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01-26 14:31:36scflower

風之曙光(三)

風之曙光(三)

小文

 

 

包裹著傷疼,像包裹高三冬天那場意外般。

 

燙傷的面積比自己以為的小了些,去藥局請問處理事宜,藥局小姐發出驚呼:「這樣已經很嚴重了!」我說還好,會痛,起水泡就是燙傷二級嘛,不算太嚴重。看著五公分的水泡,小心翼翼不弄破它,怎比摔斷腳小板上石膏還麻煩勒,唉。

 

高三冬天當大小姐給爸爸上下學接送了一個半月,拄著柺杖的兩手連書包也揹不了,那時總有好心的小文,每天每天早晨在樓下裝作不經意地等我,然後再清描淡寫地說:「我剛好路過啦!書包給我!」我笑笑地睨著她,也不說感激,就把書包遞過。而這樣的「剛好」,持續到我開始再練習走路,小文仍不太放心地問:「欸,妳可不可以啊?」

 

小文啊小文,讓我心疼的小文。

 

『傻華傻華……』,小文總愛這樣喊我。

『我才不傻哩,傻的是妳!』我總這樣回。

思慮敏捷清晰的小文,總愛消遣楞頭楞腦反應慢半拍的我,我記得。

 

小文家住在我奶奶家附近,只是奶奶家在山裡,小文家在鎮上。一次我跟小文約好去她家玩,看看她在國中教國文的老師媽媽、還有她愛玩樂器的弟弟,就是不見聽說是流氓的她的爸爸。我跟小文在空蕩蕩的公車上大聲笑鬧著,還跑到最後一排長條型的座位那裡把膝蓋曲起,屁股朝司機地任公車倒行,我們頭往前,看著的卻是一步步往後退的窗外。

 

小文有一雙很大很大的眼睛,還有白皙的肌膚,笑起來很甜,聲音是朗朗亮亮的那種。小文的英文很棒,是班上的英文小老師,總看她輕輕鬆鬆就把一篇課文背起來,拿滿分是常有的事情。

 

最後一次見到小文,在我大一那年暑假。

小文說她準備考夜二專,白天找份工作。還跟我說她之前在PUB當調酒師,客人逼著她陪著喝酒她不從,被打了一頓,她終於辭了那份工作。

 

和小文在一起,多半是我聽小文說的多,嘩啦啦的總會讓我想起潑墨畫,人生得意須盡歡哪!親愛的小文,是有那份豪氣。

 

我們不談太多彼此的心事,每次見面都像兄弟久別,拍肩一聲『嘿』那種的交情。因此儘管我遠遠望著、小小擔心著,卻從沒問過小文,高中那段讓她傷心又破財的澀澀愛情,最後是怎麼收場的?

 

最後一次見面,看著小文,我莫名心慌,因此也異常沉默。

許多話梗著,不知從何說起。不知道這回錯身,是不是還能再見?

我還是如常拍拍小文的肩膀,然後跟她說:「不要太虐待自己啊!」她接著說:「妳才是勒!不要那麼容易被騙啊!」

一來一往,我們在風裡道別。

 

這麼多年,我的腳傷早恢復,雖然路走久了仍會有點痠疼。

這麼多年,卻是難忘懷高三那年幫我揹了一個半月書包的善良小文。

 

而這麼多年了,不知道親愛的小文,現在好是不好?

 

二○○三.十一.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