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丹，讓我最後一次這麼喊你吧。
那天，你右彎，我左轉。在擾攘的人群中，手捧著你小心繫好的我給你的曾經信札；「一個動作而已」，你說，可是為何我卻看見一臉疲憊的你？



去年歲末的長談，是八年來我們第一次的完全坦然，不算太晚，卻也是遲了。那麼再早些會好些嗎？我不認為。如同下交流道時我告訴你的，八年前你家裡狀況頻出，我除了傾聽，幫不上任何忙，就別再雪上加霜了吧！歲月經年，選擇在事過境遷的現在告訴你，不知你懂是不懂呢？無法苛求你了解，但希望你能夠諒解，關於我曾經的無動於衷、冷漠以對。



從沒想過會和你一塊吃燒酒雞，氣氛的融洽，是我這麼多年來最愉快的經驗之一呢。笑著聊著，後來ＫＴＶ中，我怎麼也不肯唱，除了有些醉了，也是累極；頭靠沙發，而你就在我身旁，就連夢裡也不曾和你這麼靠近過啊！而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對你的曾經深深依賴。你堅持點首歌一起合唱，說機會難得。



然而夜太深，我必須回家，我們沒有等到那首歌。你問我：會唱嗎？我只知是陳昇的歌，把它和「把悲傷留給自己」混淆了，於是朦朧中我點了點頭。直到回到台中宿舍，整理房間時，從廣播流洩出你點的這首歌……，我整個人傻住了。



半年後你來中部找我，是最初，恐怕也是最終。除了問候你的家人，我一向不多問你個人私事；你願意說，那麼我聽，你想保留，我祝福。四年的獨自，讓我的驕傲延伸出一股韌性，不摧不折，挺過去就是。也因此，我不想看見你的後悔。這樣只會讓我覺得她的卑微，而感到微微心疼；你知道嗎？儘管我的心曾碎得以為再也無法全，但我總以為那是我和你的問題，與她無干。心裡對她其實一直有一份感激，謝謝她陪你走過那段父喪的日子。



或許你又會說：「妳也太有正義感了吧？」我想這無關正義，只是人與人的一份將心比心罷了。既然我已經痛過了，同樣的苦何必讓她再受一次？你也知道我一向心軟，除了從前愛和你鬥嘴爭辯，我發現我竟無法和人吵架。就像我和你說過的，如果不是確定能改變些什麼，我是不爭的。



我還是想謝謝你，如果不是當初你的選擇，我一定不是現在的我。你也知道，我對課業一向懶散，成績也一直不怎麼樣，也從來沒什麼雄心壯志，散漫度日。然而卻因為你的離開，讓我又重新正視生命的本質；四年後我竟就要朝向研究的路前進了，真真是始料未及啊！



忽忽已八載，離十年之約只剩兩年了呢。我還是想說，曾經有你駐足其中的青青子衿，這一生我都會好好珍藏，畢竟人的十六歲，一輩子只有一次。十年後的我們，再也不可能有十年前般的心，也不須再有。天真爛漫讓我們在俗世中容易跌跤，請記得把它好好藏起，偶爾才從記憶的窗口打開一些些，偷偷地，記得別輕易讓人瞧見。



最後我想和你說：親愛的丹，當你要離開，記得別再想我，但你可以擁有我最後一次溫柔。九月的婚禮，必定浪漫非常。當風城秋風再起時，你會看見我亭亭立著，給你祝福。

二○○一．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