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8-08 10:51:49scflower
卻說女兒情愁（七） 深情在眉、孤意在睫的湘水女子
在歲月的凝視中，我的眼前總會浮現一雙妳慧黠的大眼睛。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樣的句子，總會讓我想起整理好的相本中二十歲的妳。
妳寄了好多好有味道的照片給我，在妳專科的畢業旅行後。留住妳的青春，也留住我負笈青青中那樣熟悉親近的妳。
永遠記得那一次，妳從『野店』*的窄窄階梯飛奔而下，只因在窗口邊望見我和汪。那年我們十五要十六，妳十六要十七。我們唸曙光女中一年級，妳是元培醫專二年級的學生。
最初，大家都是一頭輕湯掛麵的短髮，後來我把髮削的更短，妳則慢慢蓄起一頭美麗烏黑的長髮。原本是萱開始的魚雁往返，把我和汪也拉到妳面前，我們三個妳眼中的小妹妹和妳通起信來（其實妳也不過大我九個月吧，連一歲也不到）。最後，只剩下我，我和妳在一封又一封蓋著可愛郵戳的信件中訴說或濃或淡的女兒心事。從新竹我中正路的家裡到沙鹿靜宜中文系，從妳元培街的住處到新竹郵局的信箱間；從靜宜女舍二三○九室到三三○三室，從新竹郵局信箱間到妳中壢華仁街的家。後來妳談了戀愛，見面的姿顏裡有我言說不了的美麗，我則忙著準備研究所考試，難得返家。我們的通信很自然的減少了，剩下歲末的卡片問候，偶爾通個電話聊聊近況，知道彼此平安也就可以。
十年了，妳對我總有著很大的包容，真的像姊姊般的疼惜我。
妳總是會記得一些細微，然後有一些我暖入心的體貼，儘管妳的話並不多，我們聯絡的也不算勤。總是我說妳聽，總是我憤慨不平妳安穩勸說。總是我跌了，妳輕輕再把我扶起。曙光女中一年一次的園遊會，在我們相識後的兩年妳都很捧場的親自跑一趟；我的慌亂畢業典禮，也收了妳一束美麗的花，只是那時當班代的我忙著發送畢業證書給同學，似乎來不及和妳道謝就匆匆先說了再見。印象比較深的，大概是高三我出車禍上石膏的日子，妳來家裡看我。我不願使用拐杖，蹦蹦跳跳地開心跳到妳面前，嚇得妳一直叫我要乖乖用拐杖喔，不然對腳不好。
高一參加吉他社是遠因，汪迷上了當時氣質不錯的誰是近因，我們開始混民歌餐廳。那一年，幾乎每個週六、週日，我們都會到『野店』報到。妳在『野店』打工，在我們千遍一律點的檸檬汁外，總會再附一塊西瓜給我們，而且不收我們加成的服務費，完全已經是朋友對待，與利益無干。記得妳喜歡在沒有班的空檔，拿著厚厚的日記本到野店後面的小長桌塗塗寫寫；記得那個颱風淹水的下午，我們一群人被困在『野店』動彈不得，剛好老闆又不在，客人也不多，我們就開心的亂點歌。「第一隻舞」、「難兄難弟」、「愛情囚犯」、「少男日記」、「杜鵑鳥的黃昏」……等好多好多的歌，一首又一首，在那樣的青春當中流洩，在那樣的年輕當中揚灑。
高三，我被爸爸禁足了一段日子，因為他們發現平日乖巧的我竟然開始泡民歌餐廳，認識一堆他們覺得「不三不四」的民歌手。而其實那時，我們幾乎已經不再踏進民歌餐廳，因為熟識的朋友，當兵的當兵，離開新竹的離開，忙工作的忙工作，高三的我們也有了一點聯考的壓力，專四的妳則要準備實習了。
而我和Dan也在這樣的一個機緣下，開始一段清淺卻又深重的情感歷程。
要不是因為和妳還持續聯絡著，有時恍惚中，真會覺得Dan是在我夢裡存在的人，醒了，一切也就消散。我很感謝現在已經成為歷史名詞的『野店』，謝謝這樣一個小小空間曾經存在，不然我也就不會認識妳和Dan了。開始、經過與結束，這段感情妳都聽著，而除了妳，我想再也沒有人比妳更明白我對Dan的一份特殊感激了吧。當我和他碰面，能提起的舊識，除了薰，也就只有妳。
親愛的湘，有時真不明白老天的用意，祂要我們學得的，到底是什麼呢？
走著走著，我們跨過青澀，已是所謂的成人了。
十年悠悠。午夜夢迴，那個白衣藍裙的自己卻仍偶爾回來喊一聲：「妳是誰？」
埋首燈下，古籍鏗鏘的論述裡，敲打自己的，有時反而是對整個生命的茫然不解。知識可以用相對的知識稍稍解惑，那麼除了這些以外的呢？
我總說我已是過河卒子，祇能拚命向前。而又有誰不是呢？那麼多年，我們看著彼此，雖然總是相隔一段空間的遙遙，但總能在分享當中自然回復原本熟稔。
這兩年，我們都各自經歷了生命中情感最大的風暴，當然妳的又甚我許多。
每每去中壢探妳，卻總是煩擾妳的多，妳開車來接我、帶我去吃好吃的東西，我可以完全放下平日照顧人的習慣，任性地在妳面前裝小，跟妳叨絮不停。
而妳的強韌，常常教我心疼，卻完全幫不上忙。我知道妳再苦再痛，也都會咬牙撐過。就像妳明白我的執拗一般吧！我們其實都是不善安慰別人的人，祇能靜靜陪著流淚或心折，等待傷口慢慢結痂脫落。
下了一天的滂沱，在這樣深的夜，緩緩的停了。
雨聲滴答中回想這十年的深切，卻漸漸莫名沉默起來。好像高中三年的篤定般，我知道我回頭尋妳，妳一定在。卻不知道，當妳無助困惑時，是不是也能夠不要太替我著想的偶爾也讓我聽聽妳呢？知道妳明白我現在生活的奔忙，儘量不把低沉的調同我吟唱，總是明朗的多。我只能猜，在妳轉寄的信與偶爾短短留言中說服自己－湘很好，不要擔心。但是親愛的湘，我還是會擔心的啊！所以，妳要記得，我這門妳隨時可來敲，我再忙再多事情都不是理由，妳懂我的意思的對不？
說了那麼多，只是想和妳說｜｜我在。
旅途當中的驚心動魄、這些年模糊又清楚的點滴心緒，忘不了的就好好記著吧。深藏的是心，明白的也是心。
相信打不倒我們的，只會使我們更堅強。
離去的腳印已遠，我們就不留吧！但過往的動人圖騰仍值得細細拾起品味再三。
曾經風華雖不再，但來日錦繡仍可期。
親愛的湘，人生的荒漠有時淡漠到讓人心慌，但仰頭仍有星有月，也就還有盼望。
私心裡，想要妳再伴我好多個十年，不知妳依是不依？
二○○二．七．十八 龍井的夜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這樣的句子，總會讓我想起整理好的相本中二十歲的妳。
妳寄了好多好有味道的照片給我，在妳專科的畢業旅行後。留住妳的青春，也留住我負笈青青中那樣熟悉親近的妳。
永遠記得那一次，妳從『野店』*的窄窄階梯飛奔而下，只因在窗口邊望見我和汪。那年我們十五要十六，妳十六要十七。我們唸曙光女中一年級，妳是元培醫專二年級的學生。
最初，大家都是一頭輕湯掛麵的短髮，後來我把髮削的更短，妳則慢慢蓄起一頭美麗烏黑的長髮。原本是萱開始的魚雁往返，把我和汪也拉到妳面前，我們三個妳眼中的小妹妹和妳通起信來（其實妳也不過大我九個月吧，連一歲也不到）。最後，只剩下我，我和妳在一封又一封蓋著可愛郵戳的信件中訴說或濃或淡的女兒心事。從新竹我中正路的家裡到沙鹿靜宜中文系，從妳元培街的住處到新竹郵局的信箱間；從靜宜女舍二三○九室到三三○三室，從新竹郵局信箱間到妳中壢華仁街的家。後來妳談了戀愛，見面的姿顏裡有我言說不了的美麗，我則忙著準備研究所考試，難得返家。我們的通信很自然的減少了，剩下歲末的卡片問候，偶爾通個電話聊聊近況，知道彼此平安也就可以。
十年了，妳對我總有著很大的包容，真的像姊姊般的疼惜我。
妳總是會記得一些細微，然後有一些我暖入心的體貼，儘管妳的話並不多，我們聯絡的也不算勤。總是我說妳聽，總是我憤慨不平妳安穩勸說。總是我跌了，妳輕輕再把我扶起。曙光女中一年一次的園遊會，在我們相識後的兩年妳都很捧場的親自跑一趟；我的慌亂畢業典禮，也收了妳一束美麗的花，只是那時當班代的我忙著發送畢業證書給同學，似乎來不及和妳道謝就匆匆先說了再見。印象比較深的，大概是高三我出車禍上石膏的日子，妳來家裡看我。我不願使用拐杖，蹦蹦跳跳地開心跳到妳面前，嚇得妳一直叫我要乖乖用拐杖喔，不然對腳不好。
高一參加吉他社是遠因，汪迷上了當時氣質不錯的誰是近因，我們開始混民歌餐廳。那一年，幾乎每個週六、週日，我們都會到『野店』報到。妳在『野店』打工，在我們千遍一律點的檸檬汁外，總會再附一塊西瓜給我們，而且不收我們加成的服務費，完全已經是朋友對待，與利益無干。記得妳喜歡在沒有班的空檔，拿著厚厚的日記本到野店後面的小長桌塗塗寫寫；記得那個颱風淹水的下午，我們一群人被困在『野店』動彈不得，剛好老闆又不在，客人也不多，我們就開心的亂點歌。「第一隻舞」、「難兄難弟」、「愛情囚犯」、「少男日記」、「杜鵑鳥的黃昏」……等好多好多的歌，一首又一首，在那樣的青春當中流洩，在那樣的年輕當中揚灑。
高三，我被爸爸禁足了一段日子，因為他們發現平日乖巧的我竟然開始泡民歌餐廳，認識一堆他們覺得「不三不四」的民歌手。而其實那時，我們幾乎已經不再踏進民歌餐廳，因為熟識的朋友，當兵的當兵，離開新竹的離開，忙工作的忙工作，高三的我們也有了一點聯考的壓力，專四的妳則要準備實習了。
而我和Dan也在這樣的一個機緣下，開始一段清淺卻又深重的情感歷程。
要不是因為和妳還持續聯絡著，有時恍惚中，真會覺得Dan是在我夢裡存在的人，醒了，一切也就消散。我很感謝現在已經成為歷史名詞的『野店』，謝謝這樣一個小小空間曾經存在，不然我也就不會認識妳和Dan了。開始、經過與結束，這段感情妳都聽著，而除了妳，我想再也沒有人比妳更明白我對Dan的一份特殊感激了吧。當我和他碰面，能提起的舊識，除了薰，也就只有妳。
親愛的湘，有時真不明白老天的用意，祂要我們學得的，到底是什麼呢？
走著走著，我們跨過青澀，已是所謂的成人了。
十年悠悠。午夜夢迴，那個白衣藍裙的自己卻仍偶爾回來喊一聲：「妳是誰？」
埋首燈下，古籍鏗鏘的論述裡，敲打自己的，有時反而是對整個生命的茫然不解。知識可以用相對的知識稍稍解惑，那麼除了這些以外的呢？
我總說我已是過河卒子，祇能拚命向前。而又有誰不是呢？那麼多年，我們看著彼此，雖然總是相隔一段空間的遙遙，但總能在分享當中自然回復原本熟稔。
這兩年，我們都各自經歷了生命中情感最大的風暴，當然妳的又甚我許多。
每每去中壢探妳，卻總是煩擾妳的多，妳開車來接我、帶我去吃好吃的東西，我可以完全放下平日照顧人的習慣，任性地在妳面前裝小，跟妳叨絮不停。
而妳的強韌，常常教我心疼，卻完全幫不上忙。我知道妳再苦再痛，也都會咬牙撐過。就像妳明白我的執拗一般吧！我們其實都是不善安慰別人的人，祇能靜靜陪著流淚或心折，等待傷口慢慢結痂脫落。
下了一天的滂沱，在這樣深的夜，緩緩的停了。
雨聲滴答中回想這十年的深切，卻漸漸莫名沉默起來。好像高中三年的篤定般，我知道我回頭尋妳，妳一定在。卻不知道，當妳無助困惑時，是不是也能夠不要太替我著想的偶爾也讓我聽聽妳呢？知道妳明白我現在生活的奔忙，儘量不把低沉的調同我吟唱，總是明朗的多。我只能猜，在妳轉寄的信與偶爾短短留言中說服自己－湘很好，不要擔心。但是親愛的湘，我還是會擔心的啊！所以，妳要記得，我這門妳隨時可來敲，我再忙再多事情都不是理由，妳懂我的意思的對不？
說了那麼多，只是想和妳說｜｜我在。
旅途當中的驚心動魄、這些年模糊又清楚的點滴心緒，忘不了的就好好記著吧。深藏的是心，明白的也是心。
相信打不倒我們的，只會使我們更堅強。
離去的腳印已遠，我們就不留吧！但過往的動人圖騰仍值得細細拾起品味再三。
曾經風華雖不再，但來日錦繡仍可期。
親愛的湘，人生的荒漠有時淡漠到讓人心慌，但仰頭仍有星有月，也就還有盼望。
私心裡，想要妳再伴我好多個十年，不知妳依是不依？
二○○二．七．十八 龍井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