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之曙光（二）

似曾相識

收音機裡流洩出電影似曾相識裡的旋律，我想起二十歲的你，真真摯摯把一顆心捧到我面前的你。這是初識時節，你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一卷你最愛的電影原聲帶子。

應該是十六歲的冬天吧，我陪你去挑聖誕卡片，你找的實在不太高明的藉口，但我也挺配合不拆穿，想說就陪這個總是小鎖眉頭的大男生去書店走走吧。你請我幫你選，我卻跟你說：「自己挑，這樣才有誠意啊。是你要送給你的朋友的耶，又不是我。」不多話的你，看著我微笑，真的開始認真選起自己的卡片。我繞道書局另一頭閒晃，不多久，你拍了我肩膀一下，說選好了，去結帳吧。

二十歲的你，是我生命裡印象極深的一張臉顏。

你給我所有能夠聯絡到你的方式，手機尚不普遍的年代，你留了家裡與當時任職的廣告公司的電話，說有事就call你，而我主動撥給你的次數卻屈指可數。我喜歡寫信給你，一張一張、一封一封，快樂的、悲傷的，受委屈了、讀了什麼書、考試考砸了、得了校內的獎、要去參加什麼活動，鉅細靡遺。我們分手後你開玩笑跟我說：「妳以前給我的信，大概就是一部妳完整的高中編年史。」

你是懂我的，至少是懂得我的古怪脾性的。我們相處當然也會有不愉快，不過從不口出惡言傷害彼此，頂多沉默避開就是。只有唯一一次，相識四年後的夜裡電話裡，你大概被我惹惱了，也回了句氣話，我傻在電話這一頭，後來冷冷的掛。現在的你一定忘了這件事，然後一定會跟我說：「小姐，八百年前的事情了，誰記得啊！妳也幫幫忙……。」我記得啊，嘿，你不是一向說女生都很小心眼的嗎？那麼當然我也不例外啦。

好年輕的一段歲月啊，回想起來仍不禁想這樣歎息一下。

似曾相識在今早的龍井陽光裡灑了一整片，似曾相識的你，陪我在風裡笑、風裡跑，溫厚地從不真的跟我計較，我想這樣就夠了。

似曾相識的你，也請一定要疼惜自己，

像當初你張開手想拂去我眼睫的灰塵一般。

二○○三．十二．二　龍井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