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1-25 18:03:23凰 / Beth

【王妃搞冒牌】/ 10

第三章


冷郡威故意忽略了心上忽然產生的一抹不悅,瞅著身旁似乎因為他的勸說與保證之下而感到心安了一些的章如玉的表情已然露出了一絲絲的笑顏來,因而暫時讓他忘卻了這一樁事件是多麼的奇詭的這一點。

章如玉安靜地轉頭望著現在已經成為了自己的夫君的冷郡威正拿著那雙精銳的瞳眸一直盯著他,弄得他是一陣的侷促,讓他的手、足一時不知道該怎麼擺放才好的尷尬,然後在冷郡威的目光下緩慢地垂下頭去。

咬咬唇,章如玉被冷郡威看得心跳怦然,只好訥訥地問出口:「......王......王爺在看什麼呢?」有些結巴地問著的章如玉差些咬到了自己的丁香小舌,只因為他對冷郡威這個人、這個名稱還不是挺熟悉的,因此叫起來就有點拗口了。

不過冷郡威也從章如玉的生澀稱呼裡頭知曉,也就沒有在意。

而,正看著章如玉到專心一致的冷郡威經過章如玉這麼一呼,便跟著轉回神來了;發覺了自己剛才做了什麼舉動後的冷郡威只覺得自己的耳根子一陣的躁熱,一抹可疑的紅色就這樣漸漸侵入了冷郡威的面龐。

「沒......沒什麼......」冷郡威被問得一陣赧顏,撇著章如玉那章帶著疑問的美麗小臉,只有趕緊回道:「......因為你太好看了,所以我......看愣了.....」最後三個字是讓冷郡威小小聲地說出口來的,因為對著一個陌生的男子承認這種事情實在是有點不倫不類的。

可是章如玉沒有計較,因為他在聽到冷郡威竟然當面讚他好看的時候就已經紅了整張小臉、微笑了,根本沒有自覺到冷郡威竟然會覺得對他坦承這種事情是個丟臉的舉動,逕自沉浸在一抹喜悅當中。

從小他和大哥章如鳳便是雙胞生,臉龐長得有些相似,但是如果仔細一瞧的話還是可以分辨出來兩個人的不同之處;一個活潑耀眼、一個秀弱安靜,所以旁人也鮮少把兩人認錯,除非是那兩人正在做同樣的一件事情──睡覺。

也只有睡覺的時候,大哥章如鳳才會一反常態的安靜下來;所以,兩個人便是兩種不同的風情的漂亮男子。

雖說如此,大家看這雙胞的眼神與感覺也不太一樣;章如鳳是生性的耀眼,奪走了所有人的欣羨與忌妒的眸光,而小弟卻是喜歡躲在成堆的書冊與史書裡頭,臉上生動的表情也甚少,因此見過兩人的人都說大哥章如鳳比較俏。

到了最後,小弟章如玉就變得不怎麼起眼了,大家都知道章如玉那樸實的嬌憨個性,喜歡安靜的他總是默默無語地跟在大哥的身後;兩個人就成了極為強烈的對比了,一個像天上大綻光明的日、一個就是黑幕時候掛上的一彎明月。

也有人說他們是光與影的存在。

所以,章如玉自然也很明白大家對他與大哥的看法,在相府這樣小的圈子裡頭,難免有些流言緋語會偶爾違背自己的心意而跳入自己的耳朵裡的;到了最後,章如玉也不甚在意了,只因為大哥曾經對他說過這樣一句話:

『自己要為自己而活,你該是怎麼樣的就是怎麼樣的,就算別人說的跟自己所表現出來的不一樣也沒關係,因為你就是你。』

是的,他承認大哥所說的話沒有錯,但是大哥忘記了,這個想法其實是來自於大哥那自信的態度下所對他說的話,他則是一點都不了解這些話意,因為他只知道自己無法被拿來與大哥相比較。

是因為自卑吧!

他總以為自己無法跟大哥一樣那麼堅強,所以他長期是處於缺乏自信的狀態,自然而然的認為他是在大哥之下的;說他一點都不在意,其實是騙人的。

但是冷郡威竟然說他好看,這點讓許久沒有聽過別人讚賞自己的章如玉很是開心。

「謝謝......」赧紅的臉色的章如玉忍不住感激的心情這麼說著;冷郡威亦抬眸,無言地給了章如玉一抹微笑,讓他感到心頭一陣小鹿亂撞。

「不要謝我,我只是說出實話而已,再說你也已經成為小王的王妃了......」冷郡威搔頭邊喃喃著,因為在他眼底的章如玉是真的很美麗,美得堪憐。

「嗯......」章如玉還是笑,雙眼水亮地望住冷郡威,看得他禁不住轉頭輕咳了幾聲以解決尷尬的神情。

「如玉,我想你現在的身份是個王妃,也不能沒有自己的侍女,這樣吧......」冷郡威一邊緩然起身、一邊往外疾呼,「侍衛──,去替本王把管家找來。」

而,本欲反對的章如玉在冷郡威快人快語地轉過頭去的時候便只是神情一訝,沒敢出聲了。

當這句呼喚出口的沒有多久之後,管家一一送完了賓客們,便按著平安王要門外守門的侍衛去請人的命令而正大步地前往新房過來,一見平安王立在新房門口時候便說:「王爺,奴才已經把所有前來參加婚宴的賓客們全給安排回府了。」

「唔,很好,那你現在去找個伶俐點的下女來侍候王妃......」

管家聽了便是一陣答好,之後便往門外轉去,不一會兒就帶了一個年輕的丫頭進入新房跟平安王交差:「王爺,這是下女蓮兒......」

「妳是蓮兒?」冷郡威在管家退下時候便如此提問著眼前看來似乎很是拘謹的下女,見她點頭之後便續言,「那麼......妳以後就專門服侍本王的王妃吧!」

「是,王爺。」

蓮兒怯生生地彎腰答是;反觀坐在床沿的章如玉是一臉複雜,現在他已經無法按照自己的意思走了,章如玉如今已是平安王妃,他必須適應這一切才行。

◎◎◎

在冷郡威把下女蓮兒扔給了章如玉之後,粗心的冷郡威便走出了兩人還燃燒著紅燭的新房,逕自地跑去了自己的書房打理起了最近應該要整理的一些公事,完全忘記了今日可是他這由皇帝大人所親口新封的平安王的大婚、順道冷落了猶獨自在房裡端坐的平安王妃。

紅燭悶悶地在這個清冷的空間裡頭默默地盡責燃燒著,房中依舊垂掛著貼有喜字的帷幔,房裡的交杯酒和小菜依然不為所動地被擱在原處,連新娘子和新任的下女也都還愣在房裡無所事事。

沉默了好半晌,已經遭新郎倌揭去頂上的紅頭蓋和鳳冠的新娘子章如玉,眨了眨剛才定住不久的雙眸,面色轉為訝然地望著房內的空盪,轉頭望著也被扔下的下女蓮兒,小臉露出一絲不解。

「難道,人家所謂的“洞房花燭”......便是這樣的嗎!?」不懂的章如玉可是頭一遭當上另外一個男人的新娘子,他看來的那本書上似乎也不是這麼說的;因此,他也挺納悶的,隨即好奇地轉眸問著跟他一樣一頭霧水的蓮兒,只不過蓮兒並非是與章如玉懷疑一樣的問題罷了。

雖然早就聽聞這新任的平安王從前的種種事蹟的蓮兒在來到平安王府的時候已經有所準備,她的新主子是個務實工作的男子;但是轉頭望了一眼面上仍舊露出一絲嬌憨不解的美麗新娘,蓮兒瞬間又無言了......

沒想到她的新主子是個連自己的大婚和妻子都可以為工作而撒手放下的男人......

嘆了一口氣的蓮兒終於有了動作,她朝著新任王妃走了過去,出口安撫:「請王妃別見怪,王爺的性子其實是很認真的老實人,只要王爺一認真起來,那麼王爺就會跟著也順便忘記了他週遭的事物......」

「也順便忘了我?」章如玉睜大了一雙水漾眸子,覺得奇怪地問。

蓮兒拍拍章如玉的手,沒有回答章如玉的疑惑之外,還順口糾正他:「王妃,您應該稱自個兒為“本王妃”。」

章如玉聽了之後先是瞪大了眼,然後十分不好意思地垂頭,赧顏,一邊囁嚅地說:「......蓮兒,我......我可不可以不要那麼稱呼自己啊?我又沒有多麼偉大......」無措地動手絞著自己的衣袖,章如玉的謙虛讓蓮而不禁看向他。

「為什麼?您本來就是平安王的王妃啊!?您自稱為“本王妃”並沒有錯......」蓮兒覺得這名平安王妃倒是比平安王還要奇怪,忍不住一個歪首笑道。

以為蓮兒是在暗地嘲笑自己的章如玉,瞬間臉紅得跟隻煮熟的蝦子般沒兩樣,細聲細氣地垂首道歉,「對、對不起,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蓮兒一聽,臉色慌忙變了,她趕緊蹲下身來抬首望著章如玉那副自責的樣子,有點嚇到地問:「您怎麼了!?王妃,是不是蓮兒說錯了什麼了!?」王妃她怎麼說眼紅就眼紅啊!?她應該沒有說錯什麼惹得王妃傷心難過吧!?

不確定地抬眸來回梭巡著章如玉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的蓮兒當真疑惑起來,「王妃?」

聽到呼喚聲音而抬頭望見蓮兒正一臉擔憂他的神情的章如玉忽然勉強地笑了笑,「沒事,我沒事,妳別擔心......」

「這樣啊......」蓮兒雖然不太相信,但是她仍舊暗自忖度著,安慰自己王妃只是因為她的週遭放眼望去全都是些陌生人而沒有半個認識的人,因此害怕而已。

◎◎◎

「妳放心,我真的沒事,妳別擔心了......」章如玉一邊快速地說著、一邊搖頭晃腦;這府裡的人都對他這麼好,他不可以再讓別人擔心了,況且他現在還替如月小姐頂著這“王妃”的頭銜,為了小姐的名聲,他應該去避免給小姐招來任何麻煩事情才是。

想到頭上被冠上這頂大帽子的章如玉忍不住垂下眼睫地輕聲歎了一口氣,神態很是無奈;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他,他都得忍下才行。

「蓮兒,我......我只是不太習慣......」

以為章如玉不開心的蓮兒望著章如玉那張深怕她誤解什麼的臉龐上泛起了一抹焦急到想要澄清的情緒,蓮兒以為章如玉只是不習慣新的稱呼,因而露出一抹微笑地出言安撫著他,還伸出手來拍拍章如玉的纖手,道:「沒關係的,王妃,您嫁給了平安王爺,理所當然地要被稱為“王妃”啊!」

「可是,我......」章如玉抬起螓首來,哀哀怨怨地瞥著蓮兒面上那抹安慰的笑容,一句話卻鯁在喉嚨裡頭無法順利說出來,一邊支吾著的他讓蓮兒又笑了出來。

他......他其實是個冒牌王妃啊!

蓮兒笑看著章如玉那副欲言又止、頗為煩惱的模樣,想了一想之後,歪首輕道:「那麼......這樣好了,往後奴婢們便稱您為“娘娘”,這兩字可比“王妃”輕得多了,這樣可以嗎!?」

瞅著蓮兒那張無法體會他心中的彆扭的笑顏正燦爛地綻開的此刻,有苦說不出的章如玉萎靡著神情,忽然間又逸出一聲淺淺嘆息了。

哎......

蓮兒狐疑地把填滿問句的臉蛋轉向章如玉,望著他輕聲問著:「怎麼了?娘娘來是覺得這個新的稱呼不好嗎!?」眼底有抹失落,蓮兒靜靜盯著章如玉那雙水漾的眸子泛起一抹她不甚很懂的情緒光點,忽然覺得章如玉這位王妃實在是不太像是一個王妃,不僅沒有架子,人也很好相處,只有個性似乎怪了點......

唔......

眸底映上了蓮兒那抹出現於她面上的自責表情,章如玉神色忽地一怔,而後才緩緩地赧紅了兩頰,急忙地開口道:「不,不是的......」急急否認的他慌忙地搖著纖手、一副看似受驚的模樣,連身為女子的蓮兒也不禁為了他的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而怔愣住,好半天無法反應過來。

這位王妃與那位在街譚巷議的謠傳中的強悍大娘子──秦如月好像不甚相同啊......

現下,在她眼前的平安王妃看來是如此地嬌柔尊貴,根本不像是大家傳說中那種潑辣樣的官家小姐啊!?或許,謠傳終究還是與事實有差距吧!

真是“人言可畏”啊......

「蓮兒?......」章如玉見蓮兒半晌直直盯著他、也沒反應,因此,他張大了眼地將臉挪近她,並且伸出一手在她看似迷茫的眼前揮了揮,然後輕聲喚了她一句;見她不好意思地回過神來之後,章如玉才安心地扯出笑容。

「妳的話才說了一半呢......」章如玉怯怯地說著,雙頰紅雲微泛。

原本已經回神來的蓮兒在一見到章如玉又露出羞窘的笑容時候,又自雲端晃了一圈回來的蓮兒因而瞬間睜大了眼瞳,定定地看向章如玉,對著他嚴肅地開口:「......娘娘。」

見蓮兒忽然正色地盯住他,雖然還是覺得這稱呼挺彆扭的章如玉也只是皺了皺眉,一時不明所以地開口回應:「啊?」

「您的這種笑容......」蓮兒似憂心地蹙起眉來,而後抬眸望住章如玉那章疑惑的小臉。

「......我的這種笑容?怎麼了嗎!?」瞪著蓮兒那張瞬間變得怪異的臉蛋半天,忍不住跟著抬手摸起自己的臉龐不知哪裡有文章的章如玉一邊憨傻地問著。

「您的這種笑容只能在王爺面前露出來喔!」蓮兒忽然這麼正色地告誡著章如玉,見章如玉露出一臉狐疑,蓮兒只好再加上一句解釋:「......不然您會害王爺的心情不好的。」半擔憂地說著的蓮兒心想她的主子應該也不願讓親親老婆的美麗笑容跟別人共享的。

「啊!?」章如玉張著小嘴,見蓮兒只是一個勁兒地朝他點點頭之後,這才似懂非懂地跟著頷首,「喔......」

◎◎◎

另一方面......

冷郡威獨自一人坐在一張堆了一小堆寫著滿滿人名的禮簿的桌案前方發著怔,一邊還放著幾件最近他應該要處理的公文,時值傍晚的現在,窗外那提醒他此刻時間的夕日正悄然地朝房內灑進幾縷的橙紅霞光,透映著書房四周縹渺的空氣。

望著窗扇外頭的美麗落霞,在薄紅的夕陽即將隱身於遠處的山頭前,冷郡威緩緩自案上抬起頭來、忍不住腰痠的他,挺直了背脊地伸了伸懶腰。

終於大抵地翻閱過了這些東西的冷郡威,正要自椅子上起身的時候,耳畔卻傳來門外一陣規律的敲門聲響,於是他眉一攏、唇一抿地又再度坐回了原位,隨即答了一聲之後,便見門外的管家伸手推開了門扇,朝書房裡頭走了進來。

「誰?」

「王爺,是小的。」

冷郡威頷首,「進來吧!」

「是,王爺。」管家定定地回應著,一手還端捧著一杯正隱隱冒著熱氣的茶,跟著冷郡威的允諾之後,兩腳便這麼踏進了房裡。

「還有什麼事嗎!?」望著管家將泡好的茶水呈上、再退至一邊的時候,冷郡威不禁皺起眉頭朝著管家開口詢問著,但見管家恭謹地朝他彎身福了福,緩慢地接下話尾。

「回王爺,其實是皇上派人特意送來的那份賀禮,小的已經把它們放到書房裡來了;也是因為那位由皇上派來的使者大人曾經交代過小的,要小的必須直接將皇上所送上的賀禮讓王爺親自過目一下,所以......」

冷郡威愈聽愈懷疑了,他狐疑的不是賀禮究竟裝了什麼,而是他那身為皇帝的義弟竟然還要他親自打開賀禮,瞧一瞧他所送來的內容物為何的這一點,實在是很令人匪夷所思,「賀禮呢?」

「回王爺,在這......」管家指指被擱在書房的一角的禮箱,對著冷郡威輕聲應道。

冷郡威於是走到那口大箱子前方觀察了有一會,卻還是猜不出什麼端倪來的狀況下,於是緩慢地朝箱子伸出手來,在管家隨著遞上一把鑰匙給他之後,冷郡威好奇地打開了箱上的鎖。

「......」這是賀禮?

「......」怎麼......王爺的成親賀禮竟是這麼與眾不同啊!?

冷郡威與管家雙雙無言地瞪住箱子裡頭裝滿了姑娘家會用到的用品堆滿了整口箱子,有衣物、髮飾或是其他女人的物品,這些詭異到會在此時被當成成親賀禮送來王府的東西,當下令他們怔了許久才回神來。

最後,冷郡威的唇邊因為猜不透這個弔詭的原因而緩緩攏起,然後輕聲逸出一抹歎息,「算了,這些東西......就暫時先這麼擱著吧!」感到有點頭痛的冷郡威一邊喃喃著,一邊望著站在他身旁的管家自箱子裡那些折疊得整齊的女子衣物上頭拈拿起一封信,接著便遞上給他。

「王爺,這裡有一封信......」管家狐疑地睜大了雙眼,看著冷郡威表情猶豫地將他手上的信件接過,轉眼間拆閱了起來。

「......」

「王爺?」好半天沒見著自家主子說出一個字的管家猶疑地歪首。

「沒事......」先是歎了一口氣,冷郡威這才將閱畢了的信再度塞入信封裡頭,「這些都是王妃的東西,你讓人晚些再拿過去。」以手無奈地撐了撐額,冷郡威對著管家淡道。

因為從今天開始,他可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好好地打發了,只因為那位皇帝大人說是因為要慶賀他新婚,給了他一個月的新婚假和一箱要給王妃的行頭,要他這一個月就安安心心地帶著他的王妃出門去到處遊玩,而不須再去煩那些國家大事;這雖是好意,但是他壓根不知道自己要帶著王妃上哪裡打發去啊......

這皇帝大人究竟是在替他找逍遙還是找麻煩啊?

沒轍的冷郡威再歎一聲。

「是。」雖然對信中所書之事和王爺面上的煩悶神情還是有點懷疑,但是猶然不解的管家在聽見自家主子朝他下令來了,仍舊忙不迭地點頭稱是。

「還有,待會兒把這裡整理整理,本王要先回房探視一下王妃......」冷郡威一邊吩咐著、一邊大步地走出書房。

「是。」

◎◎◎

打算回到新房去探看自己的冒牌王妃、獨自腳步蹣跚地踏在映著滿天霞光的長長迴廊上頭的冷郡威轉眸望著即將隱入山底下的那顆火紅的烈日似在持續做著最後的頑強掙扎般的,兀自佔據著天際的最後一角,不敵即將來臨的黑暗覆蓋。

當眼角一撤回的他卻是發覺了自己身上還依舊穿著晌午時候,要換上這套衣物、準備完婚拜堂的喜氣大紅色莽袍,其實根本就忘記了要換下來,自他兩腳走出新房之後,就這麼一直穿著它,在府邸裡頭來來回回地走動了這麼多趟。

雖然眾人在他穿著喜服四處晃的時候也都沒有開口說什麼、也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瞅著他直瞧,但是,直到現在才在此刻發覺的自己已然為自己的疏忽而赧顏起來,沒轍地以手撐額。

「......」閉了閉眼,冷郡威暗自慶幸自己這種模樣並沒有讓房裡的章如玉見到,要不,要叫他這當人家相公的人的這張臉皮要往哪裡擺呢!

忍不住細細沉吟著,當他的全副心思皆轉到章如玉的身上的時候,冷郡威忽然抿起唇來,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的,他竟對一個才初次見面的美麗男子產生了一種極欲想要保護他的奇怪情緒,似乎只要沒有他護著他這個被送來代替他原本娘子的冒牌王妃,就好似他無法順利地在這裡生活的樣子,弄得他現在已經把“章如玉其實只是個普通男子”的這一點都給混淆了。

他總覺得章如玉根本不像是個男人,呃......他的意思是章如玉他似乎是頂著一張男子臉皮的真正女子,然後出現在他面前的假男人罷了。

只是,他摟抱過章如玉,也十分地確信他是個男人的這個事實,但是不知為何的,他仍然死心眼地認為章如玉根本就是一個需要他人保護的纖細女子。

哎......

冷郡威嘆了一口氣,有點煩惱地皺緊了眉頭;也因此,他腦袋裡頭對章如玉的認知已然互相打結了起來,真實與夢想正在糾纏著,讓他很是無所適從,有點不知道自己該要採取什麼樣的方式來對待這位假王妃──章如玉。

在廊底轉了一個大彎、然後抬起長腿來跨進一間沒有將門板闔上的屋內時候,冷郡威驀然發覺了他的王妃竟然還呆呆地坐在新房裡的那張大床上頭沒有移動半分,而且目光已然呆滯了許久,面色看來似乎有點蒼白。

有點焦慮的冷郡威幾大步地趕緊步上前去,接著伸出雙手來握住了章如玉的纖細肩膀就猛搖了起來,唇邊逸出了句句帶了點焦急的呼喚,臉色泛上一抹憂心忡忡:「如玉?如玉?你怎麼了!?」緊張地查看著章如玉的全身上下,冷郡威難得會露出表情的俊臉上頭竟然破天荒地出現一抹深深的憂慮。

他記得剛才管家的確有按照他的吩咐為章如玉帶來了蓮兒服侍的,怎麼轉眼間那個女侍卻不見蹤影!?

而,被人突然一陣猛力搖晃的章如玉就算是昏睡也聽得到耳邊傳來那串串的擔憂叫喚聲音,讓他瞬間神志回籠地眨了眨眼,一愕之後就緩慢地回眸來望向床邊的來者,一見到是熟面孔之後,便朝冷郡威露出一朵縹緲的微笑來,結果卻欲振乏力地倒在冷郡威的懷裡。

「如玉!?」冷郡威忍不住大驚失色,望著章如玉瞇起眼來地倒進他懷中的脆弱模樣而不捨,本想揚手叫喚來人的,但是卻被章如玉那緩慢抬起的手給柔柔握住、制止。

「哎,別......」章如玉擠出微笑,「我沒事......」

「你都這樣了,還叫沒事!?」冷郡威怒容登時出現在面上,嚇得章如玉因而縮了縮肩,直到他察覺了懷中那顫抖的身軀和那張有點害怕的面色之後,這才稍微不讓自己再度嚇著了章如玉而將臉色緩和下來,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再向懷中的人兒探問:「......蓮兒呢?她怎麼不在你身邊!?」

章如玉因為冷郡威的體貼而露出淺笑,雖然自己仍舊有些害怕,但是他仍然要把原因解釋清楚,於是他一手抓住冷郡威的衣襟、一邊垂首輕聲地說:「抱......抱歉,王爺,我有點餓,所以我拜託蓮兒去替我找點東西過來......」

「只是這樣嗎?」

「是、是的......」章如玉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在冷郡威的懷裡一邊臉紅地點頭,「因為我從早上就沒有進食,大哥說這是規矩......」

「結果你就一直在這房裡呆坐著嗎?」

「唔,有哪裡不對嗎?」章如玉疑惑地歪首問。

「唉......」被章如玉的天真與老實給怔住了的冷郡威半天無法回答,僅是望著章如玉那張微帶著一絲嬌憨的美麗臉蛋,仰首隱隱嘆息著。

冷郡威因此皺了皺眉頭,不過他也同時鬆了一口氣,反正只要不是章如玉有任何不適應便好;低首望著章如玉這般軟軟地偎著他,冷郡威突然紅透了耳根,有點不自在地撇過頭不敢再看向章如玉地暗自歡喜著,但是章如玉卻在此時扯扯他的袖子、無辜地問:「我......我做錯了嗎?」

瞅著懷裡的章如玉朝他眨著水水大眼的冷郡威突然暗地裡倒抽了一口氣,紅雲跟著緩慢地爬上了他的臉,一時無措地支吾著:「沒,你沒錯......」

「那就好......」

看著章如玉那垂眼的欣喜樣子,冷郡威只是不語地抱緊他,將下頷擱在章如玉的髮頂細細磨蹭著,看來他是真的拿這個冒牌王妃沒辦法,只能任他搓圓或是捏扁,但是他卻覺得自己非常樂意。

無奈地嘆口氣,將自己滿心的聯席情緒再通通收拾好的冷郡威有點悶悶地出聲:「下次你要是餓了,你就隨意叫個人來吧!不要再讓我擔心了,好嗎!?」捧起章如玉的小臉、雙眸定定地望住他的,冷郡威朝著章如玉仔細地叮嚀著。

「好......」眨巴著大眼,章如玉見到冷郡威如此正色告誡他,他也就跟著乖乖地點頭,然後露出一抹淺淺的微笑。

「嗯......」冷郡威滿足地再把章如玉抱緊,邊聽著章如玉的抗議聲。

「王爺,你抱得太緊了,會痛......」章如玉一邊掙扎著、一邊皺眉。


第四章


天際大大放亮的早晨,剛下朝的皇帝還身著著錦衣龍袍,腳步蹣跚地踏進離御書房最近的那條迴廊上,踩著不甚輕鬆的步伐往前走著;他身旁隨侍的公公見皇主子的臉色似乎不太好的狀況之下,也知趣地伴著皇帝,不置一詞。

直到皇帝的兩腳繞過了長廊底端、舉起一手推開了御書房那隱約闔上的門板,轉而踩進內裡裡頭才緩下面色,隨著他的幾大步踏上內室的階梯、踱近擺在桌前的那張椅上,於輕攏衣襬之後就座,「......」

手指輕輕叩著桌面,使之發出清脆聲響的君無為悶著臉,沉吟了好一會兒,突然開口道:「難道朕這麼錯是錯了的嗎......?」

隨侍公公忽然瞥見了皇主子朝他望來的銳利目光,趕緊彎腰回答:「奴才惶恐。皇上,不知道您是指......?」

坐在案邊的皇帝一手托著腮,翻了一個白眼瞪住他,沒好氣地道:「朕是指“那件事”......」

恍然大悟的隨侍公公這才張大了眼,心直口快地道:「皇上您是說......太上皇為了您匆促指婚於平安王的一事,正在與您鬧彆扭的事情嗎!?」

君無為淡淡瞥了公公一眼,「你倒是說得挺大聲的嘛......」這裡是皇宮,在這塊地方上,除了他這個當家作主的皇帝之外,眼下就屬太上皇最是大權在握,而依他這種家傳的奸性來看,太上皇那老傢伙不知道會不會也學起他乾脆在宮裡各處佈滿了他的眼線好探聽各路大小消息呢!

「......」瞬間明白了皇主子所使的眼色之後,隨侍公公這才發覺了自己剛才似乎說了不該說的之後,面色驚跳地抬起手來慌忙地蓋住他那張大嘴巴,免得再多洩露了一句不該說的。

「很好,你還滿識時務的嘛......」君無為扯扯笑,眼底卻無半點笑意。

「是,皇上......」隨侍公公開始冒起冷汗。

哂笑地咧了咧嘴,君無為望著公公被他嚇得一臉鐵青的樣子,似乎有點良心發現了,說:「朕剛才是同你說笑的......」不過,太上皇那一段卻是真的。

「是,皇上......」

看著隨侍公公對他是彎腰又是謙卑的樣子,忍不住嘖嘖出聲,「朕不知道你不經嚇的......」轉了轉眼眸,終於肯放過無辜被拿來取樂的公公的君無為忽然正色地端坐起來,「朕要批閱奏章了,你去端杯茶過來。」

「是,皇上......」隨侍公公按令急急地退了下去。

君無為望著門板再度被人闔上,喃喃著:「嘖,這公公是隻九官,都一直重覆著同樣的話,太無趣了,乾脆就把他調給小弟去消遣好了......」相信他那偽裝成貴妃娘娘在他的地盤裡作威作福的小弟應該會樂意教他幾句新的話說說;過了沒一會兒的時間,就在君無為回神之後,準備動手開始批改著桌上堆積的奏章時候,只聞一道輕盈的腳步聲在他耳際邊悠悠掠過,緊接著在他面前竟忽然出現了一道嬝嫋纖影。

「皇上......」輕呼一串悄悄溜過君無為的耳畔,迴繞於靜謐的室裡。

君無為不給面子地抖了一下,抬眸睨著來人,不一會兒便又低下頭去,「哦?是你啊......」這還真是說人人到啊!他這賴在他的宮裡大吃大喝兼白吃白喝的小弟平時不是根本不會離開他的寢殿半步的嗎!?也不知道今日是吹了什麼風......

那抹纖影不以為忤地笑了笑,隨意在內裡的五張椅上找了一個最靠近君無為的位置坐下,一派雲淡風輕地攏攏水袖,杏臉桃腮,活脫脫像是從美人圖中走出來的天降美人一樣,說話也悠悠柔柔的,好似紡紗般的輕柔,但是深知此美人本性的君無為不以為意地攏攏眉,完全無視於美人足以傾國傾城的美貌,「想必小弟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吧?」歎了一口氣的君無為在美人仍以那雙似水眼眸定住他的時候,抬首抖落兩臂的疙瘩不止。

「別這麼說嘛......」俏目流轉,美人拋了個媚眼過去,只見他的義二哥的全身抖得更加厲害了,逗得他咯咯輕笑之餘,他打算暫時放他一馬,「本宮不過是擔憂皇上的龍體,想過來為您解悶罷了......」無辜地眨眨眼。

君無為頭痛地擰眉,「夠了,別拿你那一套來耍朕,朕可不是其他男人......」

「嘖!這招數好像總是對你沒有用......」美人氣暈紅了兩腮,鼓頰。

君無為淡瞥他一眼,「......」那是當然!小弟,你可是貨真價實的男人啊!

「說吧!你今天來是有什麼事!?」沒力地連翻兩白眼的君無為問道。

美人的坐姿開始改變了,他大剌剌地微張著腿,一手托腮,「喔......」輕吟了一句再頓了一會兒,在他看夠了皇帝二哥的緊張樣之後,他決定鬆口了,輕輕笑道:「其實是......我知道大哥也在今日成婚了,所以我想去他那裡看一看......」

頓了頓,君無為先是緩緩歎了一口氣,果然,事情已經如紙包火,瞞他不住的現在,他終於也找上來了。

沒轍的君無為滿臉疑惑地皺眉,「看一看?」

「是啊!」美人笑靨如花,絲毫不帶一絲心機的天真卻讓君無為的心頭狠狠地打了個突,看著他繼續開口:「我想去見一見大嫂......」

「不准。」想都不想的君無為一口回絕,他這結拜小弟最拿手的事情就是闖禍了,如果是在他可以掌握的皇宮裡頭倒是還好,但,要是給他這麼一去......大哥的府裡可能會鬧翻天的!

「只是看一看而已啦!」

「真的只是看一看?」他開始埋怨自己幹嘛不用夜火最愛的東西就這麼死死地絆住他算了!

「對啦!」沒好氣地賞給皇帝二哥一枚特大白眼,夜火接著翻翻白眼。

君無為望著夜火的堅決樣子暗暗地歎息,反正他不准他去、他還是會去,而且還會趁夜落跑,同不同意的結果都是一樣的,最後他還是屈服了:「......算了,如果你要去,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夜火好奇地探頭問。

「不許你干涉平安王府的任何事。」

「哎、哎,我知道啦!」夜火不悅地咕噥著,頻頻不耐地擺手。

結果皇帝二哥還不是怕他去攪局嗎!?

「那你順便代替朕,帶個東西去給大哥吧!」

◎◎◎

於是,夜火便按著自家皇帝二哥的諭令,讓一箱奇異的大箱子被眾人搬上車後、隨他上了皇家的馬車,二話不說地趕在平安王府擺宴眾賓客的時候,順利地到達了王府大門前,由王府的管家親自領了他進門奉茶。

他還刻意留了下來參加了大哥的喜宴,在滿是美食的豐盛宴席上,一直吃到肚皮有點鼓脹的時候才罷手;結果就在王府管家忙著送走賓客之際,他趁機溜進王府的後園子,本想找一找大哥和嫂子的新房究竟位在哪裡的時候,卻是不意地給他發現了王府那用來囤積美酒的酒窖門沒有鎖好,而受到自酒窖門裡逸出的陣陣酒香味的誘惑,他因此好奇地溜了進去,抬手取了一罈賓客送來的陳年好酒,就這麼在窖裡開始灌了起來......。

直到喝光了罈子裡頭的酒,本想回頭再去取過一罈的時候,沒想到一串由遠自近的從容腳步聲音在廊上響起,夜火那喝得醉醺的神志也隨著才甦醒過來,他因而瞇了瞇眼,嫩唇一邊噘著,大歎來者可來得真不是時候。

好不容易發現這裡居然有好酒可以牛飲,如果離開的話,就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來這裡了哎!

夜火不快地咕噥著,最後像是個沒事人般地站起來,順手拍了拍膝上不小心沾染到的灰,一邊小聲地抱怨,還是趁著有人來之前閃出酒窖裡,快速地躲至草叢間偷窺:「嘖!我都還沒喝個痛快呢......」

當走近酒窖的管家經過門前,鼻子一向靈敏的他忽然嗅到門內傳來一陣濃郁的酒香味,隨即將眉一擰,轉頭卻發現酒窖的門竟在微風裡開開闔闔的,瞬間狐疑地踱向門前,伸手推開一縷細縫瞧了半天卻沒人,於是管家隨即把門再度鎖好,口中卻忍不住咕噥著:「怪了,沒人啊......該不會是老鼠吧?」可是老鼠哪裡會開門進酒窖啊?

該不會是有下人進來過吧?

管家想了想,也是有這個可能;不過,就算是這樣,為什麼不連門也關好呢......

躲在草葉間的夜火見狀,連忙鬆了一口氣。

就在管家欲走之際,夜火當下腦子一轉,一個躍出草叢、在管家的身後站定之後,抬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回頭來;而,被因此嚇了好大一跳的管家悚然一驚,當他滿臉驚嚇地回眸時候,對上的卻是一張美麗的笑臉。

「你、你......」

「喔?」被人指著鼻尖的夜火望著管家的結巴樣,忍不住歪首一問,見他連句話說不好的他,夜火很好心地將臉蛋挪遠些才開口替他解惑:「哎呀、哎呀,你忘了我是誰嗎?我是前不久由皇宮派來送賀禮的那位使者啊!」

管家經他一提醒,就已經記起了,只見他先是恍然大悟、然後再一副拍撫著胸的驚嚇狀,接著再沒好氣地瞥了夜火一眼,抗議道:「拜託你啊!大人,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

「抱歉、抱歉。」夜火自知理虧地吐舌。「我沒要嚇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問你,新房在哪?」

「新房?」管家一訝,「在......」

「哪裡?」

管家收回半舉的手,瞪了半途冒出來嚇他的夜火一眼,「我幹嘛告訴你!?你不是早就該離開王府,回宮覆命了嗎!?」

夜火嘖舌、搖指,一臉“你幹嘛大驚小怪”地撇唇,「我來見我大哥不成嗎!?」扠腰。

「你大哥?」管家茫然,「誰啊?」

夜火微笑,一邊好心地替管家解答:「他叫冷郡威。」

「啊!?」

◎◎◎

按著夜火的要求,管家只好硬著頭皮將他帶到王爺的新房外頭去候著,然後再由他先行進入房裡向王爺稟告,順便確定一下在幼年時期就已經沒了所有親人的平安王是否真有個義妹這檔子事。

當敲門的清脆聲音響起,冷郡威忍不住皺起了眉頭,將還在桌邊用膳的章如玉和已回房的蓮兒給暫時丟下,只給蓮兒一枚示意她看好王妃的眼神之後,這才兩腳步向前去打開門板,就見管家和一張笑容燦爛的美人臉就擱在他面前。

「......」有點不知所措的冷郡威當場訝愕在原地。

不會吧......怎麼今兒個連身在深宮的小弟夜火都找上門來了!?他不是在宮裡當偽貴妃當得好好的嗎!?

眼尖的管家則是在見到冷郡威步出新房之後,轉了轉得救的眼珠子,暗歎自己差點被夜火的碎唸給淹沒、一邊恭敬地彎腰答道:「王爺,她......」正想引薦站在自己身後的來者的管家一個回頭時候,夜火卻冷不防地不打聲招呼就蹦上前去,狀似親暱地伸手挽著冷郡威的手臂。

「大哥,人家好想你喔~~~~」

「......」

無言地一路冷著臉,冷郡威連忙將夜火扯到園中的小亭,然後推他在椅上坐下。

「......」冷郡威頭疼地撫著額,沒力地沉默著,望著仍舊身著一襲女裝的夜火正用力地蹭著自己的胸口,讓他原本想要說些什麼話,卻在瞬間給忘得精光了,「呃......夜火,你怎麼會在這裡!?」

望著自家主子沒轍地歎口氣,任著來客亂蹭著身軀的管家,下巴已經掉了,只好在還沒落地前先伸手搶救回來;看來來者所說的的確是真的,主子真的有認過一位義妹。

夜火甜笑,「當然是想來看看你囉!大哥......」

「......」

「你幹嘛那張木呆臉啊!?我難得來看你哎!」夜火不滿地噘嘴,語帶埋怨地望向坐在他身畔的冷郡威。

「只是來看看?」小心翼翼地問著的冷郡威縮著脖子。

夜火突地瞪眼,扠腰:「大哥!你怎地跟二哥一樣啊?」忿忿地鼓起頰來,「我又不會害你!」

「但你是皇上的貴妃......」冷郡威苦笑,管家聞言卻是驚得瞪瞠了眼。

原來......主子在宮裡的靠山這麼大啊!?撇開這個自己的王爺頭銜,沒想到主子的義妹竟然還是貴妃娘娘......

「所以我該待在皇宮?」接過話的夜火笑了,而且還很燦爛,半刻足以閃瞎眾人的眼,但是存於其中的邪惡意念也只有冷郡威瞧得出來,因此,冷郡威流著一頭冷汗地望住夜火:「你可就錯了!我只是假──」

「夜火!」冷郡威面色一整地大喝一聲,恰好蓋住了夜火後頭的話,管家也被嚇了一跳。

「幹嘛啦!那麼大聲......」夜火連連瞪了義兄兩眼,面色雪白、接著不住地拍著胸口驅散剛才的驚嚇。

「......」無語的冷郡威撫著額際,話鋒不甘願地一轉,「說吧!除了皇上要你送來的那大箱子之外,你今日來還有何事!?」不快點打發這小弟,他鐵定會玩翻了他的平安王府,到時又得是他收爛攤子了。

只可惜冷郡威不明白,請神容易送神難的道理,待夜火甜甜一笑,說出口的話竟讓他半天哀歎不止:「我要在王府住個幾日......」見冷郡威不信的臉色,夜火從容地拿出皇令,只見冷郡威當場青了臉,襯著夜火那抹得意的笑顏,「這一次,我有御令喔!」

「......」冷郡威又被堵得無言了,他忽然發覺他那皇帝二弟,真是一隻老狐狸,拿夜火沒辦法,接著就是把他扔到他的府邸裡來嗎!?

「能說不嗎?」他還想跟如玉培養感情......

「那你會因為抗令被砍頭喔!?大嫂會變成寡婦的......」夜火賊笑。

「......」

◎◎◎

冷郡威更加煩悶了,臉色一拉掛下來之後,撇眼瞅著一臉賊笑的小弟夜火,「你這貴妃不回宮可以嗎?」

本想藉機讓夜火知難而退的,但是冷郡威根本沒料到夜火壓根兒不吃這一套,只是笑笑地出口反擊道:「不用擔心啦!大哥,皇二......呃,我是說皇上都同意了,而且我還讓人扮成我、偶爾在後宮溜一溜啦!安心啦!」

管家很是無言地看著他眼前的這尊貴妃娘娘,突然懷疑起了皇帝選擇嬪妃的眼光來了,不是說皇帝後宮裡的妃子們都是萬中選一、溫柔多情的美麗女子嗎!?怎麼這個......呃~~王爺的義妹的個性這麼特殊啊!?

摸不著腦的管家一邊看著一邊搖首,不解。

聽了一長串夜火的解釋的冷郡威的心可說是沉到冰冷的海底了,忙不迭地瞪著夜火那張得意的小臉搖搖頭,滿腹無奈。

「大哥?」

冷郡威黑著臉,無言,「......你真要住?」

「你給住嗎!?」夜火的水漾雙眸馬上一亮。

瞄了夜火那張興奮、會讓人誤會的美麗小臉一會兒,才不甘地點點頭答應:「好吧,給住是沒問題,但是......」語尾刻意拖得老長,一雙利眼在夜火身上瞄來瞄去,最後在夜火不耐的發聲下止歇。

「但是什麼?」

「不准插手我府裡的所有事。」冷郡威撂下了但書,只見夜火不慌不忙地頷首,面色欣喜。

「那有什麼問題!」不過,這句但書......他好像在哪兒聽過哎!?哎呀,不管它了!反正他可以在這座大王府裡頭吃和睡,而且新奇又不無聊,最重要的是還有嫂子可以作伴。

「我話還沒說完......」

「還有啊!?」夜火撇撇嘴,面色老大不痛快,怎麼大哥成婚後就變得這麼囉唆了!?

「不准給我和你嫂子找麻煩!要不然我就讓皇上把你接回宮去。」冷郡威銳眸一瞠,威嚇道。

「是、是,我知道啦......」夜火識趣地摸摸鼻子。

望著夜火沒再吭聲地討價還價了,冷郡威這才喚過一旁已經呆住了的管家,吩咐管家領著夜火到客房去、順便安置好客房內需要的一切之後,這才在夜火和管家離開的背影下轉腳又踏入迴廊,走進房裡。

「如玉?」冷郡威兩腳踩入新房裡頭,只見蓮兒定定地守在床沿、對他指著床上的章如玉已然在吃完餐點之後便悄然睡去的恬靜容顏,冷郡威當下柔和了一張臉,對著蓮兒以眼神示意她退下。

當蓮兒悄悄地離開房內之後,冷郡威再走上前去,於床邊找了一個空位坐下,以溫柔的眼神和總是溫暖的手拉過被章如玉覆在腰上的薄被,在將被子輕柔地覆住章如玉的胸口之後又緩緩收回了大掌,輕聲呢喃:「如玉,安心地睡吧......」

◎◎◎

隔日一早,鳥兒在枝頭上跳躍啁啾啼鳴,已然爬上天際邊的烈陽正萬丈光芒地照射著萬物,光的碎片也隨著遍地灑落,伴著一道道晨風偶爾吹過樹梢的沙沙聲響,幾縷耀眼的金芒在葉片間緩緩篩落。

這時候,房內的章如玉已經起床,再由蓮兒侍候他洗臉和綁髮之後,自鏡前起身的章如玉這才緩慢地眨了眨他那雙總是在一早就會顯得迷茫的大眼,在沉默了片刻之後終於醒了過來。

「娘娘,您醒了?」蓮兒瞇眼笑問,然後將章如玉扶過桌前,坐下。

章如玉一聽見有人喚他為“娘娘”的這一詞,瞬間才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代替如月小姐嫁入了平安王府、成了平安王的王妃,就在這時候有點微微恍神的章如玉不禁有點難以適應地低垂著螓首、不語地沉默了起來,「......是蓮兒嗎!?」

「是奴婢,娘娘。」蓮兒仔細地瞧著章如玉那不言的神色有半晌,這才歎了口氣,似乎明白了章如玉的表情正代表著什麼的,微皺著眉地淡淡開口輕聲勸道:「娘娘,不管您以往是什麼身份,現下您既入主了平安王府,那麼,您就是王妃,與之前的您已經不一樣了。」

「......」章如玉仍舊不語,因為蓮兒所說的,他再也明白不過了;只不過,由小姐的侍人瞬間三級跳之後,變成了王妃的他實在是很難說服自己把這個變化當成平常事看待。

以為章如玉仍然想不開的蓮兒耐不住地輕聲呼喚,面上抹上了一層憂心,「娘娘......」

當章如玉的耳畔掠過蓮兒發出的這一句歎息時候,他只是一邊垂著眼睫、一邊緩緩搖搖頭,「我沒事......」語氣中充滿了淡淡的無奈。

「好吧!娘娘......」蓮兒有些憂慮地望了章如玉那不開朗的側面一會兒,暗暗嘆了口氣之後卻改以輕鬆的語氣說話,「娘娘,您若餓了的話記得要人來叫奴婢,因為奴婢現在要去洗衣;您可千萬別自己找奴婢找到迷路了喔!記得了嗎!?」

「嗯......」章如玉見蓮兒驀地笑開了一張臉,也不好意思再沉重地思考下去,於是也跟著扯扯唇,點頭。

結果,就在蓮兒離開房裡之後,章如玉便覺得坐不住,以往的他是小姐的侍人,每日都要替小姐做些瑣事,而如今他的身份已不再一如從前,讓他完全無所適從,只好在房裡焦慮地走來走去,直到章如玉的雙腿走累了,這才又坐回桌前托腮地發著愣。

直到晌午時分,章如玉有點待不住了,他回眸看了看無人的房內、無人守著的門口,於是他自桌前起身走近大門,以一隻手推開門板,然後走了出去。

腳步踏過長長的迴廊、經過值滿了大樹的中園,一旁還有假山流水陪映,章如玉張著眼兒細細望著周遭這陌生的一切事物,緩緩地記下在腦子裡頭,這才發覺原來平安王府與他所住過的相府完全不一樣,但是某些東西卻很眼熟。

踏踩著步伐緩慢地走至後園,章如玉還可以看見滿園的翠綠正隨著風兒婆娑起舞著,綠意映至眼底的剎那間,章如玉彷彿還可以從裡頭看見了以前他與大哥一起寄住在相府的那些往事,只是現在已經人事已非了......

水漾的眸底泛起一抹哀傷和思念的章如玉垂著長捲的眼睫,忽然微微抿起唇來,不知道大哥現在的情況是如何了......?不知道代替如星小姐嫁入皇宮當皇妃的大哥是否還是那種活潑樣子?大哥有沒有想念他呢?皇帝有沒有為難他?皇帝有沒有好好地照顧大哥?

很多個問號盤旋在章如玉的小腦袋上頭繞著,擾得他緩慢地蹙起眉來,一邊紅了眼眶。

「大哥......」章如玉望著園裡的片片綠意,哽咽地輕聲低喃著,殊不知他這種傷神的模樣已經盡數地映入了不知何時出現在後園的某位旁觀者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