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一片幽暗籠罩。

陣陣襲來的夜風搖曳著樹梢，四周只聞沙沙聲響，天際邊的月兒隱沒雲裡，星子零碎地綴在有如潑墨的黑色穹蒼、不時閃爍著微弱的光芒，在這片漆黑裡頭無力地掙扎著。

只見孱弱的星光下頭有抹正欲攀過一片高高的冰冷圍牆的纖細身影，他將束好的烏色長髮一甩，伸手小力地拍撫著胸口、而後抬起腳來輕輕往上一躍，一下子便跳上了圍牆上方穩穩站定。

「太容易了嘛！呿，把圍牆做得這麼低，難怪宮裡常常有刺客跑進來打招呼。」人影低頭覷著牆底與上頭的距離，而且還約略地目測了一下這兩者相差的高度之後，忍不住喃喃自語著，姣美的唇畔邊微微地勾起一抹笑來。

然而，由於逆光的關係，那張精巧小臉大約模糊地見到一半，不過就這半張臉蛋看來，這個在半夜爬牆的人原本應該是個絕色美人。

隨著這抹纖細的身影的一個旋身，那張瞬間轉成面光的臉龐在星光下看來有些面熟──

沒錯，這個人便是之前被迎進無垠國的皇宮裡頭的無極國前貴妃，張鳳咎；前不久才參加過無垠國王上為他舉辦的歡迎宴、也讓皇族成員們確認為十五皇妃的身份了。

而且，他還與無垠國的太子殿下白麟聯手，一起揭發了十六皇子的密謀造反之罪，亦在兩日前被王上指定為必須和十五殿下白歆同行、前往參加無極國君上的立后典禮的人選。

但是，嫌棄在這之後的日子過得一點都不有趣的鳳咎於是在今夜準備先行棄夫落跑，回到他可愛的無極國去好好玩上一玩外加省親去，至於同行的事情就不用太堅持了。

他相信，那些恭賀立后的滿車禮品少了他一人押守，也不會出什麼亂子的啦！沒了他，起碼還有白歆嘛！呵呵！

鳳咎愉快地思索著，腳尖才往前一伸之際，便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拉力給扯下，整個纖細的身軀不住地往下墜落、直到落入一個極為溫暖而有彈性的懷抱為止。

「......唔......」以為自己肯定會摔得鼻青臉腫，頓時被驚得忍不住閉上雙眸的鳳咎在耳畔旁的一串輕笑聲隱約響起之時睜開了眼睛，沒想到面前的人竟然是他要躲的人，因此花容失色。

「怎、怎麼會是你啊！？白歆！」見鬼了！他不是已經把他灌醉了嗎！？那他怎麼還能醒得過來啊！？

相較於鳳咎的滿面詫異，白歆的神態就顯得悠哉得多了，他綻出一個笑來，雙手收緊，哼笑道：「想灌醉我？你還早呢！」瞄了眼鳳咎忍不住冒著冷汗的樣子，他撇撇唇，「半夜不睡......你在這裡幹嘛？」

「呃，我......我找茅廁......」鳳咎睜眼說瞎話起來。

「......你想騙誰！？我嗎？」白歆不悅地嗤了聲，擺明沒上當，「想偷跑也不打招呼一聲......」

「偷跑還要打招呼一聲喔？」懷疑起白歆的腦袋的鳳咎哼了聲，他頭殼又沒壞。

「因為我也要跟你一起走。」白歆微笑、很邪惡的微笑，看得鳳咎忍不住顫抖起來。

「這次你想陷害誰了？還是誰對不起你？」瞄了眼白歆面上堪稱“愉悅”的笑容，鳳咎疑道。

「不，只是來逮準備棄夫落跑的親親娘子你。」而且，他跟鳳咎不一樣，才沒那麼多的敵人和冤親債主。

「......」

第一章


天色蒼蒼，草香瀰漫；涼風陣陣竄過身畔，吹得人周身一陣的清爽。

但是鳳咎卻臭著臉。

「哎呀，娘子為什麼不開心呢？我是好心特地帶你出來騎騎馬兒的呢......」小心地瞄了眼被他隻手攬在身前的鳳咎露出一張特大號的臭臉來招呼他的白歆故意這麼說著，語氣聽來有些委屈，但是他的臉上卻是帶笑的。

鳳咎一回眸來的時候，便見到了白歆那副不打自招的模樣，忍不住瞇了瞇鳳眸，冷聲：「你以為這麼做，我會很高興是嗎！？」屁啦！誰會讓人抱著騎馬還會高興的！？騎馬不就是要一個人盡興騎乘才有趣嗎！？

沒錯，他們正在騎馬，而且是白歆硬抱著他共騎一匹馬兒！

鳳咎不快地扭著眉，早知道就早點偷溜出宮不讓這傢伙找著了，不然現在也不會不知道這白歆的葫蘆裡頭究竟在賣什麼藥了！

誰知，白歆聽了不怒反笑，「哎呀......我是怕你摔下去嘛......」真不識好人心喔！

賞給睜眼說瞎話的白歆一枚大白眼，鳳咎忍著氣：「是嗎？我怎麼看不出來！？」努力地瞪著此刻擱在自己纖腰間的那隻佔有性的大掌正暗示性地緩慢上下撫觸著，擺明是在吃他的嫩豆腐，鳳咎暗地咬咬牙，臉色難看。

孰可忍、孰不可忍啊......

白歆佯裝著哀怨、扁嘴回應，「娘子啊......冤枉喔~~我是很真心地在為你設想啊！」其實是害怕鳳咎從他面前偷溜。

鳳咎仍然生氣，他伸手擰了白歆的掌背一記，然後抬眸看著他痛得齜牙咧嘴的，這才勉強消了氣，哼了聲：「其實你是來逮我的吧！？有時候，老實些不是更好？」

「也算是。」他不否認、他沒有否認喔！所以他很誠實！

「呿。」懂他心思的鳳咎再度哼了聲，垂首抿唇；不想放掉我就直說嘛！搞那什麼小心機的，難道他以為他很笨嗎！？呿......
不過，白歆這傢伙自出了無垠國皇宮後就完全變了一種樣子，讓他有點不能適應哩！

鳳咎偷偷拿眼角覷著白歆，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白歆的下頷與側臉，他正專注地駕馭著馬兒，一手保護性質地擁緊他，雖然不想承認，但他的動作讓他頓時覺得很窩心、很溫暖、很......甜蜜。

此時，分心回眸的白歆忽然發現了鳳咎瞧他的眸光，因此疑惑地問了：「你在看什麼？我臉上有東西嗎？」

鳳咎撇唇，「沒有。只是覺得你出了宮之後就完全變了樣......」與在宮裡的那份小心翼翼與不多話剛好相反。

望著鳳咎若有所思地睜眼瞅著他，白歆笑了笑地一語帶過：「你不也一樣？」

「那不一樣。」鳳咎抿唇瞪住他似在逃避什麼的面孔，「有事瞞我的狀況下，還要我承認你是我夫君，嘖！」轉眸。

「我......」瞥著鳳咎轉過頭去了，白歆一陣語塞，支吾起來：「我......」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你不懂，鳳咎。皇宮......那是拘縛自我的一條繩索。因為我母親......聽薇姨說她自進了宮之後就變了一個樣，原本愛笑的她忽然不再笑了......」而且，之前還發生了白戎謀反的事件，讓他原本束縛又頓時多了好幾層。

鳳咎瞅著白歆垂著眼眸低聲這麼說著，忽然間卻不說話了，因為他想起了他看看過有關白歆幼時的記事，也明白他的傷心與悲哀。

「那你呢？為什麼忽然變了一個樣？」轉移話題的白歆開口問。

「那是因為在宮裡不是很自在。」鳳咎撇撇嘴。

「為什麼？」

「因為那不是我的地盤。」

「......」敢情他的皇妃是隻地頭蛇還是強龍那類，只敢在他自己的地盤上囂張的嗎！？

◎◎◎

兩人騎著馬兒來到了無極國與無垠國的交界邊的一個名喚『烏塗』的小城上頭，這時候正好時值晌午了，待白歆與鳳咎騎馬入了鎮上，便一路找尋著可以暫時棲宿的飯館。

刻意忽視過街邊眾多的驚豔眸光、馬上被緊抱著的鳳咎抬頭望了望頂上的烈日正大綻光明，努力地散播著熱力，聽著腹裡傳出的陣陣丟人聲響的他忍不住沉下了一張絕美的容顏、努努嘴，「喂，姓白的，都已經中午了，我想吃飯啦！」

低眸瞧著懷裡掙扎著的鳳咎一手掩住肚腹，一副餓癱的表情，白歆忍著笑，「知道了，我這就找店家讓你吃東西囉！」

「這還差不多......」

鳳咎咕噥著的此刻，白歆策馬轉了個小彎，在鎮裡一家頗大的飯館門前下了馬，接著再抱下鳳咎，讓一旁已經靠過來的店小二安置馬匹之後，與鳳咎雙雙進入了飯館裡。

飯館裡頭原本就許多人用膳，當他們一腳踩入門檻裡之後，不管男女老少都把視線投過來，在望見這對美如天仙的佳偶之際，便紛紛地露出了驚歎的表情，目送著兩人一路到了桌邊，最後就忍不住猜起他們究竟是何身份。

「哎，像不像那家京裡的達官貴族的子弟啊？」

「是啊！男的俊俏、女的美如天仙哩！」

「應該是出生好人家吧！？瞧那種打扮......」

接著上一個人的話尾說開的另一名男子輕笑道：「瞧那種打扮......或許大有來頭喔！」

「像！」

而，一旁的鳳咎則是已然向店小二點了滿滿一桌子菜了，剛剛才灌了三杯茶的他顯然因為等會兒有得吃而面帶微笑，這一抹笑沒意外地又暗地勾了幾個男人的神魂；但是，坐在他對面的白歆可就不像鳳咎這麼愉快了，他知道鳳咎那般模樣是定會引來一堆蚊子和蒼蠅的類型，所以此刻的他發現大部份的眾人都把目光留在鳳咎的身上，他只好仰首喝著剛釀好的新醋。

然而，像個沒事人一樣的鳳咎卻發現白歆自進了店裡後的表情卻顯得很難看，因而不悅地擰起眉來問他：「喂！剛才是你說我可以進來吃飯的哎！現在進來了你卻頂著一張臭臉給我看，這是什麼意思！？」他向來有話直說，可不像白歆那種彎彎拐拐的小肚腸。

才剛以銳利的眼神瞪退一名書生的白歆回眸過來覷著雙頰鼓起、似乎在生氣的鳳咎，趕忙說：「我哪有......」而且，追根究柢還不都是你害的......

白歆很委屈地抿唇，誰叫他的皇妃是個極有魅力的人哩......害他要花很多眼力去剷除一大團的有翅類，那很累的。

發現白歆好像正在不滿的鳳咎覺得很奇怪，忍不住瞥了那張哀怨再哀怨的臉一眼，接著便看他神情一冷地轉過頭去，瞬間老大不爽地揚聲斥喝道：「看什麼看！？再看就把你的眼睛挖出來祭天！」

馬上回眸找到原因的鳳咎忽然間笑了，而且笑得很禍水。

「呵呵......」不知怎地，看見白歆生氣的樣子，他感到非常地高興！

◎◎◎

「你還笑啊？」白歆怨懟地回眸瞥著禁不住因此失笑的鳳咎，看他忍笑的模樣，他不禁心情不好起來了。
嘖，他什麼樣的人不喜歡，卻是喜歡上了這個擁有赤子之心的皇妃，讓他只要一想到以後的情路，他就很想歎氣。

哎，後路坎坷啊......

鳳咎則是在白歆的無辜眼神下笑翻了，沒想到這傢伙也有敗下陣來的時候，呵呵。

「白歆，別生氣，菜來了唷......」鳳咎忍不住提醒著，然後抬手指指迎面向他踱來的店小二正端著幾盤菜餚，好生好氣地勸著白歆，也不知道是鳳咎本身還是他那張笑得太過絕美的美人臉的關係，當他一說完這句話之後，白歆便乖乖地收斂起來了，而這種效果卻讓鳳就當下滿意得不得了。

沒料到白歆一個堂堂的親王殿下竟對自己如此言聽計從，這種優越感讓他感到挺受用的。

瞥著鳳咎露齒而笑的美麗樣子，白歆忽然又鬱卒起來了，只因為他的皇子妃是令很多男人垂涎的美人，「......」邊思考的他邊悶悶地接過小二端來的菜，接著擱在桌上，然後望著鳳咎像隻餓死鬼投胎般地將桌上的食物掃完了一半，發現一旁的人人皆將原本帶著愛慕的眸光以詫異取代後卻仍然盯著鳳咎直瞧，他這才鬆了口氣。

他忽然覺得鳳咎很能吃的這件事倒也不是件壞事就是了。

心情立即轉好的他露出一抹有如陽光般的開朗微笑，一邊掏出懷裡的巾帕往前替鳳咎拭去他沾黏在唇畔的食物渣，一邊柔柔笑著說：「真是的，老說要你注意一下吃相了......」

「又沒關係......」樂意被人服侍的鳳咎噘起小嘴，接過那方猶在白歆手裡的帕子就這麼擦了起來，眼角稍稍掠過後才發覺自己已經把大半的食物都給吃下肚子裡頭了，白歆可能會吃不到多少的狀況下顰眉，轉眸正欲對著白歆說話的時候卻被他打斷。

「鳳咎，還要叫什麼嗎？」體貼的白歆笑著問鳳咎，伸手抽過他手裡緊抓的帕子丟到一旁，不管旁人詫異的目光招呼過來，仍舊說：「如果沒吃飽要說，我再讓人送過來。」

瞥著白歆正想招小二過來的手勢與動作的鳳咎忽地抬手阻止，心暖暖地隨著輕輕搖頭，說：「別，我已經飽了......」沒想到白歆會如此細心，讓他的心底因為他而禁不住地起了一陣詭異的騷動。

白歆這才垂手回眸來，笑語：「那就好......」

「既然吃飽了，那就......」繼續趕路好了......

鳳咎的話都還沒說完，白歆當場看穿了他的眼角還在瞥著桌上那些未用完的食物，歎了一口氣之後又招了小二過來，接著在他耳畔吩咐了幾句話，又掏出了一碇銀子給他，最後才拉著身旁的鳳咎走到櫃檯邊同掌櫃的算帳。

「掌櫃的，結帳了。」發現鳳咎還在望著他們剛才坐過的位置上的那些零散菜餚，忍不住歎息，接著才悄聲對鳳咎說：「別看了，等會兒給你好吃的點心。」

鳳咎眼睛一亮地回過頭來，「真的？」

「真的。」拿他沒轍的白歆從廚房奔來的小二手裡接過一包熱騰騰的物事，然後塞給鳳咎，「喏，這個。」

鳳咎歡天喜地地抱著，然後趁著白歆不注意的時候撇首在他頰畔印上一枚輕吻，「謝謝！」耶！有食物、有點心！還是熱的哩！

白歆先是一愕後，驀然笑著地牽起鳳咎的手，準備踏出飯館之際，卻迎面碰上了一個身穿華衣的公子。

「哎呀，小美人，你何必屈就那一點點寒酸的東西呢！？告訴妳，我家裡有更多更好吃的東西喔！妳要不要跟我回家？」

「有好吃的！？」鳳咎喜上眉梢，興奮地問：「在哪？」

「我家啊！」華衣公子笑著說，白歆則是望見了鳳咎那副再度發作的饞食樣，忍不住沉下了臉色。

「真的嗎！？」鳳咎蹦跳向前，愉快地探手揪起那公子的衣襟。

白歆臉色難看地撫額。

......他不該以為鳳咎愛吃是件好事的！

◎◎◎

回眸撇了眼臉色似乎很不悅的白歆一眼，鳳咎跟著努努小嘴，懷裡抱著發著熱的油紙包，第一次拒絕找上門的美食：「可是我已經有好吃的了。」要說出這句話好難啊！因為他肯定地拒絕完畢之後竟然好想哭......

嗚嗚......

華衣公子哪肯放棄，他鼓動蓮花舌，繼續說：「可是你那包吃完就沒有了啊！但是我家的爐灶每日都是暖著的喔！只要你隨時想吃東西，不論早晚都可以為你做出來呢！」

鳳咎聽了好心動，雙眸忍不住大瞠，垂涎的口水差些流滿地：「喔......你家的廚房似乎挺不錯的哩......」每天都可以吃好吃的，多幸福啊......

望著鳳咎那雙迷茫的大眼正閃爍著興奮的光點，白歆已經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好了，臉色隨即沉了下來，以銳利精瞳細細掃過杵在他們眼前的這個不知死活的傢伙，隱隱考量著等會兒要怎麼毀屍滅跡才好。

但是，完全沒注意到他的殺人目光的兩人正興頭地交談著。

「所以囉！小美人不妨考慮一下吧？本公子可沒天天這麼好心的唷......」華衣公子繼續鍥而不捨地引誘著。

「可是......」鳳咎皺著眉，一副為難的樣子；有美食享用是不錯啦，但是，如果為了好吃而丟了小命一條的話，那多划不來：「......如果我去你家，某個人會生氣的......」

「某個人會生氣？」華衣公子一愕，「誰啊！？」隨即怒著臉，然後不知死活地扯開嗓門挑釁道：「誰敢干涉本公子把姑娘的！？」

「是我。」

「是他。」

兩根指頭全指向鳳咎一旁的白歆，只見他面無表情地站了出來，擋在鳳咎前頭，冷冷環胸地瞪視著矮他一截的華衣公子，一面『喀、喀、喀』地扳著手，華衣公子當場嚇得頸一縮，懼怕地搖著手。

「我......我是開玩......笑......的......」

鳳咎與白歆一起翻白眼。

沒膽。

突然，原本瞪著華衣公子的白歆扯出一抹笑來，不知為何的華衣公子竟也跟著陪笑起來，「嘿嘿......」最後，白歆將神情一斂，拳頭馬上就這麼招呼上了華衣公子的眼窩，而後，半天只聽得一陣尖喊：「唉唷──」

把華衣公子的一隻眼打得有如熊貓般的狼狽，白歆這才訕訕收回了手，冷哼地望著那公子已經蹲在地上哭號了：「哎唷──救命啊！殺人了......」斷續地哭喊著，眼角望著白歆那副傲然樣，不服輸的他於是轉過頭去對自家的家丁怒吼：「還站著幹什麼！？他打了本少爺，你們不會替本少爺出口氣嗎！？去啊！」

家丁們無奈，只好按著令將鳳咎和白歆圍起來，當眾人作鳥獸散之後，好幾個人便打了起來；結果不消說，鳳咎與白歆當然是以萬夫莫敵的姿態掃平了所有的人，讓找麻煩的人通通一律躺下了。

◎◎◎

「你、你......你們──」華衣公子看著滿地臥倒的自家幫手，心底驀然升起一抹恐懼地抬首，以顫抖不停的指尖直指著傲然俯看他的兩人，恨恨地咬著牙根。

「你什麼你啊......哼！」白歆不快地哼了口氣，瞇眼瞪住不敢吭聲的華衣公子正全身打顫著。

嘖！沒膽子竟還敢跟他堂堂十五親王搶皇妃！？真是不知死活......

瞥了白歆一眼，似安撫的眼神刷過了白歆的面龐，在白歆冷淡地撇過頭去之後，鳳咎蹲了下來與華衣公子面對面，很好心地笑著說：「喏，說來說去都是你不好，誰叫你要叫人找我們麻煩......」

「你們......你們究竟是誰！？」那華衣公子顫著聲，眸光在鳳咎那親切綻開淺笑的面龐與白歆的冷然臉孔上來回，十分害怕地揚聲問著，孰料，他的問句教鳳咎的笑容顯得更燦爛了。

也不打算瞞他的鳳咎笑了笑，誠實到令人髮指，說：「他是無垠的十五親王。」反手指指白歆的鳳咎笑逐顏開，聽得那華衣公子忍著懼怕地吞了口唾沫。

「十、十......五......親王......！？」娘啊！沒想到這男人竟是個不好惹的角色......我慘了啊......

「對啊！」拍拍華衣公子的肩，連一絲同情都沒有，繼續微笑看戲的鳳咎笑著肯定。

白歆瞄了過來，眼底閃現一抹殺氣，華衣公子發現了，全身便像秋風裡的落葉，一直抖瑟個不停，臉色比哭還要難看，忍不住抬首望著眼前的這張美女臉，如果說那人是十五親王的話......

華衣公子面露土色地開口問了：「那妳......妳又是誰？」千萬別告訴他，她也是皇親公主那類的身份啊......不然他這下就會慘到連土都沒法子埋進去了！

「我嗎？」鳳咎微笑著，正欲開口招示自己的身份時候卻被白歆攔腰一摟進懷裡，冷冷的眼神對住華衣公子掃了過去，「你說呢？」唇畔漾著一絲邪惡的淺笑，鳳咎逗著華衣公子。

「......他是我的皇妃。」眸裡正冒出寒冰的白歆忍不住代答。

「皇.....皇.......皇妃......！？」驚聲尖叫完畢的華衣公子覷著鳳咎十分愉快地頷首後，就這麼嚇暈了。

「哎呀......他昏了哎！」鳳咎張眼訝道，回頭瞅著白歆一張臭臉，不悅地噘嘴，「真是不好玩......」

瞄著鳳咎掙離他懷裡的白歆忍不住歎口氣，這不是可以拿來玩的事情吧......？

「既然沒得玩，那我們乾脆走了吧！？好不好？」鳳咎回眸笑望著白歆默許了地跟著踱近，沒想到就在他們要踏出大門口之際，正巧來了一頂轎輿停在飯館門前，從轎簾裡頭還傳出了一道聲音。

「等等。」

鳳咎與白歆面色詫異地止了腳步。

原來是剛才有人逃出飯館後，便去了城裡報官，想要阻止雙方滋事，但是卻晚了一步。

第二章


待轎子停妥之後，還在原地的鳳咎與白歆與對方相視一眼後，只見從轎裡走出一個官樣的中年男人，他有一下巴的落腮鬍、滿臉的橫肉。

「噗......」鳳咎訝異了三秒後，首先笑了出來，接著，他周邊圍看事情發展的眾人也跟著笑了出來，最後笑到差點岔氣的鳳咎還埋首在白歆的懷裡哈哈大笑著。

「喂......鳳咎，你也好歹替人家留點面子嘛......」白歆拍著鳳咎的背脊，替他順氣的時候，忍不住搖頭道：「就算他這個官長得實在是很像江洋大盜......」

被眾人嘲笑的這男子跟著馬上臉紅，然後再漲成豬肝色，怒氣衝頂的他忍不住忿怒地大喝：「夠了，你們這些人！」大吼完畢，善看臉色的眾人於是趕緊噤了聲，沒敢再吭一句，只有鳳咎還是繼續埋頭悶笑，惹得他終於氣跳跳地悶聲吼叫，「本官叫你不准再笑了，你聽見了沒有！？」

「呵呵......呵呵......」好好笑......不能怪他啊！

白歆只好歎口氣，說：「別笑了，鳳咎。他在這裡也站了有一會兒了，我們總得聽聽他想要做什麼吧！？」語畢，他抬起鳳咎那眼角沾淚的美麗臉龐輕哄著，望著他終於不再笑了，這才將鳳咎放開，轉頭面對來者不知其意的縣令。

鳳咎以袖沿拭去了笑出的淚珠，板正了臉色，訝異地對著帶著府衙裡的捕快們的縣令說：「你是負責這裡的官？」

「本官就是。」縣令趾高氣揚地拈著鬍鬚。

鳳咎瞇眼，「那你不在衙裡坐鎮、聽人民訴冤，到這裡來幹什麼？」

「自是有人報予本官說是這裡有人打群架滋事。」

「誰打架滋事？」鳳咎揚唇微笑，媚眼環顧眾人，連縣令都被迷得暈了，「哎呀，這應該是個誤會......」

「誤會！？」剛才已躺平的華衣公子忍不住尖叫道，「明明就是你們仗勢欺人......」話尾未落，他已遭白歆與鳳咎雙雙怒眼狠瞪，因此只好苦苦地含淚、自動消音。

「哪有仗勢欺人？」鳳咎微笑，一句話撇清：「我們只有兩個人......」話未說完，隨即瞄向自家人白歆，尋求支援，「是吧！？」打人的人的確只有他跟白歆而已啊！

「......是這樣。」白歆點頭同意......同意他的皇妃的性情非常恐怖。

「......」縣令無語地瞟著飯館裡頭那個倒地不起的華衣公子，認出了他就是城裡那個土霸的兒子，現在眼前的這兩個人將他痛揍成這樣，只怕對方會來找麻煩的縣令因而不住地冒著冷汗，手指顫抖：「那他......」

「救我啊！老爺──」見縣令的注意力已經被引到自己身上的華衣公子慘叫。

「不管他就好了。」沒良心的鳳咎喃喃，「誰叫他不長眼想先揍人的！？活該倒楣......」

白歆同意地頷首，算他倒楣遇上他跟他家鳳咎。

「......可是......」縣令猶豫，「他老爹是我們得罪不起的......」

「怕什麼！？」鳳咎噘嘴，邪笑地示意他身邊站得直挺挺的白歆，同縣令報上他們的身份，傲然地說：「他是無垠國的十五皇子、而我是十五皇妃，本宮亦是當今皇上的前貴妃娘娘。」這身份應該夠壓死人了吧！？

聽完鳳咎的嗆聲後，縣令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還外加天黑，滿天星星爬上來，原來這兩個人的身份......實在是非比尋常啊！

◎◎◎

被鳳咎命令將那倒地的華衣公子送回他家、順便去跟他老爹解釋解釋的縣令於是搭著轎子又離開飯館了，只留下鳳咎與白歆兩個人還在原地，結果，眾人一見到縣令離開之後，個個便朝著他們兩人圍了過來。

還以為自己與白歆會被眾人狠扁，鳳咎登時擺出打架的姿勢防備，但是沒奈何的，在他即將喊出“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的這句老台詞之際，眾人卻紛紛朝他們跪倒外加膜拜，搞得兩人瞬間騎虎難下地黑了整臉。

嘖，瞧瞧，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啊......

鳳咎仰首想呻吟、白歆頭痛地撫額，他們又還沒升天，拜什麼拜啊......

終於，這團人群有人出聲了：「聽說你們一個是皇上的前貴妃、一個是外族皇子？」

鳳咎的眼兒瞄了過去，是啦、是啦！那又怎樣！？

人群裡頭的其中一個出聲了：「所以拜託貴妃娘娘、親王大人幫幫忙啊！」

鳳咎皺眉，斜眼瞄向發聲人；而白歆則是微微攏起眉頭，沒說要我們幫什麼，他們哪知道要處理什麼事情！？

人群裡頭的另一個人再出聲了：「我們烏塗城城民們都要被重稅壓垮了啊......」說到後來已經泣不成聲地哭求了。

「拜託親王、貴妃娘娘！」

鳳咎額上的青筋多了一條，來拜託他還叫他上一個封號！？

「拜託親王！」眾人齊聲說出的這個稱號讓白歆聽得十分受用，只是不知為何，他覺得身邊有股惡寒正在隱隱蔓延著。

「拜託貴妃娘娘！」眾人齊聲。

鳳咎額上的青筋又多了一條，他已經不是貴妃了！

「親王大人！？」

「知道了......」被眾人一把鼻涕外加一把眼淚地懇求，他無法拒絕，何況他也算是無極國的一份子，管點事應該不成問題。

「貴妃娘娘！？」

鳳咎的青筋馬上跟著這個呼喊而根根憤起，頓時只能聽見一陣地震山搖的清亮吼聲與重踹地板的恐怖聲響：「我已經不是貴妃娘娘了，叫我皇子妃！」吼──那都已經是八百年前的封號了，還叫得那麼順，不怕咬舌啊！？

他現在是皇子妃、他是皇子妃啦！！

眾人皆受不住地掩耳，通通害怕地縮成一團，「好、好嘛......皇子妃娘娘......」

白歆待鳳咎吼完後，才笑笑地垂手，瞟了眼鼓著兩頰、還在對眾人生氣的鳳咎，神情愉快地問：「是，皇妃娘娘。那你的意思是......？」

稍微氣消了的鳳咎瞪了眼不敢再造次的眾人，而後吐了一口悶氣：「吃都吃飽了，也該去活動一下了......」

「那我們的目的地是......？」

「當然是縣衙！」鳳咎大氣地肯定道。

◎◎◎

說完之後，鳳咎便拖著白歆直接來到了府衙大門口，在發現那糊塗縣官還沒有回到衙裡，不耐的鳳咎於是和白歆直接走進了府衙裡頭、隨手拎來了一名守在衙裡的衙差詢問，這才知曉縣令在送回了剛才在飯館裡頭躺平的那個華衣公子之後，又回到衙裡意思意思地打蒼蠅打了好一會兒，接著便嫌著無聊，跟著就打道回府去了。

白歆與鳳咎聽了，最後也只能一陣無言相對，是誰說沒公事可辦就可以回家休息的！？

看來，這烏塗縣令真的是很糊塗......

「嘖！結果，我們還是白跑一趟了！」鳳咎撇撇嘴，面露不快地站在門外仰首瞪住大門上頭懸掛的那塊牌匾以蒼勁有力的筆法書著幾個字：『烏塗府衙』；烏塗！？是『糊塗』吧！？

「所以呢？你要放棄追查下去嗎！？」白歆挑眉地問。

「怎麼可能！？」鳳咎撇嘴、哼了聲，接著強勢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嚷道：「答應別人的事是不能反悔的！何況我還是有名的賞金獵人，讓我看不順眼的我就要抓！管他是縣令還是什麼人......」

白歆點點頭，「我知道了。」沒想到他的皇子妃還挺有正義感的嘛......

「那你咧！？」聽見肯定句的鳳咎於是回眸望著現在算是他的夫君──白歆，噘起小嘴，露出一副『如果你膽敢說出讓我聽了不耳順的答案你就慘了』的表情。

「我沒意見。」白歆聳聳肩，「而且，我很樂意婦唱夫隨。」

聽明白的鳳咎於是瞬間漲紅了臉，小嘴還是不服輸地嚷著：「哼！當然啦！你好歹也算是我們無極的人......」

「那當然。」白歆咧著笑，好情況！鳳咎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是他的皇子妃的這一點。

「好！」鳳咎鼓著胸，大氣地說：「那麼我們馬上往縣令府邸前進！」

「知道了。」白歆笑語著，忽然背過鳳咎低聲喃喃：「幸好我剛剛已經問過縣令府邸的方向在哪裡了。如果給鳳咎帶路的話，我想就算到了天黑我們還是在原地打轉......」忍不住暗自歎息起來。

「那......要往哪啊？」剛才轉過身的鳳咎又回頭來了，一副一頭霧水的樣子對著白歆問。

我就知道。

「這裡......」沒轍地再歎了一口氣的白歆只好牽過鳳咎的纖手，然後再轉身往回走。

◎◎◎

於傍晚前到達了縣令府邸的兩人站在一扇有著石獅的朱門前，鳳咎突然開口了。

「這個烏塗縣令一定是個貪官！」

白歆沒有回應地仰首望著這座偌大的私人府邸，金碧輝煌的模樣跟他們的無垠皇宮有點類似，讓他一時間看得目不轉睛的，「......」

「鳳咎，大門關著。」白歆沉默了一下子才說出這句話，「我去敲門好了......」正欲離開原地往前叫門的白歆卻被鳳咎一個伸手扯住，白歆於是狐疑地回眸來，覷著鳳咎撇撇唇。

「不用了。」

大剌剌直接否定的鳳咎放開了白歆的手，然後跟著往前踏了幾步上石階，站在門前的他忽然仰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憋氣，將氣凝於下肢之後，沒多久，白歆便聽得一陣好大的重踹聲，原來是鳳咎直接聚氣於下肢、連招呼都沒打地就這麼直接踹破別人家的大門。

「反正他有的是錢，叫他自己再把門修好就是了。」

「......」沒想到他的皇子妃還多了“喜歡使用暴力”的這一點。

白歆無言地望著鳳咎在破門之後便引來了門內的人們，一串喧嘩聲音自內裡傳出來，似乎是府邸的主人讓人前來大門探看究竟是誰敢到縣令府邸門前踢館。

鳳咎綻著笑容，望著自門裡湧出一群人來包圍了他們，個個神色不善，「哎呀，真是對不住！我一不小心就太用力了，所以才打壞了縣令家的大門......」一聽就知道是沒什麼誠意的道歉。

白歆沒轍地搖首，朝他們問：「請問縣令大人在不在府邸裡？」正想請這群人代為引見的白歆忽然聽得自門裡又傳來一串喝斥聲，因而忍不住把視線挪向此時正自門裡踏出來的那個人。

「大膽刁民！」原來這個人便是烏塗的縣令大人，就在剛才被鳳咎踹門的聲響給嚇了好大一跳，於是連忙趕出門來看看這個膽敢上門找他麻煩的人是誰，只是沒想到又會見著剛才才替他們擺平麻煩事的惹禍精兩隻。

慘了、慘了......

「大人！」家僕們一見到主子出現了，連忙彎腰。

「沒你們的事，退下。」

鳳咎換上了一張笑嘻嘻的臉，「我說大人，你家還真是大啊......」望著彷彿在一瞬間聽見惡魔之聲的縣令突然把肩一悚，接著才回過頭來發現鳳咎就站在自己的身後。

「呃......好說好說......」縣令陪著笑，「下官敢問貴妃娘娘與親王大人，今日來訪敢情是有何要事嗎？」

鳳咎笑得禍水兮兮，縣令瞬間給這抹絕豔的笑顏給電得茫酥酥，他挽住白歆的手臂，甜甜地說：「喔，本妃和親王想要借你的地方暫時住一住，好不好？」

白歆冷厲的眼神也朝縣令瞄了過去，一副『你敢不答應就把你活埋』的表情。

「是......」震駭地望著這兩尊面帶威脅笑容的瘟神，縣令馬上哭了，他可以說不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