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子的無雙情人/37


房裡裊裊燃著薰香，滿室的淡香。

陳茜結束了與李大同的談話、匆匆地寫好了奏章交給李大同帶回給皇上之後，便獨自回到韓子高所在的房裡頭坐著，細心地看顧著他。

那張仍舊蒼白的小臉在經過了幾天的休息之後是比叫來御醫看診的當日要好上一些而已，還是稱不上有復原的跡象；陳茜擔憂地蹙緊了眉頭，起身端過一旁鏡臺邊擱著的一盆溫水，雙手拿著一旁擱好的白布條沾了些許溫水，再度走回床沿，準備替韓子高替換過身上那染血的骯髒布條。

順手打開了韓子高那故意繫得不特別緊的衣結，攤開了韓子高的外衣的陳茜一臉默然，神情嚴肅到十分可怕，面無表情的俊臉上只餘那雙閃爍著忿怒的眸子正洩出他真正的心思，雖然想把罪魁禍首來個大卸八塊的陳茜只怕不能如意了。

畢竟死人是無法再度活過來的！

那群刺客在說出江陰王和王司馬也間接地參與謀殺君主和皇子的這樁陰謀之後，便讓怒急攻心的陳霸先給推到午門斬立決了，他根本連上奏聖上、要他把刺客交給他處置的事情都還來不及，他們就已經身首異處了。

陳茜輕柔地拆開染血的布條，然後解了一圈又一圈，驀地，直線的一條大傷口便出現在陳茜眼前，尤其那傷口還兀自滲著點點血絲，表面化成了微黃色的湯汁，看得陳茜心有不忍地撇過頭去、咬唇。

傷了子高、他卻也跟著感到疼痛不已！

若不是他......若不是他的話，子高哪可能會受傷呢！？

都怪他......都怪他......

陳茜咬緊牙關，忍著眼角那不捨的淚光回眸來，深吸了一口氣想要試圖平靜心情，但是在一見到子高還是不省人事之後，卻又功虧一簣地落下了男兒淚。

子高差些讓御醫宣佈為藥石罔效！

淚眼迷濛地望著韓子高那身白嫩的肌膚上頭，那道由心窩處延伸而下的長長傷痕，忍不住握緊了大掌。

御醫說韓子高命大，箭尖只插入心窩下三寸的地方，幸運地避開了要害，所以韓子高只是自鬼門關繞了一圈再回來，幸無大礙地撿回了一條命。

只是嘛......

因為箭傷，韓子高大概會發燒上幾天，因此，他的狀況會很虛弱，最好不要驚動他或是搬運他的身軀，而且傷口還要每日三次換藥。

這些，陳茜都照做了，還將這些注意事項奉為近期的圭臬來遵守，只希望韓子高可以快快恢復健康、醒過來。

無言地閃著淚光的陳茜望住床沿邊的韓子高半晌，便拿過懷裡的藥瓶、打開，取了一些藥粉以顫抖不止的指尖替韓子高敷在傷處，然後再將傷口以布條綁鬆，最後蓋上外衣。

沒料見就在陳茜一連串的動作之時，韓子高微微地眨了眨眼睫，慢慢地睜開了眼皮，然後一朵微笑躍上他的唇角，讓陳茜看得驚喜不已，大掌連忙伸出握住他的柔荑，在他轉頭後一個高興地輕呼。

「子高！你醒了？」

韓子高想要說話，但是菱唇張了又張試圖發聲，但是卻沒有半點聲音，只見陳茜焦急地望住他，以指壓在韓子高欲啟口的唇上制止：「你先別說話......喝點水再開口吧！」

韓子高淡淡地扯出一抹微笑，虛弱地讓陳茜扶好靠到床柱上；待陳茜取來水，便遞近了韓子高的唇邊讓他緩慢地喝下，感到喉中隨即滑過一股清涼的水流的韓子高再度試著開口，聲音卻是沙啞得像是鴨子叫，讓他不好意思地撇過頭。

「......抱......歉。」

陳茜啞聲搖頭，隻手輕撫著韓子高無血色的頰，哽咽地道：「沒的事！你救了我，該感謝和道歉的人是我。」望著韓子高扯著無力的微笑、緩慢地閉上了眼，陳茜坐起身來，避過他的傷口、把韓子高微微摟過。

「......很......溫暖......茜......」韓子高伸出手來覆上陳茜握緊自己的大掌，道。

陳茜微微地閉眼，頰邊淌過淚水，慶幸著韓子高終於醒過來了，「子高......我實在是好怕你就這樣在突然間離開我了，你不知道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當他望見子高的纖細身影倒在他懷裡的那瞬間，心中竟然掀起一股濤天巨浪與恐懼，深深害怕子高就這樣死在他懷裡。

他陳茜從來不怕什麼，縱使上陣殺敵、晉封王侯、還是刺客們的每一次刺殺，他都能以微笑帶過，以臉上的這張假面具騙過所有人......但是──

韓子高是特別的！

他第一次愛上的人，當子高親口對他說要不顧一切地保護他的那一刻，他就為他傾心！
不，或許他在第一次見到子高之時就已經深深為他著迷了......

他受傷、他也痛；他難過、他的心也會跟著酸楚......

陳茜真摯地握住韓子高的手，在其手背上烙上一抹珍惜的親吻。

「......永遠，不離開你！執子之手、與之偕老......子高，答應我，你同樣不會離開我，好嗎！？」隨著睜開雙眼的陳茜細聲地對著韓子高這麼說著，深深地瞅住韓子高那聞言之後為他綻開的一抹笑容，「答應我？」

「嗯......」語氣中夾雜著似歎息、似歡喜的情緒。

韓子高望著陳茜那雙瞅著自己的深情眼瞳，笑著勉力抬起手來，眼底映上他那張英俊的面孔正為了他而露出愁容來、雙眉緊蹙不放，所以他想要替陳茜拂去那些佔滿他臉的憂慮；陳茜望著韓子高的柔荑正悄然抬起到他的面龐上，為他拭去了眼角的淚，然後再伸掌緩慢地抹平了他眉間的糾結。

陳茜望著韓子高正同樣揚起唇角來，滿足地微笑著，然後將韓子高的纖手貼到自己頰邊，緩緩低喃。

「子高，只要你......我陳茜只要你......」

韓子高略感疲憊，接著便緩緩地窩到陳茜的懷裡，聞言的剎那間便逸出一抹絕美的燦爛微笑。

皇子的無雙情人/38


再過了幾日之後。

陰霾的天。

自天際吹下陣陣冷風，掃飛了偌大園子裡頭的枯葉、落瓣；韓子高讓陳茜伴著坐在園子裡頭的一座小亭子裡，兩人的面前多了幾盤點心。

陳茜微笑地望著韓子高不時地緩慢地伸出手來拿過盤子裡頭的糕點，然後放到唇邊小小地咬上一口，接著便隨即露出一抹甜甜的表情。

望著露出這樣表情的韓子高的陳茜慶幸又包容地笑了，能夠看著這個樣子的子高，就算他會如何都沒有關係了......

本來嘛，子高的病況剛剛好轉沒有多久，日與夜都待在房裡悶著養病的子高硬是要他帶他出房門走走，於是在拗不過子高的軟勢攻擊之下的他就乖乖地認份了，只好陪著子高在府裡的亭子裡坐上好半天。

其實這也是他與子高約法三章的結果。

子高目前還不適合做劇烈運動，所以，說明白點的話就是他和子高只是除了待在悶到不行的房間外，換個王府的另個地方坐坐罷了，不過看他高興的樣子，這樣似乎很值得啦！

陳茜托腮、瞇眼微笑。

「對了......」韓子高咬了一口雪糕，微微垂手，然後以眼角瞄了眼陳茜臉上的那一抹淺笑，突然問：「江陰王的事......處理得如何了？他不是要你答應他一件事嗎？」

陳茜的笑容因為子高這句突如其來的問句和疑問的眼神給煞時止住，不說還好、說了的話，火氣又忍不住上來了。

瞥著陳茜突然間著火的臉龐發出質疑的韓子高更加不解地放下手中的點心，然後回過頭去，定定地望著陳茜問：「難道是怎麼了嗎！？是事情產生了什麼變化嗎！？」看陳茜那副閻王黑也似的臉色與沉默的態度，韓子高本能就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太對勁。

之前還與江陰王約好與擊過掌的陳茜怎麼會露出這樣子的表情呢！？

陳茜瞅著子高的臉孔歎息，然後將他一把抱過來，讓他坐上自己的膝。

也難怪子高什麼都不知道，因為他受刺的那段時間是昏迷不醒的，哪會知道時勢的變化呢......

「子高......我想江陰王他......」

陳茜的猶豫的神情是那麼欲言又止地，教韓子高不甚明白地蹙緊了細眉的，回眸望住陳茜的他嗅到一股『風雨欲來，風滿樓』的感覺。

「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裡頭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神情凝重的韓子高重重地擰著眉頭、隻手拉著陳茜的袖緣，問。

陳茜望住韓子高那急欲想要明白的神色之後便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接著便毫不隱瞞地對韓子高大略敘述了一遍事件的經過，韓子高聽完之後，眉尖是更蹙緊了不鬆地，神情更加沉重的樣子讓陳茜擔心不已，慌忙地一個扯住他的手細細安撫。

「子高，你別難過......」

反握住陳茜的大掌的韓子高在陳茜話畢之後卻抬起螓首來搖著頭，目光幽幽地望住陳茜，讓陳茜的心頭隨之一繃，接著便微然啟唇說：「蕭王不是故意不告訴你他所占得的事情結果......而是說了你也不會相信的......」目光定定地鎖住陳茜那對著自己語塞的樣子，韓子高漾出一抹淺笑，「我說的對不對？」

陳茜沒轍地撇唇望著韓子高，沒得反駁的他攤攤手，「你說的沒錯！我是不太相信什麼神呀佛的......因為我和叔叔是完全靠著自己才有今日的風光......」

韓子高笑了，然後抬起仍舊有點不聽使喚的手臂，伸出手指輕彈了下陳茜的鼻尖，美人一笑解千結地說：「那不就是了嗎！？其實也沒什麼好計較的，蕭王都已經被奪權了......」

韓子高的眼角瞄著陳茜在聞言後皺鼻輕哼了一句，韓子高好笑地微微搖著頭，伸手輕撫著陳茜的頰畔，繼續說：「茜，你還是這樣孩子氣！這樣教我怎麼安心又捨得棄你而去呢......」垂睫輕笑的韓子高笑語喃喃地，陳茜望著這樣包容於他的情人之後便霍地跟著笑了出來。

「知道就好！就因為我孩子氣，所以我才需要你嘛！」陳茜笑咧了嘴地。

「貧嘴！」韓子高笑罵一句，眼瞳底下的溫柔波光卻是教陳茜為之一醉。

「只跟你貧嘴呀！」陳茜將額抵上韓子高的，近在咫尺的絕色麗容教陳茜心頭一緊，一抹憐惜之感自心底禁不住地油然而生。

「那就答應我別生氣了吧！氣壞了你，我會難過......」韓子高怯怯地說著，臉頰卻不爭氣地自己泛紅了。

「都依你了！」陳茜微笑。

此時，一道乾咳的聲音在兩人不遠處響起，驚醒了兩人的甜蜜，也跟著驚回了凌空飄盪的神志；陳茜睜著眼地回頭一望，見是李大同又來煞風景了，臉色一黑。

韓子高卻微笑地對著李大同點點頭當作招呼，順帶正欲自陳茜的膝上下來，沒想到讓悠然一笑的陳茜扯住、帶回懷裡。
「茜！」韓子高懊惱地低叫著，臉色更紅了些，然而，被喝止的陳茜仍然惡性不改，死都要一抱美人香軀。

這時，李大同已經沒了先前的尷尬，舉步踱近兩人，於是先對著韓子高行禮，說：「娘娘不必拘禮，夫妻之間本該如此......不過......」眼前移至一旁的陳茜身上，「我說王爺殿下，您好歹也看看時候與場合，行嗎！？」

「本王的事你哪管得著啊！？」勾起唇角的陳茜似乎是故意在與李大同鬥嘴般的，神情愜然得要氣死李大同那樣。

「......」李大同也果真被氣到了，竟然同陳茜鬧脾氣來的鼓腮不語，雖然是生氣沒錯，但是他還是得要傳達一下今日他去打探回來的消息，於是沒好氣地說：「最新的消息回來了，王司馬已經被捕獲到牢裡，準備問斬......」

陳茜裝得一臉訝然，彷彿那個陷害他的幕後黑手另有其人般的，「是為了什麼被定罪的？」

韓子高跟著訝異。

「因為與江陰王一起密謀......還有一條追殺皇族的罪名！」

「喔？」陳茜眼一睜，臉色遺憾地說：「那還真是太慘了......」

李大同眼見他的王爺殿下唱作俱佳地演著戲，也不太忍心戳破他的謊言，因此只好偷偷笑幾聲，以免內傷......。

「另外，新任的蕭王已經上任......」

「唔......」

「皇上也知道了一切的陰謀主使者是南梁承相─王琳了，所以他下令所有眾軍積極訓練，似乎準備要攻打郢州......」

「我知道了。」陳茜思考著，「我想到時候，叔父應該會讓我領軍......」

「如果到時候真有那麼一天的話，就讓我陪你去，茜！」韓子高堅持地說。

陳茜望了韓子高一眼，深深地，然後點頭。

「我會的......」

皇子的無雙情人/39/完


尾聲。


夏季，六月七日。

熾熱的天際掛著烈日一枚，束束耀眼的光線直直射下，照在出征的軍隊身上，那一排排列了整齊地走在建康都城的道路上的軍容威武，兩旁的民眾夾道送行。

領頭的眾馬匹坐了多位身穿盔甲的大將，最前頭的是兩位有名的大將軍，是徐度與侯安都。

沒過多久，陳軍糧草齊備、訓練有素的軍隊依照皇命集結成艦，準備上攻南梁的郢州，直取南梁首都。

陳茜因為細故沒有一起同行往征。

不過，當此戰一敗之後，陳霸先前往南京西(石頭)送軍，沒想到這一戰卻是送了兩名將領予南梁，陳軍敗走，直到陳霸先派人前上郢州和解。

八月酷暑，十日，陳霸先改命陳茜西上討伐王琳，這一次，陳霸先到冶城送行時，見韓子高也在陳茜身邊效力。

永定三年，陳霸先逝後，陳茜登極，欲封韓子高為后卻被眾臣阻止，若不是眾百官皆戮力反對陳茜立韓子高為后，韓子高或許是史上第一位男皇后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