......」天底下竟然有這麼主動的小舅子......

「......」主子你就認命吧!現在應下這門親事總比王爺親自替你挑還要來得妥當些......

趙亦文臉上滑下三條線,沒信心地嘟嚷道:「我們目前還不是親家......」

「快了嘛!所以妹婿你就別見怪了。」自知道可以順利地將家裡的這個麻煩小弟給送出去的風乘雲,那臉上的笑容就從未間歇過。

他光是給眼前這尊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的大恩人就地跪拜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會放他溜走呢!?

被尷尬弄得挺無言的趙亦文不知該怎麼擺脫這種要人命的狀態:「......那個......」

風乘雲打劫了趙亦文的話,隨即裝熟地伸出手來搭上他的肩,末了還看似不知暗爽了幾天地擠出一串愉悅的哈哈大笑:「對了,你不知道這裡的路子對吧!?來來來,那我這未來的小舅子就先替你領路啦!」

「不......那個......我壓根不想......」見到風乘雲頓時笑得兩眼瞇瞇,本來提起了一股難得的勇氣想要出口拒絕這一切的時候,卻是發覺對方在他的未完的話尾之下將視線掃了過來,不過在那一副陰鬱得可比閻王臉的恐怖面龐的炯然瞪視之下,讓他把想說的話登時都忘光光了。

「嗯......!?」刻意將帶有一絲威脅的嗓音拖得老長,風乘雲挪眼瞥了把話含在口中咀嚼的趙亦文一眼,見他膽小怕事地縮了縮肩。

趙亦文最後還是含淚地吞下擠在喉嚨底部的話,悲哀地垂頭:「不......沒有什麼......」

「很好。咱們走吧!」

***

結果,他跟青湖就這麼被丟在風宅的客居廂房裡了。

覷著趙亦文那張總是溫文秀雅的面上,頓時出現一抹不該出現的冷厲之際,青湖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其實是他說的實話沒有人肯相信,所以趙亦文那張假面具才可以戴得這麼久,久到他有時候再忍耐不住的那一刻,挺想隨手拎個人到他面前,問一問他為什麼要這般眼拙地給趙二爺耍著玩......

但是,他最後還是沒有如此做。因為他深知他家主子那摘下面具之後的恐怖閻王面孔。如果他敢掀他的底,他相信自己會當場死得非常難看......不,是死無全屍。

而他從來不曾懷疑在脫下假面具之後的趙家二爺的真性情有多麼可怕。也因此,趙亦文的秘密從來沒有曝光,也沒有第二個人知情。

想至此,青湖略微遲疑地開口顫聲輕喚,接著再看趙亦文緩慢地回過頭來:「主子......」

趙亦文面無表情地攏眉,不語地抬眸望向青湖:「......」

「那個.....主子......」

「嗯?」不輕不重的嗓音透著一絲寒涼,青湖便知道趙亦文此時的心情不大好了,於是小心地說:「主子,您打算繼續待在這裡嗎?」

趙亦文的眼瞳跟著疑問轉了轉,沉吟道:「這個嘛......」

雖然跟了這個主子幾年有了,但他還是不擅長捉摸趙二爺的心思,因此只好等著趙亦文未完的下文:「......?」

當趙亦文正想說些什麼的時候,沒想到自緊閉的門外傳來一道交談聲。

「這下子終於可以把小少爺給清出了!想必大少現在很開心......」

「哎呀......這倒是!不過就怕新郎確定了,新娘子會半夜來個摸黑逃跑啊!」

「若是這點你可以放心,聽說二少已經鎮守在小少爺的門外了......」

等到這你來我往的交談聲愈來愈遠,趙亦文突然勾唇笑了,驚得青湖一陣訝然。

「主子......」青湖頓時瞪著自家主子臉上那抹微笑傻眼了,該不會......

「咱們先不急著離開,事情好像變得很有趣哪......」

青湖瞪眼:「可是您不是說麻煩的事情,閃得愈遠愈好嗎!?」

趙亦文嘿嘿笑著,頓時改變了心意:「那是剛才。」

「.....」自身難保了還顧著看戲啊!?他總覺得家主子總有一日會吃不完兜著走......

***

第三章

被禁閉在自己房裡、此刻正無奈地使著力氣拍打自外面緊緊鎖住的門板,風乘霜好哀怨。

「大哥、二哥,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快放我出去啦!我不要拜堂成婚啦──吼唷──」他明白就算自己叫破了喉嚨,也還是沒辦法讓上頭的兩位兄長放他出門的,也因此,他此刻的呼喊其實也只是喊心酸的罷了。

既然成了囚犯,那麼他就要徹底地當個囚犯嘛!搞不好家裡的人在受不了他的雞貓子叫喊聲之下,會開門放他離去也說不定。

不過,其實說穿了,風乘霜也只是不甘願自己受到這種待遇而已。

「大哥、二哥──吼唷──」風乘霜再度怒吼起來,嚇得路經此地的僕人們萬分恐懼的掩起雙耳保護自己,以避免被三少的恐怖聲音荼毒,奈何他們風家三少的破鑼嗓子可是城裡有名的驚悚程度,就算緊緊捂住了兩耳也還是逃不過這恐怖的魔聲糾纏。

眾僕役在見到附近的有翅類像趕時間一樣地急忙飛離原地之後,非常傷心地下了這個結論。

「大哥、二哥──」不死心的風乘霜繼續叫,眾僕役們於是迅速地作鳥獸四散逃逸而去,因為他們實在是拿三少沒辦法。

這時候,風乘霜的恐怖聲音也傳到了一樣被軟禁在客房裡的趙亦文與青湖的耳裡,只見兩人微微變了臉色,也跟著受不了地捂起雙耳避禍,但是誰知這道魔音硬是持續了很久的時間,瞬間讓他們原本可以說是從容的面色變了再變。

「主子,這聲音比王爺的懲罰還要恐怖上十倍......」青湖十分痛苦地皺著眉,喃道。

「你在廢話嗎!?」抽不出空給白眼的趙亦文被震得耳膜咻咻叫,但是還是有空回嘴。

「您這次確定還要留下來看戲嗎!?」

趙亦文苦中作樂:「這問題問得好!」回眸,「我看還是找個時間走吧......」

「......」對於主子的三心二意與見風轉舵,青湖雖然已經很習慣了,不過他此刻實在是很想回他一句『早知如此又何必當初』的話。

趙亦文沒轍地搖頭說:「我想,這麼恐怖的娘子還是留給其他的人去消受比較好!」

「雖然如此,主子,但是我們要怎麼走出這個風家大門!?」青湖問對了問題。

「這是個值得研究的問題!」趙亦文露出一抹無奈的苦笑。

***

青湖莫可奈何地瞄著他:「的確如此,主子。不過......」將話尾頓住,他伸出略微輕顫的手指指向外頭,「首先要做的事情應該是要讓對面的那位風家三公子先停止他的恐怖喊叫聲比較重要。」

趙亦文連連點頭稱是,英挺的眉頭都打結了:「是啊是啊......但是在這種恐怖的魔音穿腦下,誰有法子叫他閉嘴!?」

青湖無語地將視線緩慢地挪向他。

「我!?」趙亦文訝異地驚叫。

「是啊,二爺。」

「我哪有什麼辦法......」他苦著面龐,掩耳的手微微脫力了,冷汗跟著流了滿身。

「起碼現下你跟三公子是最有關係的人了,他說不定會聽你的......」

「真的會嗎?」還是很懷疑地的趙亦文喃喃,不過他下意識已經按著青湖的建議,舉步走向窗邊,望向不是很遙遠的對面,脫口就是一陣嚷嚷:「喂──對面的,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吵!?」

沒想到自己身為囚犯的喊叫權利竟也會遭人制止的風乘霜不悅地止住了叫聲,注意力被外面傳來的那道熟悉叫聲給吸去了的他,馬上也回應對面那位跟自己同病相憐的男子,揚聲道:「你管我──」

「你......」趙亦文沒好氣地翻白眼,這傢伙到底有沒有想過自己的聲音叫得這麼淒慘涼厲,實在是恐怖至極的一件事啊!?而他身為受害者更有權利阻止他繼續殘害倒了楣的其他人跟自己才是!

「你什麼你啊!被強迫推銷已經很可憐了,沒想到我還要被關在這裡......」當下說得好哀怨的風乘霜低喃著。

趙亦文忿忿不平地嚷說著:「你以為我願意啊!?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接下那把劍的,不然我早就沒命站在這裡了!難道你們風家每次招親都是朝著我們這些路人甲就隨便丟出像劍刃之類的危險東西的嗎!?你們起碼也考慮一下路人並非個個都懷有絕技的這點好嗎!?」再說,現在也有男子專用的繡球,為什麼風家非得要用招親者的隨身之物或喜愛物來舉行擲儀!?

聽見對方開始抱怨,風乘霜忍不住好奇地趴在窗邊瞪眼望著對面,想將也站在對面的趙亦文給看個清楚,只因他剛才實在是太過生氣了,所以沒注意看看能夠接到他的劍的人究竟是什麼模樣:「我怎麼知道我那兩個恐怖老哥會扔什麼東西出去啊......話說回來,原來你就是那個接下我的劍的那個人喔!?唔......長得還勉勉強強啦,我可以考慮將就一下......」

聽見風乘霜那句不似褒也不似貶的話,讓趙亦文頓時氣得咬牙切齒:「喔~那還真是謝謝你的讚美了!我不想麻煩你將就!」他這風采翩翩的俊模樣可是難得一見的,沒料到現下卻給一個小傢伙評為『勉勉強強』,真是氣煞他了!他對自己的外貌可是很有自信的!

風乘霜不解:「你幹嘛生氣!?我又沒說錯......」也許是他的大哥和二哥也不差,所以看久了標準也就因此提高了吧!

趙亦文不悅地冷哼了二聲。

「總之,我不會成為風家的人。」

風乘霜不甘示弱地回說:「我也不會隨便讓一個陌生人進我們風家。」

「那麼──」

兩人對望,同聲:「目標一致?」好默契!

青湖在一旁望著兩人,突然覺得這兩個人如果不是因為這件烏龍事件而認識的話,說不定會是好友......

兩人不約而同地微笑:「逃婚去!」

***

「話說,你們打算要怎麼逃?我們都被軟禁了......」青湖首先提出問題點,打斷了兩人相接的欣喜目光,讓兩人頓時在聞言之後,轉而露出一臉苦樣。

趙亦文無奈地歎氣:「這個......」

「這個問題還真是問對了......」風乘霜哀怨地垂首,只差沒趴地了。

「所以說才要先想出辦法啊!」見兩人一陣頹喪,青湖莫可奈何地搖搖頭,「現在可不是認識對方兼攀交情的時候吧!?」

「的確......」

「沒錯......」

見他們受教的青湖,連忙再補上一句話:「主子,現在該怎麼辦!?門都是鎖死的,就算我們有心逃,也要先思考出如何開門啊!」

風乘霜轉了轉腦袋瓜:「不如由我來吧!?何況,我的兄長們應該沒那麼殘忍,他們一定會派人給我們送食物來的!在那個時候也就是我們下手的好機會了......」

青湖瞄了瞄一向古靈精怪的風乘霜,不怎麼有信心:「你確定嗎,風三少!?」如果真像他所說的這般容易出逃的話,風乘霜便不會與他們一樣被逮住關起來了。

沒思考很久的風乘霜十分傲然地表示,只差沒有拍胸脯保證了:「當然啦!對付我那兩位兄長,我已經有很多豐富的紀錄了......」

趙亦文聽了,卻是當場搖頭不止,讓對面的風乘霜見了,忍不住發起脾氣:「喂!你給我搖頭是什麼意思啊!?難道你這是在否定我的能力嗎!?」

聞言,趙亦文在抬頭瞄了他一眼之後又搖起頭來,氣得風乘霜猛跺腳。

「你有話就直接說啦!婆婆媽媽的真教人受不了......」

趙亦文當下翻起白眼:「這你就不懂了!你剛剛說過你出逃的紀錄很豐富了,所以你們府內的所有人一定會對你有基本的提防心。但我們可不是這樣,我們說的話起碼會減低被懷疑的機率......」

「主子言之有理。」青湖馬上附和。

「所以啦~你就省點事,看我們表演就好了!」趙亦文微笑。

「誰知道你這麼說是不是要就此撇下我一個人啊!」風乘霜撇唇,「你們最好連我一起弄出門去比較好,不然我那打死不退的大哥可是不會輕易放棄可以把我脫手的機會的。搞不好他會帶著我去登門求親或是乾脆進宮去請聖旨......」

聞言之後,趙亦文打了個哆嗦。

好可怕的大哥,竟然喜歡來逼婚這招是吧......

「主子......」青湖皺眉。

「這後果的確很恐怖......」趙亦文頭痛地低喃。

風乘霜哼了聲:「這下你總懂了吧!?」

青湖額上冒出三條線:「你大哥跟你有仇嗎?不然幹嘛這麼費盡心思地想把你掃地出門啊......」

忽然間轉過身去,風乘霜忍不住低聲嘟嚷:「我哪知道啊......」

***

「總之,不管你大哥是因為什麼原因才想要把你丟給我,我們都不能如他所願!」趙亦文頓時豪氣干雲地嚷嚷著,好似馬上就要壯烈犧牲自己的高貴情操,瞬間引來了兩道不敢茍同的視線。

青湖無奈地垂首歎息。他家主子又在冒不知名的熱血了......

風乘霜的嘴角扭了扭,這個傢伙難不成有病是嗎!?現在又不是要叫他上戰場去打仗,有必要把話說得這麼慷慨激昂嗎!?就好像一旦沾上他這個人之後,會有麼難脫手一樣......嘖!

而故意忽略了那兩道朝他射來的奇異目光,趙亦文為了自己的自由,決定不惜拿命給它賭下去。反正二選一,不是被軟禁在這裡,然後再被拎回王爺府邸去被迫娶親之外,另一半的可能就是他與青湖出逃成功,這樣很公平的。

「咳......現在就等你大哥他們的人自動送上門來了!」

在聽畢主子前兩句超級沒建設性的話後,青湖抿唇,最後只能無言地頷首了。

風乘霜則是撇撇嘴,「你等會兒打算怎麼做!?」

趙亦文見自己的唯一盟友發問了,連忙笑著開口解釋:「當然是......」然而,他卻瞬間將話尾一頓,轉而向風乘霜使使眼色,接著再見到風乘霜隨即挪眼會意之後,揚起一抹淺笑。

因為他這個時候正巧瞄到了一道自一旁的長廊輕慢踱來的身影,當下低了聲音:「......大魚要上鉤了。」

風乘霜無聲地朝趙亦文說著:「現在就看你的表現了。」

趙亦文趕緊點點頭。

當那道身影愈來愈近之時,趙亦文於是開始裝病,他大聲地痛叫著,引得青湖配合地上前關切;而,專程按風家主子的吩咐,過來送飯的男僕役則是臉色一變地奔到客房的門口朝裡頭觀望,一邊憂心地急問:「怎麼了怎麼了!?」

「我家二爺似乎是早上吃壞肚子,所以現在肚子疼得不得了......」青湖趕緊說,順便偷空覷了眼自家主子正應話地『哎唷哎唷』地叫著,但是他看起來並不是很認真的模樣,那生澀的破爛演技就連對面的風乘霜也直皺眉頭。

「趙二爺不要緊吧!?我看我去找個便壺來吧!也許清了肚子就會好了......」

一邊很努力地哎哎叫著、一邊聽見僕役這麼回應的趙亦文,當下綠了臉色地瞥向青湖;就在實在無法取信於別人的狀況下,青湖靈機一動,伸手掐了趙亦文的大腿一把,接著很滿意地聽著自家主子禁不起疼痛而揚聲慘叫。

「哇啊啊──好痛──」趙亦文這回飆出了眼淚。不過不是因為肚子痛,而是被青湖使力掐的那一把。

青湖的眼底略帶一絲抱歉地望向主子,跟著又緊張慌亂地扯著謊說:「不行了!請讓我帶著二爺去找大夫吧!」

「喔、喔!」門外的僕役聽了見,馬上臉色一變地扔下裝有飯菜的木盒子,轉而低頭尋找被他繫在腰間的鑰匙,準備開門,「你們先等等......」

「請快點!」

被催的僕役顫著手取出鑰匙開了門,在兩腳慌張地踏入門裡的那一刻,隨即被青湖反手一個打昏。

知道青湖已經擺平了僕役,趙亦文就算痛得臉色微扭也要抬起頭來,咬牙忿怒道:「......你未免太用力了吧!?」

在彎身於僕役身上摸出了幾串鑰匙後,青湖轉身向趙亦文道歉:「青湖剛才的行為失當了,我很抱歉,主子。」

趙亦文沒轍地含淚擺手:「算了......」反正他也達成了目的。

此時最開心的莫過於是風乘霜了,只見他興奮地張著雙眼:「終於拿到鑰匙了,快來幫我開門!」

***

待趙亦文跨出了門檻,於是按著與風乘霜的約定,前去為他打開囚住他的那扇門板,就在他放出風乘霜之後,回頭只見青湖已經把剛才被他敲暈的僕役動手搬到門外的樹下。

「不好意思,我這麼做其實是沒有惡意的,我只是服從我家二爺的命令而已......」青湖喃喃唸著,一旁的趙亦文見了只能翻起白眼。

「青湖,你還磨磨蹭蹭的幹什麼!?快點過來!」

「是,二爺。」

風乘霜見狀,忍不住跳出來為青湖說話了:「哎唷哎唷,幹嘛對人家這麼兇啊?好歹他也幫了咱們......」

「這是我們的家務事,你少管些!」趙亦文馬上回頭瞪了他一眼,見他忙不迭地縮了縮肩,這才解氣。其實他不過是在氣怒剛才青湖使力掐他大腿而已,偏偏這個不長眼的風乘霜硬要過來開口,惹他不快。

先是感激地瞥了風乘霜一眼後,青湖明白趙亦文其實最討厭別人插手他的事情的這一點,於是不介懷地這麼說:「二爺,我們還是趕快離開吧!此地不宜久留。」

似乎還在氣頭上的趙亦文喃喃地白了青湖一眼:「這還用得著你說!」

青湖笑了笑。

因為他知曉二爺一旦露出某種神情之後,就是他的怒氣已然半消的訊息,「是,二爺。」

眼見這對主僕這麼一來一往地對答著,風乘霜只覺得他們的態度很是怪奇。這個青湖被主子罵了不但不傷心,卻是笑得跟什麼似的;而趙亦文這個當人家主子的更是奇怪,小鼻小眼地,就愛亂發脾氣。不過,不管他們是什麼樣的個性,也都跟他沒有半點干係。

沉默了一下子,青湖忽然轉向風乘霜探問:「三少,這是你家,你應該最清楚哪裡可以順利逃走而不會被發現的的地方吧!?」

風乘霜撇撇嘴,「你們跟我來吧!」

於是,三人一起往風宅的後門前進。其間雖然有碰上幾個負責巡邏的家丁,但是都給他們躲了過去,就在三人來到了後門的前方之際──

「三少!?」

「三少!?您現在不是被軟禁在房間裡嗎──」

兩個守候在後門前方的家丁,在見到了風乘霜的那一刻驚喊出聲,而此時,三人也不約而同地露出『大事不妙』的表情。

趙亦文頓時面上風雲變色還外加了一串慘嚎:「風乘霜!你不是說你有辦法逃出這裡嗎你──」

「螳螂捕蟬......二爺,咱們的運氣真的是很背。」青湖傻眼地喃喃。

風乘霜只能莫可奈何地傻笑撓頭:「嘿......不好意思我錯了......嗚哇哇──」語畢,只見守門的兩個家丁朝他撲來,讓他忍不住尖叫;就在這個時候,是青湖挺身擋下了兩人,一番動手之後,輕鬆地將兩人撂倒在地。

「這位大哥,你的身手真好!」風乘霜眼亮亮地對著青湖崇拜道。

「這都是在二爺身邊練出來的......」青湖想起這身功夫是如何練得如此純熟的原因,忍不住歎氣,沒想到卻是立即遭到自家主子的白眼一枚侍候。

「都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有閒情逸致在這裡抬槓!?」趙亦文頭痛地喊了一聲,接著再伸出手來指著前方趕來逮人的一群人團,「青湖,那些就留給你擺平,我和這傢伙先走了!」

瞪著眼前的人團朝他迅速奔來,青湖綠了臉色:「喂、喂......」他可是只有一個人而已啊!要他一條螳臂擋車嗎!?別開玩笑了......

只不過,當他準備發出抗議之聲時,回頭卻見剛才還站在原地的惹事二人組早已溜得不見人影了,只留下他一個人應付即將開來的逮人大軍,讓他不得已地發出一句慘叫:「二爺──!」

***

趕忙與風乘霜迅速逃出風家的趙亦文,在拋棄了隨侍青湖之後,在被風乘霜一路扯著跑的情況下,忍不住不安地頻頻回頭遙望;風乘霜隱約發現他的腳步拖挲,回眸瞧才知道趙亦文似乎因為罪惡感而沿路回頭盼望,於是扯扯唇。

「我說你啊~」風乘霜邊拖著他逃跑,一邊在逆風裡回頭兼翻白眼:「如果你要真的捨不下你那忠心的隨侍,你是可以選擇回去啦,但是恕我不奉陪啊!」看在趙亦文跟青湖救了他免於被逮回去成婚的份上,他只能回報他們這麼多了!

聽見風乘霜忽然冒出這句話的趙亦文對上他的眼神微瞇了瞇,口氣很差地說:「我又不是呆子!我好不容易才跑了出來,你以為我會再回去嗎!?」

風乘霜理直氣壯:「那你還一直回頭看!你看心酸的啊?」

趙亦文瞪他:「不行嗎!?我就是怕青湖那小子在被逮了之後,就乾脆屈服在你那兩位兄長的淫威之下,然後把不該說的通通給說了出來的時候要怎麼辦!?」

聽到他也很氣忿地轉頭朝自己開砲,但是卻沒有想到會是這個原因的風乘霜,突然一個傻眼。

也就是說......這個趙亦文對自己在順理成章地將青湖丟在他家的這一點,根本沒有感到一絲罪惡感就是了!?

「......」沒想到這個傢伙這麼沒良心!

「這下可慘了、慘了......早知道就把他一併帶出來了!」趙亦文繼續懊惱地喃喃碎唸。

風乘霜無語地瞪住他:「......」幸好他還沒『嫁』給這個沒良心的傢伙,不然哪一日他被賣了都還在替他數錢。

「這下子可難收拾了......」

「喂!」他好想歎氣。

突然被喊了一聲,趙亦文馬上回神過來,面色不快地說:「幹嘛?而且我有名有姓,請你不要用那種喊路人的稱呼叫我!」

「再不走的話,後頭的追兵要來了。」不想跟他計較這種小事,頓時灑脫地伸手指指他們身後自街尾準備衝過來逮人兼領賞的風家家僕們,風乘霜苦笑地提醒趙亦文,現在該是用全力落跑的時候了。

回頭只見一團追兵朝兩人飛奔而來的趙亦文忍不住驚了聲:「什麼!?」

風乘霜只好無奈地搖搖頭,乾脆扯起趙亦文的手,跟著往前繼續狂奔飛逃:「快逃了!」

趙亦文被身後那些始終不放棄地追著他們狂跑、密密麻麻的人團給嚇得臉色發青:「他們是什麼時候追上來的!?」還有,這些人會不會太賣力了點!?

風乘霜翻白眼:「就在你發愣的剛剛。」他怎麼這麼苦命啊......

***

第四章

兩人被追得只能四處逃竄。

在躲過了剛剛一批打頭陣來的不棄追兵,風乘霜拉著趙亦文奔逃出了城門。結果,在天色漸漸晚了,又無處可去的狀況下,風乘霜帶著趙亦文躲到城外的一間破土地廟中,只求能夠暫宿一晚。

抬手揮去了一進破敗的廟門之後的一張迎面而來的蜘蛛網,趙亦文無奈地跟跑累了的風乘霜一起進入廟裡,「喂,你帶我來這個地方是要幹什麼?」

當下白了一眼給他的風乘霜回眸:「不然今晚要住哪,你告訴我啊!?要不是咱們得一起躲追兵的話,我幹嘛帶你來這裡!?」哼了聲,風乘霜轉頭回去找了一個比較乾淨的角落坐下,一邊托腮望著此刻有些侷促的趙亦文還手足無措地立著。

風乘霜問:「你幹嘛站著?」

「你確定這裡真的可以住人嗎!?這個地方如此骯髒......」見此地雜亂無章,趙亦文不免在嘴裡嘟嚷著嫌棄。

沒把話聽完的風乘霜馬上怒著臉色,忍不住滿腹的鄙夷而對他冷言冷語:「怎麼了!?難道這種地方委屈到了你這位大王爺嗎!?那麼你可以自己選擇出去被人追趕或是留下來啊!」他愈說愈氣,臉蛋跟著被氣紅了。都什麼時候了,他那王爺性子竟然在此時跑出來挑東撿西的!?

這傢伙以為自己是誰啊!?是王爺就了不起嗎!?是王爺就可以看不起其他嗎!?如果不是這間破廟和裡頭供的土地公公,他們早就被逮回去了啦!

趙亦文的面色變了變,最後只能無奈地歎息:「呃......好吧......」在不想被抓回去逼婚的狀況下,他也只能將就將就了。

風乘霜冷哼。

「你幹嘛這樣啊?我有哪裡惹到你了嗎!?」趙亦文見風乘霜的態度跟語氣皆不是很好,忍不住埋怨起來。

風乘霜氣得牙癢癢,但是他又是那種有事不吐不快的人,因此他馬上就發作了,隻手指著案上面容慈善的神像,語氣激昂地說:「我說你啊~是不是王爺府住久了就也整個人跟著靡爛啦!?都這種時候了你還在挑!不感謝土地公公讓我們借住一晚就算了,竟然還嫌棄祂的地方!如果你要耍性子就等你回到王爺府之後再去耍!」

趙亦文被說得臉紅了,又忌憚於他是自己的救『婚』恩人而不想與之針鋒相對:「呃,我......我只是不太習慣而已......」亦因為平常的這類小事都是青湖在負責的。

「習慣什麼!?別告訴我你一天如果沒有吃好的外加睡好的就無法過日子!」

趙亦文沒有出聲:「......」雖然不是如此,但也差不多了;不過他也間接提醒了他,不要以為身邊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這一點,於是他低頭:「是我不對。」

「哼......」

「別氣了,咱們還得一起逃呢......」

「......」這倒是!

「話說回來,咱們可以逃多久啊!?」

聽著趙亦文問出了此刻兩人都想知道答案為何的問題,風乘霜頓時沒力地垂首歎氣:「不知道。」

***

趙亦文無言了半晌,最後只能無奈地攏緊眉頭,又見風乘霜苦惱著不說話,於是疑惑地挪眼瞥向他:「喂......」

風乘霜忍不住轉頭瞪向他,一邊嘟嚷起來:「我有名字!」

趙亦文卻是訝異地看著他,然後噗嗤一聲笑了。

「你心情這麼好,還笑得出來啊!?」風乘霜哼了哼。

「我不是心情好。只是沒想到你也跟我說一樣的話而已。」趙亦文笑了。

想到自己現在被困在破廟裡的風乘霜,沒興致地垂首悶著聲音問:「哪句?」

「我有名有姓那一句。」

「對喔......」想起來的風乘霜忍不住也跟著笑了出來,抬首瞥著趙亦文,「你這人還真是有趣!」

「我比較喜歡別人稱讚我是英俊瀟灑的美男子。」趙亦文打趣。

「噗......真是怪人一個!」風乘霜這麼下了結論,轉了轉靈活的大眼,又說:「如果你不是那個接了我的劍的人的話,我們或許可以是朋友。」

「有緣相識即是朋友了。」趙亦文勾起唇來。

風乘霜邊搔首邊笑了起來:「說的也是,哈哈!」

「話說回來......你為什麼要跟我一起逃婚啊!?難道是我不入你的眼嗎!?還是說有其他的原因......」談到這點,趙亦文就有點介意與不快,他好歹也是名滿城裡的俊俏貴公子一枚,還是當今皇帝認的義王爺,身份尊貴難以攀交,沒想到這個風乘霜不但不懂得珍惜,而且還偕同他一起逃婚去。

雖然不管風乘霜做了什麼決定,他都會逃婚啦......

風乘霜瞄了他一眼,表情怪異不說,還刻意挪離他身邊幾寸,說:「幹嘛?你突然發現自己愛上我了喔!?」

趙亦文馬上翻白眼加大聲地否認:「才不是!」

「那不然咧?」

「老實說,你的不識貨給了我很深刻的打擊......」趙亦文邊說邊捧著胸口,表情哀怨得逗笑了風乘霜。

「哈哈!你真的很有趣哎......」風乘霜笑聲止住之時,望了望身畔的趙亦文還是頗為頹喪地垂著頭,忍不住揚了揚唇角,「我會跟你一起逃婚其實只是我不想接受我那兩個哥哥的安排而已。」

「為什麼?」

「他們兩個從以前就很保護我......」風乘霜瞬間陷入了遙想裡,喃喃自語地道:「小時候,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們都會替我想辦法拿到手。不過,在我愈來愈大之後,他們就變了。」

趙亦文好奇地一個瞪眼:「哦?」

「他們有時候會阻止我去作某些事。」

「但是,當人家的兄長不都是這樣的嗎!?也許他們兩位覺得你想要去做的那件事情其實是會傷害你的......」趙亦文不解地歪頭。

「不!我隱約覺得他們好像還隱瞞了我什麼事......」這麼說著的風乘霜,禁不住一陣低語。

「......你們家的人都好難懂。」這是趙亦文的最後結論。

風乘霜笑了笑,沒有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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