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09-15 12:08:17凰 / Beth

《親王殿下的騎士》/ 40

第八章


曲紅葉震驚地瞅著殷不戒染血的左肩,自喉嚨底部發出一聲尖喊,並傾身上前關切道:「啊──殷不戒!你、你的肩膀......」緩慢地伸出發顫的指尖輕輕觸上了他的肩頭,沾染了那一大片的鮮紅,曲紅葉的臉色馬上遽變。

覺得有趣地望著曲紅葉的反應,殷不戒勾唇,接著瞄了自己受傷的肩一眼:「喔,只是點小傷口而已啦!親愛的殿下,你幹嘛這麼緊張呢......」故意將語尾拖得長長的,臉上還帶了抹微笑,殷不戒瞅著曲紅葉奇怪的表情而訝然。

「你這傢伙......」低下頭來似乎在隱忍著什麼的曲紅葉喃喃著,兩手握緊成拳。

「路瑟斯,你......」話都還沒說完,殷不戒抬眸對上曲紅葉低垂的臉蛋之際,他已經被賞了一記鍋貼而顯得一派愕然,「......呃?」

「你怎麼這麼不會保護自己!?」曲紅葉氣得紅了眼眶之後,淚水啪啦啪啦地滾下,淌過了雪白的頰側,殷不戒看得一時無語,輕輕地抿起唇來,也不出聲反駁地任由他責罵。

「你到底知不知道我會擔心!?」忿怒地瞅瞪了殷不戒一眼,曲紅葉的神色難掩激動地說著。

「對不起......」知道對方真心地擔心著自己,殷不戒首次向別人低頭道歉之外,還有絲內咎產生。

「嗚......你這笨蛋......」曲紅葉見他收斂了以往的脾氣,原本這時候該會對他大小聲的態度卻消失無蹤了,忍不住心揪地抱住殷不戒悶著哭了起來,殷不戒只好無措地接受,並且伸手替他拍背順氣。

望著他的淚珠顆顆落至他的掌心裡,那愈來愈高的熱度似要將他整個人燒灼殆盡一般,讓他接過他淚水的掌心微微感到一股刺痛與燙熱。

「對不起,是我的錯,害你擔心了......」溫柔地啟口喃喃著,殷不戒當下很認命地閉了閉眸,這位殿下果然是他的終極剋星啊!

一旦他哭,他跟著感到難過;如果他受傷的話,他也會跟著他一起痛,這還真是見鬼的情緒,害他想不投降都不成!

「你不要再為我受傷了。」曲紅葉窩進他暖暖的懷抱裡,閉眼輕喃著,一邊感受他溫柔的大掌順撫過他的背脊,彷彿在他懷裡就什麼都不用擔憂一樣的安全。
這傢伙老是一馬當先地為他擋風擋雨兼擋眾多的刺客,而他從來沒有被人這麼細心地對待過,所以,他絕對不要他有事!

因為他想要躲在他的背後讓他保護一輩子。

「......」殷不戒笑而不答,看著曲紅葉忽然抬頭瞪他。

「快點說好!」

「這個......」故作傷腦筋的殷不戒笑喃著,壓根不想開口,但曲紅葉不會放過他。

「你還想為我做到什麼樣的地步!?」曲紅葉怒目,伸手忿忿地推開了殷不戒,「如果你有個萬一,我要怎麼辦!?」

覷著曲紅葉赧顏的模樣,殷不戒思考著:「這樣啊......」頓了頓,「那就做到你回冥界去好了。」

曲紅葉不語地瞪眸,望著殷不戒的笑臉,十分困難地自喉嚨底部擠出聲音,哽咽道:「......你要我走!?」

殷不戒僅是微笑,沒有開口;曲紅葉扭曲著臉瞪著他許久,而後不受控制地淚如雨下,嚇到了殷不戒:「喂,路瑟斯......」糟糕,他似乎玩過頭了。

「......你趕我走!?」咬著唇瓣,曲紅葉那沙啞低沉的哭泣嗓音霎時讓殷不戒慌了手腳,急忙抬手抹去他眼角邊一顆顆不停滑落腮旁的淚水。

「我不是那個意思,路瑟斯。我的意思是說你還是回去冥界比較好......」話都還沒說完,殷不戒只見曲紅葉哭得更慘了,只得改口:「啊!不是啦,我是想問你為什麼不打算回去......」

「我已經說過了,大哥他......冥王根本視我如眼中釘!」片刻之間只能聽得曲紅葉的抽噎聲。

「......那個,算我說錯了。」無奈的殷不戒歎了口氣,瞅著曲紅葉轉身背過他的賭氣模樣,忍不住伸手撫額:「我說過了,如果你想,你還是可以留在這裡。」

「......真的?」曲紅葉轉過身來,雙眼紅得有如兔子。

「真的。」他認命了。

「這是你說的。」曲紅葉看著殷不戒笑著朝他張開兩臂,於是破涕為笑地撲了上去緊緊抱住他:「你可不能反悔!」

「不會。」殷不戒迅速地找到了他的軟唇,並且輕輕地貼了上去,悶笑:「因為我已經得到了我想要的答案。」

「......你又耍我!」

◎◎◎

坐在待客用的沙發上,因為知道殷不戒所經營的蝴蝶酒吧已經歇了好幾日沒開業的朵謐靠著一手極為精準的占卜術,而找到了殷不戒與曲紅葉暫居的公寓,但是自他被驚訝的殷不戒給迎進門內之後,便不發一語地直瞪著殷不戒瞧。

原本被朵謐這樣的美人給瞧著看是件愉快的事,但是朵謐面上的那抹陰冷與深沉讓他暗地直呼受不了後,殷不戒陪著一臉笑容,小心翼翼地瞄了眼不知道正在想些什麼的朵謐,半繃著身體,就怕等會兒朵謐一個不高興,當場親手剝了他的皮,「呃......我說朵謐,你今天應該不是專程來這裡跟我大眼瞪小眼的吧?」

朵謐那張姣美的絕塵面容隨著一冷,而後望著殷不戒勾起唇來:「你終於肯出聲了是嗎!?」

殷不戒馬上苦笑地看著似乎是前來興師的美人好友,自知理虧地摸摸鼻尖,「呃......我不是故意什麼都不告訴你們的。」他可是為了他們好哇!何況這事本來就是他自作孽和多管閒事來的。

「哦!?」瞟他一眼的朵謐似乎不太相信殷不戒的說詞,他微張著一雙靈動眼眸,側過臉來,「如果你不是被我找到的話,我想你應該死都不會說吧!?而且你竟然還把自己弄成這種狼狽樣子......」相當知曉殷不戒個性的朵謐淡淡說著,然後看著殷不戒很心虛地撓首。

「嘿嘿......我說朵謐啊,你果然是我的好友......」

並不想因為這樣而被稱讚的朵謐連忙翻白眼,「少廢話!你到底遇上什麼天大的麻煩,竟然會讓你放著那間小酒吧不管到現在!?你知不知道我跟夜都在急著找你!?」銳眼一出,殷不戒當下舉雙手投降。

「那個......」有點猶豫地瞟了逼供的朵謐一眼,不打算把事情全盤托出的殷不戒出言搪塞道:「只不過是私事罷了......」

朵謐兩眼一瞪,冷聲:「只是私事!?那麼如果你現在跟我一起離開這裡也行囉?」

「朵謐......」殷不戒無語可反駁,只有苦笑以對;朵謐也知道內有隱情,因此只是面帶不平地哼了哼。

朵謐的兩眼閃爍著光點,撇撇唇哂笑道:「少來這套了,姓殷的。你以為你有幾兩重我不知道嗎!?」勸他還是快點認清這一點的好!

見朵謐沒有半絲放棄追問的意思,殷不戒登時無奈地歎息,然後在朵謐專注地盯著他時,輕輕啟口:「朵謐,我相信在你來這裡之前,你應該算過了吧?」

「那又如何了!?」不給他逃避的機會與藉口,朵謐出聲淡道。

「所以這件事真是個很大的麻煩,我不想牽累你們。何況,這更是我本份內的事情!」

聞言,朵謐的神色不再似剛才那般迫人,而是帶了一抹淺淺的若有所思,「真是如此?」

「是......」殷不戒坦誠了,「這件事說來話長,其實我之前撿了一隻小貓,而這隻貓的血統高貴到嚇死人......」殷不戒頭疼地述說起來,抬眸瞄了眼朵謐聽得專心的模樣,忍不住發出疑問:「你都不覺得奇怪嗎!?」

「並不會。」這些事他都已經算出來了。

「那好......」早知道瞞朵謐不過的殷不戒撇撇唇,接著續道:「這隻貓是自冥界來的。」

「原來真是這樣。」在腦中稍稍演譯了一下,朵謐在沉吟了一下子之後,喃喃。

咋了咋舌的殷不戒緩慢地說著:「然後,我想要養這隻貓。」

聽畢的朵謐迅速且愕然地回眸瞪著他:「什麼!?」

殷不戒十分認真地再把話給說了一次:「我是說,我想要養貓。」

「......」

◎◎◎

送走了麻煩的朵謐,殷不戒神色疲憊地踏入了曲紅葉所在的房間,當他面帶訝愕地坐上了床沿之時,曲紅葉也恰好醒了過來。

忍不住伸手揉著惺忪睡眼的曲紅葉在看清來人是誰之後,微訝地張著唇:「殷不戒?」

「你醒來了啊......」殷不戒斂去了適才的驚愕眸光,轉而定定地瞅著曲紅葉直瞧,神情專注到連曲紅葉都發現了異樣而皺起眉頭,在躊躇之下緩慢啟唇發問。

「殷不戒?我臉上有什麼嗎?」毫不知晴的曲紅葉懷疑地瞪著眼前正朝他露出一抹微笑的殷不戒,然後跟著抬手輕輕撫上自己的臉蛋,相當疑惑地摸揣了好陣子。

難不成他臉上有多長了什麼東西嗎?

「沒有,沒什麼......」不想告訴他的殷不戒登時搖頭,卻反而激起了曲紅葉的好奇心,於是當他轉身欲拿過桌几邊上頭的那面鏡子好仔細地瞧瞧自己究竟哪兒奇怪之際,殷不戒卻迅速地攔下他的手,將他一骨碌地攬至懷裡。

而被突如其來擁抱得登時喘不過氣的曲紅葉揚高了音調,狐疑問著:「殷不戒!?你怎麼了!?」

「別看。」緊緊地以雙臂圈緊了曲紅葉,殷不戒滿心複雜,他很喜歡曲紅葉恢復原貌的原樣,但是曲紅葉並不喜歡他的黑髮紫眼,所以他不想再讓他露出傷心的表情。

只不過,他的這片好意並沒有維持多久的時間。

「你在說些什麼啊......」意識還是一陣朦朧的曲紅葉疑問著,不住地掙動著想要轉身,但是殷不戒偏偏不如他的意,那緊緊圈住他整個人的手臂絲毫不肯放鬆一點的強悍,讓他無法動彈。

不過,他的眼角卻可以隨意轉動,而當他望見被子上頭躺著的幾綹黑色細絲之時,那雙眼瞳忽地瞪大,心頭因此狂跳不已。

不會吧......

「殷不戒......」

「嗯?」

「放開我。」曲紅葉冷靜地開口。

「不想放。」殷不戒輕聲喃喃。

「......」沒再說話的曲紅葉忽然抬起手肘狠狠地撞實了殷不戒的胸口一記,瞬間的痛楚讓他因而微微鬆手。

「好痛喔!路瑟斯,你想謀殺親夫是不是!?」

眼見殷不戒鬆手了,曲紅葉伸手取過鏡子瞧著鏡中的自己樣貌,然後彷彿在隱忍著什麼似的,全身跟著不停地打起冷顫,直到鏡子因為手抖而被摔碎在地上的那一刻,他的身體被人往後緊緊抱住,接著襲來的是一枚又一枚的輕吻。

「都叫你別看了......」不滿地咕噥著,殷不戒在曲紅葉臉上落下如花瓣的吻,先是額,再來是雙眼與鼻尖,最後是柔軟的嘴唇與顆顆滑過頰畔的淚珠。

「我怎麼會變回原來的樣子!?你不是施了法術了嗎!?」忍不住邊問邊哭的曲紅葉搖著頭,就是想不透,「而且......我的頭髮變長了!」

殷不戒愣愣地瞧著他,「不知道。」哎呀哎呀,他好像沒哭得比第一次看見自己的黑髮那般大聲了呢......

「那你再施一次法好不好?」抽噎中帶著哽咽嗓音的曲紅葉看著殷不戒,輕聲要求。

「為什麼?」雖然不曉得他的術法為何失靈的原因,但是現在這種情況也不太需要將路瑟斯變裝了,反正他們都被追殺來的兩路人馬給認出來啦,再裝下去可就不像了。

「這樣子實在很醜......」曲紅葉扁扁嘴,一顆晶淚跟著滑過眼角,但是被他倔強地抹去了。

「哪會!我喜歡這樣子的你。」

「為什麼!?這明明是魔界的顏色......」

「我又不是魔界的人。再說了,人類的髮色也是黑漆漆的啊!」殷不戒親親他的兩頰,眼神定定地瞅著曲紅葉,確切地肯定道:「而且我很喜歡你原來的樣子,看起來真美,讓我好想一口吃掉......」

曲紅葉臉一紅,淚水不知何時早已風乾了:「你、你說什麼啊......」他又不是他的食物!

「別再哭了。」

「我才沒有哭!」

「好吧,你沒哭......」望著他赧紅著一張嬌顏,纖手攢緊他衣襟的害羞模樣,殷不戒妥協之後便決定不再客氣,等他吃飽了再來檢討他的術法為何失靈的原因好了。

「唔!?」突然被人吻住的曲紅葉來不及反抗,就這樣被壓下了。

◎◎◎

只是沒想到,正當殷不戒陶醉在曲紅葉香馥的唇舌間的時候,他忽然發現懷裡被他抱住的纖弱身軀頓時一軟,因驚訝而低首瞧看的殷不戒見曲紅葉露出一臉痛苦的模樣之後便當下止住了對他的偷襲,改而換上一張焦慮的面龐。

「路瑟斯!喂,路......」忍不住焦急地抬手輕拍著懷中人兒的微涼雪頰,殷不戒懊惱著,是不是他做得太過份了,所以路瑟斯才......

「好痛......」曲紅葉忍不住地皺眉呢喃著,小臉上的痛楚讓殷不戒的心頭一個緊揪,「不戒,我好痛......」唇畔洩出一縷無力的呻吟,一邊忍痛地咬著下唇,伸手緊緊地揪住殷不戒的衣襟的曲紅葉只覺得他的全身上下似乎正被刀刃切割般的疼了起來。

「路瑟斯!?」他不過是親了他幾口,為什麼他就馬上變成這樣了!?

懷疑還未自腦袋裡散去的此時,殷不戒聽見懷裡的曲紅葉已在揚聲吶喊了,趕緊低下頭來探查著他的狀況;只是曲紅葉縮在他懷裡還直喊痛,他根本不曉得他痛在哪裡。

「啊,好痛、好痛......」痛到淚流不止的曲紅葉忍不住雙手環抱住全身,一邊哭著猛搖頭,額上開始冒出一顆顆的冷汗,驚得殷不戒神色慌亂且帶了一絲著急。

「路瑟斯,你到底怎麼了!?」看見他痛苦地直抱著頭在他懷裡掙扎,頓時冷靜全失的殷不戒馬上變了臉色,慌張地抬手搖晃著他的肩膀,只是曲紅葉並未回答他的話,僅是以難以再隱忍下去的聲音低聲嘶叫著。

「全身都好痛、好痛啊......」曲紅葉哭叫著,臉色剎白之際,竟然眼一閉地昏了過去,殷不戒見狀也只能以兩手接好他癱軟的身子。

「路瑟斯!」

同於此時的另一方......

男人抱著一本看似古老的厚重典籍,靜靜地落坐在一大片的落地窗前微笑著,而左手的掌心正微微屈起,就像是個碗似地。

「呵......看來我的魔力又增加了不少呢!我挑選的目標果然是對的......」

語畢,他難掩欣喜地低下頭來望著手裡的冊子被掀翻到的那一頁形文字,男人的唇邊漾著一抹陰森的笑,在不打燈的房裡看來很是詭譎,聲音低沉而難以捉摸:「由這種方式來得到魔力是再方便也不過了,這樣我就可以再召喚魔族過來為我做事了。而這一次,我要那個驕傲的老頭死無葬身之地,呵呵......」

當他緩慢地止住笑意的這一刻,眼神竟也跟著一冷,「我三條院向來是以牙還牙的。」

◎◎◎

再次將昏過去的曲紅葉安置在床之後,憂心忡忡地皺攏起眉峰來的殷不戒乾脆搬了一張椅子就坐在床邊瞪著曲紅葉看,眼神一瞬不瞬地定在他露出明顯痛楚的面上許久,沒有移開的跡象。

真是太奇怪了,曲紅葉明明沒有做出什麼舉動,為何他卻感覺到他身上的魔氣漸漸地自體內大量散逸出來呢!?

百思不解的殷不戒繼續盯著曲紅葉瞧,腦袋一邊迅速地轉動著,思考起了最近的他好像動不動就會昏迷的這件事,心頭的不安就愈見加深,最後,他的懷疑與猜想便停止在一個極為詭異的地方。

路瑟斯是冥界一族,但他的母親卻是魔族之人,而魔族的魔氣是魔界一族的力量來源,而天生就擁有強烈魔氣的路瑟斯,除非他自己施法動用了自己的魔力,不然按理來說,他身上的魔氣應該不會像現在這樣不知原因地大量減少。

沉浸在一片思索中的殷不戒微微變了臉色,低眸斂眉地望著床上不省人事的曲紅葉,腦中一片混亂;經他思前想後,他總覺得這一整件事很可能是個極大的陰謀。

他陰沉著一張俊臉,然後輕輕地抿起唇瓣。

事情似乎要回憶到他在大雨的那天夜裡撿到了倒在路旁的路瑟斯,然後便被身份不明的敵方追殺,他也救了路瑟斯好幾次,在他們原以為是路瑟斯的兄長冥王找麻煩的時候(而事實也的確是如此),卻又碰上了像是與冥族交接動手的魔族前來尋找那本據說自冥界流傳出來、上頭載滿魔族術法的秘密手帳。

而且,這本手帳還是路瑟斯的母后留下來給他的,據他說,這本冊子被他藏在他殿裡沒有人知道的某一角落,然而,如果事情真是這樣的話,那麼這冊子究竟是怎麼出現在人界裡的!?

而且,能夠找到被藏起來的這本手帳並且將它送往人界的就只有冥界一族了。

按這樣推論而來,頭一個嫌疑犯便是冥王大人吧!因為他討厭血統不純的路瑟斯,做這種事他可是有極為充份的動機與理由,何況路瑟斯也是因為他的排擠才離開冥界的。

當然,也有可能是其他想要除去路瑟斯的人所幹下的好事。

冥王知道路瑟斯來到人間,但卻不知道他在哪裡,便派人四處尋找與追殺他;而為了儘快斬草除根,他故意在路瑟斯離開冥界後,把冊子也一併流了出去,因為他知道這本手帳對路瑟斯來說是很重要的親人遺物,路瑟斯如果發現它出現在人間界,必會毫不考慮地保全它,而他便可以毫不費力地知道路瑟斯的所在!

這麼一來,所有的事情就能夠說得通了!

當下恍然大悟的殷不戒頓時抬頭,眼神閃過一抹不知名的光芒,面無表情地瞅著躺在床上、猶未轉醒的曲紅葉。

「看來你的小命很多人都想要啊......」殷不戒忍不住喃喃自語,而後輕聲地歎了一口氣,垂眸。


第九章


殷不戒徹夜地守在昏迷不醒的曲紅葉身畔直到天亮。

他隱約知道了這件事情的內幕絕不單純,想要知道全部真相的他卻找不到誰可以商量討論,於是他忽然想起了那位安倍家的後裔──安倍霏霏。

他記得她曾經前來找過他,因為她身上也有一張路瑟斯母后的遺物的碎紙片,或許找她談一談會是個不錯的主意。

打定了主意之後,殷不戒覺得事不疑遲,於是在出門之前於公寓四周做下了堅固的結界,好保護目前尚未清醒過來的曲紅葉,自己則風風火火地趕赴學校去。

因為他知道,靠著關係混進了這所學院已有多日的安倍霏霏在尚未查清委託者所請託的任務的情況之下,她應該還是會留在學校裡頭繼續追查事件的起因,那麼,他只要上學校便可以見到她了。

抱著這樣的想法,殷不戒踏入學校大門之後,便直奔保健室,但是卻發現保健室裡頭空無一人。

當下找不到人的殷不戒焦急地皺攏了眉頭暗地咒罵:「該死!該來的時候不來,不該來的時候就來煞風景......」喃喃自語完畢之後,當他正在考慮是否要到處找人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句來得正是時候的問候。

「哎呀哎呀......我還以為是誰在找我呢!原來是您啊,殷不戒大人。」

這串話馬上讓殷不戒猛地回首,一轉身就看見他要找的人已經自動送上門來了,暫時不管她為什麼會知道他正急著找她,既然她都已經親自趕過來了,他也就不想再跟她計較她唇畔的那抹微諷笑意。

「安倍!妳來的可真是時候。」見他急著找的人兒出現,殷不戒終於鬆了口氣,表情也不再僵凝著。

安倍霏霏覺得十分有趣地勾勾唇,瞥了眼殷不戒露出一副『有救了』的神情,忍不住訝然地問:「看您這種表情,難道您有什麼急事嗎!?」

殷不戒不管三七二十一,當場就切入重點,「路瑟斯......我是說紅葉,他一直昏迷不醒。」

「曲紅葉?」安倍霏霏疑惑地皺眉,瞅著殷不戒一派憂心的神情,訥訥地再問:「您是說那位殿下......他昏迷不醒!?」

「是!」

「您不知道原因?」

「我只是懷疑而已。」殷不戒蹙緊了眉峰,無措地看向她,「我發現這幾日隨著他的昏迷,他身上那大量的魔力正以可怕的速度在減少。」頓了頓,他瞄了眼安倍霏霏,「妳應該知道他擁有一半魔族的血統吧!?」

「是......」安倍霏霏好笑地彎唇。也就是知道那位身上有著魔族之血,所以她才能諒解那位每次見到她就排斥她的下意識反應,因為他們可是除魔師一門哪!

「他身上的魔力正漸漸消散,這可不是好現象!」

「有這回事!?」安倍霏霏驚訝,「他或你有做了什麼事嗎!?」

「沒有......」

「那就奇怪了。」她也開始納悶起來。

「所以我才來找妳。」

安倍霏霏哂笑,「找我?」她不過是個小小陰陽師罷了......

「妳先聽我說......」

◎◎◎

聽完了殷不戒約略的陳述,安倍霏霏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樣,喃喃:「你是說......那本手帳是冥界之人故意流出來的!?」

「除了這一點之外,我再也想不出為什麼那本冊子會出現在現世上的原因了。」殷不戒攤攤手,一邊歎氣:「何況路......紅葉說過,他家老大看他不順眼的事情。」

「原來如此......」

「那麼,魔族又為何要搶奪這些紙片?」安倍霏霏望向他,問。

「因為這些紙片上還殘留著一股不小的魔力,想必他們是害怕這些紙片遭有心人利用吧。」

「魔界眷族有這麼笨嗎!?竟然不知這手帳是由冥族之手流出去的,他們究竟是裝做不知情還是有其他想法呢?」安倍霏霏似乎覺得有趣,而忍不住摸著下頷思考起來。

「我想,就算他們知道內情並不單純,也應該不會採取什麼行動吧!因為兩界之戰才平息沒多久而已,追查事情的起因其實對兩界都沒有好處。也因為他們兩方都沒有那種本錢再與對方戰上一回。」殷不戒的臉色很是冷沉。

「也是。」安倍霏霏十分同意,將視線挪向了殷不戒,淡聲說著:「話說回來,那位......的昏迷好像與這些紙片脫不了關係。」

「妳也這麼覺得!?」

「我想應該錯不了。」她輕聲喃喃著。

「據說這本冊子上頭載滿了魔界的一些極秘密法術。所以,這本手帳的持有者也絕不會是冥、魔兩界的人。」

「為什麼!?」殷不戒在聽見她肯定的論調之後,忍不住將目光挪回她臉上,十分詫異地問。

安倍霏霏緩慢地揚唇笑了起來:「你是想問我為什麼會這麼肯定是嗎!?」

「沒錯。」

「你還不知道吧?」安倍霏霏低頭喃著,沒發現殷不戒一臉訝然的表情,接著拿出了一張幾乎完整的手帳內頁遞到殷不戒面前,笑著說:「這是我昨天派出式神去尋找發現的,連警方都不知道這樣東西的存在。」

「這......」殷不戒當場瞠目結舌。

安倍霏霏卻逕自地微笑著:「很神奇對吧!?上面的文字幾乎都還在呢!除了異文字之外,旁邊還有幾行翻譯的中文字呢!這擺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勾了勾唇,她的纖指指向紙頁右方的中文字,好讓殷不戒看個清楚。

殷不戒震驚地瞄著她,「的確是。但是妳是怎麼拿到手的啊......」而且還是先警方一步......

安倍霏霏露出一臉職業性的淺笑:「是占卜出來的,然後再讓式神去找。」安倍家族可是通靈一族,像占卜未知事件的這種能力,可是當個陰陽師必須要具備的能力之一。

「......」安倍一族到底還有哪些不擅長的事情啊!?

「再把話說回來,既然頁面上的這些文字都還在,那就表示這張紙頁的魔法並未被發動,或許是持有人是普通人類的關係吧,持有者的身上的魔力並不是源源不絕的。所以他如果想再發動魔法,那麼他就必須想法子好補償他自身魔力不足的缺陷。」

「......所以才有可能自別人身上吸取魔力是嗎?」殷不戒的臉色頓時顯得難看。

「這只是推論。」

「那又為什麼會挑上路......紅葉?」

「普通人都有黑暗面,而這些黑暗都是一股負面的力量。或許那個持有者只是胡亂下目標而已......」

「那他也太幸運了吧!紅葉的確是半個魔界人。」殷不戒冷冷地說著。

「總之,如果想要那位醒來,那就必須要找出那個持有者。」

◎◎◎

殷不戒沉思著,沒有開口回答她的話。

「我總覺得奇怪......」安倍霏霏沉默了許久,忽然間瞥向殷不戒,輕聲喃著到口的狐疑:「如果這些紙頁真的是屬於魔界的秘密魔法的話,那麼為什麼這些魔法有所謂的效用時間!?」

聽見她的疑問,殷不戒馬上震了震,再跟著回過神來:「也是......難道紅葉的母后就只是為了把這些有時效性的魔法寫下來再傳給他這樣而已嗎!?那麼她究竟是希望紅葉如何利用這些派不上大場面的魔法呢!?」

安倍霏霏抿唇淡聲:「我也不知道。」

「......真的是很奇怪呢!」頓了頓,殷不戒忽然把視線挪向她手裡的紙張,挑眉質疑起來:「這本冊子......真的是紅葉的母后親手寫下的嗎!?」

「什麼意思?」她不瞭解他話裡的疑惑,於是撇頭望著他。

殷不戒頓時伸手摸撫著下頷,一邊思考:「妳說,這本手帳究竟有沒有可能是造假的?」

安倍霏霏吃了一驚,當下瞪大了雙瞳:「你懷疑這手帳是假的!?為什麼!?」事實都已經擺在他們的眼前了,而這本手帳的真實性應該也無庸懷疑,但是為什麼殷不戒會這麼想呢!?她不明白......

殷不戒瞪著紙頁喃喃自語:「因為它看起來很像是給小孩子玩耍的東西。」

「......」的確也是。哪有秘傳的魔法只能用上一次的!?據她修習這麼多門的術法以來,她還沒遇見過這類只能夠起短暫效用的法術。

「妳也這樣認為吧?」殷不戒撇撇唇,看著安倍霏霏不由得也跟著轉頭瞪著手裡的紙頁,開始發怔。

她愕了愕,隨後不久才啟唇輕喃:「......或許。」這也不是沒可能的,「只不過......」

「什麼?」

「我不明白,如果這本手帳真是假造的,這裡頭到底有什麼用意!?」安倍霏霏極力地思索著,但是還是猜不透幕後黑手這麼做的原因為何。

「我也不曉得......」殷不戒登時露出一副難解的表情,十分傷腦筋地喃喃。

驀然歎了一口氣,安倍霏霏望向沉浸在思考中的殷不戒,說:「看來,想要知道更多事實的話,還是必須找出持有手帳的那個人了!」

「好像是這樣。」他跟著歎息。

◎◎◎

夕落之後,打算偕同殷不戒回到他與曲紅葉暫居之處的安倍霏霏獨自走在殷不戒的身後,偶爾仰頭望了望被夕照染滿了美麗霞色的四周,耳畔掠過了輕輕拂過樹梢的沙沙風聲,任由稍晚的夜風自在地捲過她的一頭短髮。

殷不戒抬起眼角瞄向她一臉隨心自由的表情,忽然說:「妳似乎比較適合短髮。」之前她的那一頭長髮應該是偽裝出來的吧。

「或許吧。」她似笑非笑地勾起唇來,覷了殷不戒一眼,「對我來說,外表只是個欺騙人的軀殼罷了。」

殷不戒呵呵地笑了:「妳真不愧是安倍一族的人。」也難怪安倍一族會被說是怪胎一族了。

「其實是或不是對我來說也並不是很重要,因為我就是我,不會突然改變的......」她輕聲喃著,看著殷不戒突然停下了前進的步伐,回頭正眼地瞅著她。

「不重要是嗎!?」唇邊喃唸著的殷不戒略微思索起來,如果路瑟斯的心態也能像她一樣看得透徹就好了,只是他是他、安倍是安倍。

她望著他思考的神情,揚唇續道:「在我來說,一個人的本質要遠比一個人的外表重要多了。」

「原來如此。」

「世人總是在不該拘泥的地方固執。」她道。

「也是。」殷不戒緩慢地頷首,面色有些不甚自在;他守在這座人間界也不少時間了,但是在見過了太多事情之後,除了麻痺之外還慢慢地失去了去感受的能力,也因此有些東西他已經慢慢地在遺忘了。

「所以?」

瞥見殷不戒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她跟著輕笑道:「所以我從不自居自己是個人類。」

「......」這個安倍霏霏的個性還真是特殊。

「如果當個普通人就要被許多的因素困囿住的話,那麼我寧可要自己忘了我是人類的這個身份。」安倍霏霏喃喃自語著,神色帶著一抹堅毅,「重要的是你自己想要親手守護住的那樣東西。」

「......」仍舊無語的殷不戒在綻著幽暗光芒的路燈之下,雙眼一瞬不瞬地瞅著她被夕落光芒與燈火給染得泛起幽紅的側臉發著怔。

◎◎◎

緊隨著殷不戒的腳步,與他一起走入小公寓的家門之後,安倍霏霏隨即不住地往四周探著首,動作輕盈到沒給走在她前頭的殷不戒發覺。

真是奇怪,這屋子裡四處與角落邊明明有這麼多的......呃,外來訪客,怎麼殷不戒沒有察覺異狀呢!?

輕輕地抿起唇來,既然殷不戒沒發現,那麼她也不打算明說了。

讓殷不戒這屋子的主人先她一步地引領她進屋,安倍霏霏反手闔上門板,便見殷不戒已經踏著步伐走進了屋裡的房間,「殷不戒大人,那位殿下......」拖迤著話尾,正想開口詢問那位殿下究竟在何處的她也跟著踏進了房間,只見殷不戒立在床沿,一副沉默的樣子。

「殷不戒大人?」

「他還是沒醒過來。」喃喃自語著,殷不戒忍不住歎氣。

安倍霏霏湊了過去,只見那位殿下正安然地睡在床上,身上還蓋著一席薄被,閉上眼的他看來十分的靜謐有氣質,在沉吟了一下子之後,她才輕輕地啟口向殷不戒探問:「這位殿下......究竟睡了多久的時間了?」

「自我出門到現在。」殷不戒無奈地聳肩回答著。

「......很名符其實的睡美人。」她望著沉睡的曲紅葉喃喃。

「可不是?」殷不戒轉頭,「也不知道他哪時候醒過來......」

安倍霏霏猶豫了一會兒,忽然為難地看向他,遲疑地出聲:「他很可能......不會再醒來了。」被外力吸取全身魔力之人,不到魔力耗盡之時是不會轉醒的;不過,當魔力竭盡之時,也就是死期將至。

「......」殷不戒的臉色瞬間變了。

「這位殿下已經快要.......」

「不會的。」殷不戒馬上打斷她未完的話,神色堅定地瞅著詫異的她瞧,「他絕對不會有事的。」他還想留他在身邊逗一逗呢!

她沒有繼續接話,「......」只怕殷不戒的想望是難如登天。

「妳能不能想個辦法讓他醒過來!?」

她猶疑了,「這......」這在執行上可是頗有困難度的啊!

「如果魔法被外力中斷的話,我想他應該就會醒來了!」瞥了眼進入沉睡中的曲紅葉,殷不戒毫不放棄任何希望地喃唸著。

「......」安倍霏霏無語,正想出聲勸他之際,沒想到躺在床上的曲紅葉正發出一串破碎且痛苦的呻吟,引得兩人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

「唔......不......戒,好痛......呃、嗯......」

「路瑟斯?」殷不戒焦急地靠近他,側耳聽著他輾轉喃喃自語,見到他痛苦地嘶叫,但他卻只能無能為力地握緊他泛涼的纖手,忍不住心酸的他立即轉頭求助,「安倍,拜託妳!妳一定能救他的!」

她撇撇唇,視線再挪回曲紅葉的身上,突然發覺他全身罩著源源不絕的黑色氛團,而且大部分已經散逸出去,好似曲紅葉的身上對外繫了一條極細的絲線般;望著這個詭異情況的她突然將雙眼一瞠,唇畔勾笑:「我知道了。」話畢的她不再猶豫,使出了她的家傳絕學,招出式神,「蕪花,出來吧!」

「這是......式神!?」望著眼前憑空出現的和服女子,殷不戒詫異地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