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接起來我說，腦袋裡一片空白。

　　「是我。」他說話溫溫的，隱隱帶笑。「不來唱歌啊？」

　　「我討厭唱歌。」

　　「偶爾一次跟大家出來散心不是很好？」突然一陣嘩啦啦，吵得天翻地覆，過了三匙秒才又聽見他說：「莫非正抓著麥克風在耍寶，真的不來玩？」

　　「不去。」現在很討厭你。就是討厭你！

　　「那好吧。」他嘆一口氣。「妳開心點。」

　　「我哪裡不開心了？」哼！

　　「呵，沒事就好，那，我得走了，晚點聊。」石敢當的聲音愈溫柔，我的火氣就愈大。

　　「再見。」討厭你討厭你！

　　「……等一下。」

　　「幹嘛？」討厭討厭！

　　「晚一點要不要去看電影？」

　　「什麼電影？」媽啦，你一點都沒發現我在生氣嗎？

　　「妳挑。」

　　「不想看。」生你的氣。

　　「挑個開心的片子去笑一笑。」

　　「不想笑。」我生氣你真的聽不出來嗎？笨蛋！

　　「真難伺候。」

　　「又沒人叫你忍耐。」我掛他電話。

　　我就是要耍任性生你的氣！哼！生氣就只生你的氣！誰叫你都不知道我的不高興，連一點點都聽不出來嗎？可惡！

　　冰砂一點一點融成水，杯子裡變成濁濁的果屑加水，一點也喝不下去。鬆餅涼了，奶油也塌了，每一樣東西都讓我食不下嚥。

　　想到美雪剛剛的臉色，心裡更是悶。

　　有的時候，雖然知道自己太任性，也知道那不好，可就是無論如何控制不住，就是會小心眼嘴巴壞動不動就發脾氣……

　　媽啦！我真是討厭我自己！

　　逼架啦逼架啦芭樂芭樂芭──

　　手機響了第三次。我咧不管打電話來的是誰，這下子註定要被颱風尾掃到，算你倒楣，誰叫你要這時打電話來！活該啦！

　　「喂！」我吼過去。

　　「還是我。」媽啦，竟然是那個要人命的死敢當！

　　「你又要幹嘛！」講話聲音太大了，我被隔壁桌的人瞪了一眼。

　　「問妳一個問題。」手機斷斷續續的訊號不良，可是他說的每個字我都聽見了，真是……媽啦！

　　「問什麼啦！」悶悶悶悶悶，悶得我想敲他的頭！

　　「妳是不是在生我的氣？」

　　「哪有！」這個白痴終於發現了！

　　不知道為什麼，一聽到他說這句話，滿肚子酸氣就消了一半，可是再怎麼說，肚子裡還是有另外一半的酸氣在作怪。

　　「聽起來好像有。」他很認真的語氣。

　　「好像有又不是一定有！」我沒好氣，不承認也不否認。

　　「所以我才問妳呀。」

　　「不給你問。」如果捫心自問，我氣自己的成份還比氣他來得多，但是，生自己的氣是世界宇宙超級悶的事情，總不能海扁自己一頓來出氣吧！

　　「那就是有囉？」他追著問。

　　「……」就算本來沒有現在也有了啦！去他的，他不問就沒事，現在被他問到想打人了！

　　「說話啊。」石敢當簡直皮在癢！

　　「不想跟你說話！」不說不說！

　　「為什麼生我的氣？」還問！

　　「就說沒有了你聽不懂啊！」反正我打死就是不說！

　　「那出來看電影。」

　　「不要！」除非讓我扒他一層皮洩憤，不然不去！

　　「妳看，明明就有。」我第一次聽到有人被暗恨還這麼開心的笨蛋！

　　「你煩不煩，婆媽得要死討厭鬼！」

　　「不想看電影還是不想跟我去看電影？」

　　「……前面那個。」

　　「好，那我們不看電影。」

　　「誰跟你『我們』啊！」不能再繼續坐下去了，等一下服務生一定會給我難看的臉色，說我破壞他們店內的氣氛！

　　一隻手拿著電話，另一隻手把桌上的東西亂收一通，背起包包我帶著尷尬的笑容逃出咖啡座，走路碰碰撞撞，背包差點打到人。

　　「去看行道樹掉葉子好了，去敦化南路。」

　　「啊，什麼掉葉子？」走到中庭，我的聲音一下子散開來。

　　「行道樹。」他又說一次。

　　「媽啦，誰問你行道樹！我是問你幹嘛去看樹掉葉子！」

　　「冬天要來了，再不看就掉光囉。」

　　「……」完全無言以對。

　　「好啦，妳現在在哪裡？要不要過去接妳？」

　　「不必。」我好像白痴，竟然乖乖聽他的話！「你不是跟莫非他們在唱歌？」

　　「我逃出來了。」他笑出聲。「那妳坐車過來，我等妳。」

　　「我又沒說要去。」

　　「先坐車過來，妳看完再決定要不要打我好了。」

　　「那我要坐小黃。」

　　「好啊。」

　　「車錢你出。」

　　「好。」他在笑。

　　「那，那要約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