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14 14:25:21冰糖果

殘戀

 


  踏進一棟平房,燈光灰暗,只開了一盞小燈。燈光映照在牆壁上,可以模糊的看出最大的一面牆上用紅色的字體寫著:

  『嗜翼』。

  「麒哥,你找我?」腳上的高跟鞋,每走一步就發出一聲叩聲。麒哥皺起眉。

  「別這麼看它。」我打斷他凝視的視線,「你要厭惡也罷,但穿跟鞋不好跑的情況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我什麼都沒說,瞳凜。」麒哥笑了出來,遞給我一疊資料。「這次連他祖宗八代都查出來了,不像之前那麼難。」

  「你還沒放棄追捕方麟敬?」在看資料前,我問麒哥。方麟敬是之前組織數一數二冷血的殺手,對於任務執行向來是快速且無誤,是組織的一大利器。只不過前些個月他背叛了整個組織,把資料洩漏給警方。好幾個同伴被捕,可他自己卻巧妙的逃過了這場由他而生的風波。

  「妳看妳,多久沒回來組織了?他啊,早在一個禮拜前就被我親手逮到,不過我沒處死他,他還有用處。」麒哥還是笑,「這次是別人委託的,跟組織的私人恩怨無關。」

  「喔。」翻開資料,我瞥了一眼上面的名字,短短的兩個字,卻在那刻狠狠的勾起了我塵封已久的記憶。

  很久,已經很久。我沒有這種恐慌、害怕無助的感覺。

  沒注意我臉色已經蒼白,冷汗還自我額際流下,拿著資料的雙手發抖著。不久後,我跌坐在組織不知道幾百年沒掃的地板上。

  「瞳凜!」

  麒哥站了起來,奔向我前方,彎身伸手要扶我……

  「不、不用,我沒事。」吃力地自己從地上站起,我理理衣衫。

  「怎麼了?因為他是名人,所以妳害怕?」麒哥挑眉,「保鑣?還是擔心事成之後警方會極力調查?」

  「我才不在乎!」不知怎地,我對麒哥大吼。別說是警方了,保鑣我更不放在眼裡。成天只會站著像座銅像的死人,有什麼好畏懼?

  「別那麼激動。」麒哥再度坐下,「要不要看照片?我投影給妳看。」

  「不用。」我斜睨了他一眼,「我可不至於連當紅影星是圓是扁都不知道。」

  麒哥冷笑,「整個組織敢跟我這樣講話的大概只剩妳,就不怕有一天我心血來潮,讓妳死得比方麟敬更快?」

  「你不會。」我說,「你已經沒了方麟敬,不會再想要把我除掉。」

  麒哥大笑出來,「當然……『嗜翼』第一的女殺手瞳凜……」他若有所思的說,「任務期限,兩天。」

  看他語畢,我連頭也沒點就踏出了這棟房子。

  執行,對我來說最殘酷的任務。

--

三年前。

  一襲黑色的衣服,這樣不尋常的妝扮走在人來人往的熱鬧街道上,頻頻引來路人的注目禮。若不是我是個女生,大家大概會把我誤會成什麼中年怪叔叔之類的人物。

  山區偏僻的大馬路,連盞路燈都沒有。台灣的離島--小琉球,自然人煙稀少,鬧區也都位於山下的街上。

  發動車子,隨即彎進一個黑暗小巷,真窄。我皺起了眉。可惡,車身不知道會被刮成什麼樣子。

  「砰、砰、砰!」連續三聲槍響,打破了汽車的擋風玻璃。頓時碎片四起,我緊急煞車,用手護住眼睛,以免被尖銳的玻璃刺傷。

  打開車門跳下車,本想逃離現場,畢竟我身上一支槍也沒有,沒辦法和他們相抗衡。但腳踝一接觸到地面,感到一陣刺痛,直達我全身。

  踉蹌了一下,我趕緊躲進去路旁的草叢。慶幸這邊是黑暗沒燈光的郊區,否則想找個藏身之處都難。

  等到那群人追到我,下了車才發現我不在車上,氣憤的打扁了車頂蓋之後,才駕車離去。

  再也沒有力氣了,乾脆就待在這個草叢中。要是等等那一幫人又回來,我還可以不用逃命。

  抬起左腳踝檢視,看到了一塊玻璃碎片。深深的刺進肉裡,鮮紅的血沾濕了襪子。

  可惡,難道我今天真的得睡在這個草叢裡?

  「她不可能離開這裡,這麼晚,船早就沒開了。快點搜!沒找到就拿你們當替代品!」一個聲音怒吼,我心頭一驚。不出我所料,他們真的回來了。

  可惡、可惡!好久沒被逼到這種走投無路的情況,早知道不接這個case。

  不行。我在心中暗罵自己白癡,與其反悔,還是先想想怎麼保命。

  我轉頭看像身後那一大片葉子和樹枝。不知道沿著草叢後走……?

  我撕下了上衣長袖,拔掉了那片玻璃。痛楚差點蒙蔽了意識。沒有太多時間思考,我把衣料緊緊裹住腳踝的傷口,把前方阻礙的樹枝撥開,一拐一拐的往前走。

  應該是凌晨四點了。抬頭看天空即將破曉,我推斷著。

  忽然我感到腳一個踩空,半秒後,我砰地一聲掉進水裡。

  好冷!

  往下沉了一點,我掙扎地奮力往上游,三秒後終於浮出水面。

  「呼、呼……」甩開臉上的水,我喘個不停。環顧四週,右邊看到我剛剛待的草叢,草叢旁邊就是這個池塘。

  可惡,種植物就種植物,幹麻無聊在旁邊挖一個水池?而且還深得要命。

  陽光才露一點點臉,呼救大概也沒人理我吧。用僅剩的一絲力氣往岸邊游,朦朧地,我似乎看到了一棟房子。

  終於我碰到了堅硬的地面,想爬上去,意識卻開始模糊……

  第一線耀眼的曙光射出,我趴在岸邊昏了過去。

--

  好溫暖。

  還沒睜眼,潛意識這麼告訴我。

  「媽!妳去煮稀飯嘛!」一個聲音大喊,離我好近。

  猛地驚醒,我看見一個熟悉的臉龐。

  啊,這麼說可能不對。應該是我對他熟悉,他卻不認識我。

  影星,趙翔。

  我的眼光快速地搜尋了一下四周,很樸素的平房。而我顯然就是被這房子的主人救起來的。坐起身,我把厚重的棉被掀開,準備下床。

  「欸,等等。」趙翔說話了。「妳怎麼會跑到我家池塘裡面啊?」他一開口不是老套的『妳醒啦?』、『沒事吧?』,而是開門見山的問我來由。

  「我……」完了完了,不可能供出我真正的身分,「我、我是到這邊觀光……然後晚上很暗不小心就……」我信口胡謅。

  「哈。」他笑出聲,「很少看到有人這麼呆的。」

  我愣住。他話也講的太白了點吧?

  我不服氣的回嘴,「那、那你勒?一個明星不好好工作,跑來小琉球,怎樣?想讓你的Fans都哭死?」

  我講完,得意的心想我應該說贏了。因為他的臉一陣青、一陣白的。

  「妳知道我是……」他不可思議的比比我,又指指他自己。

  「不知道會被罵土好不好。」我擺擺手,「不過放心,我對偶像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他嘆口氣,「我只是休長假回老家而已,待在台灣本島有假跟沒假差不多。整天接受一堆疲勞轟炸,都快累死了。」

  忽然門開了,一位看似五十多歲的婦女捧著一碗熱騰騰的食物,向我們這邊走過來。

  「小姐,妳沒事吧?妳怎麼會昏倒在岸邊啊?而且妳的身上怎麼那麼多舊傷新傷的,看得我都起寒顫。」婦女用一口台灣國語,但溫和的語氣問我,卻被趙翔打斷。

  「好啦,媽,我會弄清楚的,妳出去啦。」她推著婦女的背。

  「好啦、好啦!你嘛等我把粥放好!」婦女彎下身,把冒著白煙的熱粥放到一旁的矮桌上,「人家是女孩子耶,你一個男生怎麼可以照顧得好?而且她身體不太好喔,很多傷口。」

  「我知道了啦!」趙翔把他媽媽推出門外之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我媽,」他尷尬的笑笑,「人很好,可就是囉唆了點。」

  「喔。」我比較懷疑的是他媽怎麼會知道我身上很多疤?那些……都是刀傷,不然就被菸頭燙,反正我也習慣了。

  「妳衣服都濕了,是我媽幫妳換的啦!」他看出我的疑問,替我解答。「那我媽剛說的,妳身上真的很多傷喔?」他伸手輕輕撫過我臉頰一道疤痕。

  「對啊。」我故作輕鬆,「我爸偶爾喝醉就會打我。」完了,我又說謊。

  「怎麼不檢舉他?」他看起來有點生氣。

  我一攤手,「親生爸爸耶。其實他不喝酒的時候對我很好的。」

  看他沒有再追問的意思,我鬆了一口氣。他轉身拿起剛剛婦女帶進來的粥,「我媽煮的,如果不怕我下毒就吃掉吧。」

  我笑了笑,「你叫人吃東西的方法很另類。」

  他把粥遞給我,我正要伸手接過,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等等,」他調皮的笑笑,「我演連續劇或是電影的時候啊,像這種時候應該不是妳要自己來,是要我餵妳才對吧?」

  我瞪他。

  「好啦,不鬧妳,吃吧。」他再度拿給我,我雙手接過。

  趁著我嘴巴多了另一項工作不能講話的時候,他自顧自的說起話來:「妳家住哪啊?不在小琉球?啊不對,我忘記妳是來觀光的。」他搔搔後腦勺,「妳一個人嗎?」

  我點點頭。

  「打算什麼時候回家?」

  我嚥下粥,「你在趕人嗎?」

  「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他連忙搖手否認,「我只是在想,妳一個女孩子,然後剛剛我媽又說妳受傷……」

  「我今天就要回去了。」如果那幫人沒有守住港口的話。

  「喔。」之後他就不再開口了。

  十分鐘後,「好了,」我放下碗筷,「我要怎麼謝你?」站了起來,我抬頭看著比我高了十公分左右的他。

  「不用。」他倒是很瀟灑。

  「我不欠人家人情的。」

  他只好思考著,「我要如何聯絡得到妳?」

  我考慮了一下,才唸了我的手機號碼出來,又叮嚀:「有事再打。還有,我的衣服呢?」

  「那套我媽說有些地方都破了,所以妳把妳身上這套穿走沒關係。」

  我低頭看看自己現在的衣著:很平凡,黑色T-Shirt加一件白色短褲。

  「謝謝你,我走了。」

  就這樣,我告別了我的救命恩人。

  這幾年來,趙翔和我一直都有聯絡。只不過我和他都有自己的事要忙,每次也只是他偶爾放個假,才會找我去小琉球透透氣。

  我問他,為什麼都來這個小島?他笑著回我:

  「很有紀念價值啊!」

  當時他的笑容,不同於螢光幕下,是他工作的一部分。是發自內心的,深深的烙在我腦海裡。

  忘不掉。

  而現在,我徹底的變了。回想起三年前,我第一次認識他的時候,若是現在的我,一定不會選擇跟他說那麼多話。

  成功的殺手要懂得隱藏感情。難怪我那時會被追殺,就是太懵懂了。

  「我不想殺他!」忽地,我失控的扯起自己的頭髮尖叫著,凌亂髮絲下蓋住的面孔……

  猙獰。

  「我愛的人……我愛的人啊……」我用一種幾近窒息的聲音呢喃著,聽到自己說出的話之後,我嚇了一跳,從失控中醒來。

  我愛的人?

  我為何會把趙翔當成我愛的人?

  ……是「當成」嗎?還是潛意識裡,連我自己都沒有察覺?

  我自嘲的冷笑了一聲,原來我也不過如此。

  失敗。

  殺手能有愛嗎?

  有句成語,恩將仇報。

  應該是在形容我現在這樣吧?

  這是任務。無法違抗的。

  忤逆者死。這是麒哥當初收我進組織的第一句話。而就算我不執行任務被懲罰之後,還是會有其他殺手繼續完成這項任務。

  結果,都一樣。

  所以……

  趙翔,對不起。

  抱著這樣的信念,我準備好,踏出家門。

  這次的任務跟以往不同,我要殺的……

  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


--

  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工作,所以我沒有立刻打他的手機。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閒晃。

  「知名影星趙翔,結束了新電影的宣傳。目前沒有接受新戲劇演出的打算,他今天於綠茶產品代言記者會表示……」

  一旁的家用電器品店,玻璃櫥窗裡放著一台液晶大電視,正播放著新聞。我看到趙翔帥氣的臉龐正努力的對著鏡頭微笑。

  「嗯,公司答應放我一個月的假。不不不,這個不透露,不然就沒假放了。」媒體問了趙翔打算去哪兒度過這難得的長假,趙翔只是搖搖頭,在保鑣的護送下進了褓姆車。

  我瞪著那幾個穿黑西裝的人一眼,承認我確實是輕蔑的笑了。

  不曉得這幾個是花多少錢請來的呢?一樣沒用。

  確認需要的武器都在身上以後,我走向了火車站。

  到屏東搭船,之後,前往只有少數人知道的,趙翔的家鄉……

  小琉球。

--


  站在火車車廂的門邊,我沒有進去那個有冷氣的車廂裡頭。太多閒雜人等,麻煩,此刻我並不想惹。

  確認著東西是否有帶齊,一邊思考著等等要怎麼下手。

  槍械,很方便。但太大的槍聲,會使暗殺工作引人注目。這項武器就只好先放棄了。

  飛刀,快速無聲。但多年來連麒哥也說過,我使用飛刀的技術並不是挺好。雖然自己從來不願去正視這個事實,但我可不希望看到趙翔被我射了一刀還需要再補一槍的畫面。

  手持式小刀,使用必須快速準確無誤,不能有絲毫的拖延,也不會引起太多騷動,照理說選擇它對我最有利。但對於趙翔,我不能保證……自己能『快速、準確』的下手。

  掏出口袋裡放著的小瓶子,裝著偏淡黃的液體,毒藥。很久沒有用它了,因為速度太慢,麒哥說能避免就盡量避免,他可不希望被害者還有餘力跑去報警。

  袖子、口袋,甚至連鞋襪裡都藏有我攜帶的凶器。毒針、鋼絲,很少為了一項任務這麼大費周章了,尤其又是一個簡單無比、對我完全沒有警戒心的目標。

  告訴自己,不能再向下沉淪。

  不可以。

--


  美麗的浪花因為船的停靠而不再被激起。走下了小船,我準備徒步走去已經好幾個月沒前往的趙翔家。

  走到了那平房門前,靜悄悄的。

  沒有門鈴。我不知道該怎麼通知屋子裡的人有我這麼一位訪客。

  訪客?

  我自嘲的笑笑。死神,還比較貼切。

  站著發愣了許久,正想轉身離去,晚點再來。可這一轉身,我僵在原地。

  趙翔。

  「瞳凜,妳……?」他不可思議的指指他自己家,又指指我。

  「沒什麼,在電視上看到你放假,所以我跑過來。」這句所言不假,只不過我沒把真正來的目的說出來就是了。

  「真難得。」他對我笑笑,掏出自己背包裡的鑰匙。「我媽去台灣看我妹,所以我家沒人。」他把鑰匙插進鑰匙孔,轉動。門開了。

  「喔。」我尾隨著他的腳步踏進屋。

  擺設沒什麼變,不過整間屋子剩我和他兩個人,安靜了許多倒是真的。

  趙翔打開冰箱,「家裡都沒東西。」他砰地一聲關上冰箱門。

  「肚子餓死了。」一進家門就一直發牢騷,想必他工作壓力好像真的很大。他一屁股坐到床上,呈大字型的躺著。

  沒放過這個機會,我開口:

  「那出去走走?」

  趙翔聞言,馬上從床上爬起,「好啊,不然悶死了。」他終於露出一個放鬆的笑容。

  看著那彎起的嘴角,我知道我確實不忍了。

  真是糟糕。

  跟他一起走到了山下的街上,因為正值黃昏時間,大家都下山買晚餐的材料,所以並不冷清。

  我思考著要怎麼在趙翔一點都沒有察覺下執行任務,我不想讓他看到……真的我。

  「那個、趙翔……」不知道為什麼我跟他都已經算是熟朋友了,我們還是直呼對方的全名。我叫他趙翔,而我,沒有告訴任何一個人我的真名,所以他稱我為瞳凜。

  殺手名號。

  「嗯?」他回過頭看著我駐留的地方,是一個水果攤。

  「你家有沒有果汁機?我們買水果回去打。」我指指上面擺著的柳橙、橘子,葡萄柚等等。

  「喔,好啊,好主意。」他走近我身邊,「老闆,給我柳橙、橘子、葡萄柚各十顆。」

  我聽到他後面的數量詞嚇到了,「趙翔,買這麼多,哪吃得完。」

  只見老闆一邊把水果裝起一邊笑著說:「少年仔,我算你便宜點啦!不過記得等等要幫我簽名啊!」

  趙翔好像傻住了一下,隨即又笑:「好,沒問題。」

  之後我們離開了水果攤,在趙翔堅持不讓我提任何一袋水果之下,我們回到了家裡。

  「你不要小看我耶,我力氣也不輸給你。」我說的是真的。

  「是是是。」他一邊在櫃子裡翻找出果汁機,一邊笑著應答我。

  我在一旁找到了水果小刀,俐落的把其中一顆柳橙削皮,長長的柳橙皮落到了地板上,沒有斷。

  趙翔看見,驚訝的問:「怎麼練的啊?」

  「就……以前常常拿著刀練習,之後就會了。」麒哥當時訓練時,一天到晚要我拿著刀子,非要練到殺人不留痕跡。

  「那以後妳可以去飯店之類的地方,他們一定很樂意僱用妳。」他把那一顆柳橙丟到果汁機裡,自己本來也要拿刀幫忙,但我打斷了他。

  「這個要切啦!」我把那一顆柳橙拿出來,「這樣一整顆怎麼打?」

  「噢……」趙翔正要執起小刀切水果。

  「你去休息,不是工作了很久。」把他手上的小刀搶過來,我把他趕到房間去,「去去去,廚房是女人的地盤。」雖然我也幾百年沒踏進廚房了。

  「沒關係,我要幫忙。」

  「幫倒忙?」

  「……」

  最後他還是被我說服,自己進房間了。

  我又削了四顆柳橙皮,要關上果汁機蓋時,我猶豫了。

  左手伸進褲袋,我摸到了一個小瓶子。小心翼翼的拿出來,是透明無色的液體。

  迷藥。

  服下並不會喪命,但昏迷的時間,我無法估量。

  按下了果汁機的開始鈕,我趁著這空檔走進了趙翔房間。

  ……看,還說不累。才短短十分鐘就睡的那麼沉。

  沒有走近,我站在門邊默默的看著他。多麼安詳的表情,完全不知道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

  無聲的凝望著他幾秒,某種液體滑下了我的臉頰。

  ……淚。

  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搞的,從來沒有,一個任務讓我這麼猶豫過。

  我不想結束他的生命,真的不想。

  『任務是任務,跟妳的私人情感無關。』我的腦海中浮現了許久前麒哥說過的話。

  ……怎麼辦?

  「瞳凜,妳在等什麼?」忽地,我的背後傳來這屋子裡第三個聲音,我快速的掏出腰間的銀槍,戒備的轉身。

  我瞪大了眼。

  方麟敬。

  「你跟蹤我?」沒問為什麼麒哥把他放出來,反正也有可能是他自己逃出來的,但現在……這並不是重點。

  「嘖嘖嘖,」他搖搖頭,嘴角掛著一絲邪笑,「正確來講,應該是『麒哥要我跟蹤妳』才對。」

  「為什麼?」

  「因為他早料到妳不會這麼乾淨俐落。」

  「為什麼是你?」

  「因為組織裡除了我之外,不可能有人跟著妳不被妳發現。」方麟敬越過我,拿出了銀色小刀走近正在熟睡中的趙翔,「看妳這麼痛苦,不如乾脆……我幫妳動手?」他把刀子抵在趙翔的脖子上,但他並沒有清醒。

  「方麟敬,這是我的任務。你若不在三秒內滾出去,那麒哥好心留下你的這條命,我只能說不好意思了。」我把槍舉起,指著他。

  氣氛凝結了許久,他把本抵著趙翔的刀子收進自己的衣袖裡。

  「不愧是瞳凜,」他冷笑,「連威脅都這麼冷酷。」他起步走往大門口,又停下來,「今天,若是沒完成,我保證剛剛的情況會重演。」

  我沒回他話,就這麼看著他走出去。

  知道他剛剛那番話不是唬人,我關掉了果汁機,找了兩個乾淨的杯子,把打好的柳橙汁倒進去。

  把兩杯果汁拿進了趙翔房間,「起來了。」我搖著他。

  眨眨睡眼惺忪的雙眼,他坐起身,看到我拿著的果汁。「弄好了?」他伸手揉著眼睛。

  「不然?」我把左手的那一杯遞給他,看著他一下就喝得見杯底,我把手上的第二杯遞給他。

  「要不要?」

  他看看我,之後搖頭。

  「妳喝嘛,滿不錯的耶。」他推著我拿杯子的手。

  杯緣才剛碰到我的唇,趙翔又合上他的眼睛。

  「我大概……是太累了……不好意思……」他用虛弱的氣音說,之後全身一放鬆,頭顱在度倒在枕頭上。

  我放下那一口都沒碰的柳橙汁,「趙翔,抱歉。」

  想裝作鎮靜,但我清楚的看見了我拿著銀刀的手在顫抖。看著那反光的刀身,我在裡面看見了自己充滿恐懼的雙眼。

  對不起……對不起……

  心裡不斷吶喊著,我舉起了握刀的雙手,閉上眼睛,用力的朝著心臟部位刺下……

  鮮血噴濺的聲音,震著我的耳膜。臉龐上感到溫熱,血液沾上了我的臉頰。

  我不敢睜開眼睛,頭一次……我如此害怕看見目標死去的樣子……

  鼓起勇氣,把小刀拔出。本應該立刻毀滅現場所有痕跡,但我並沒有。

  把小刀扔在地板上,落地的聲音清脆的響起。同時,一個小瓶子也從我口袋掉了出來,裡面殘有少許剩餘的淡黃色液體。

  其他的呢?

  我無力的跪倒在地板上,體內傳來一陣劇痛。感到一陣作嘔,我吐出了深紅色的黏稠物質……

  血。

  就在前一刻,方麟敬離去之後,我服下了這瓶毒藥。

  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死的……趙翔。

  我從地上爬起,本來要站好的,卻踉蹌跌在我面前的趙翔身上。

  掙扎著,我輕輕覆上了趙翔漸漸失去溫度的雙唇……

  「知道嗎,我就要去陪、陪你了……」

  天旋,地轉。

  這就是死去的感覺嗎……如果是,沒有一絲疼痛……

  頭顱,置在趙翔的胸膛上,最後一口氣卡在喉嚨裡,我閉上了失神的雙眼。

  「我愛……你……」

  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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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舞 2009-07-31 22:15:00

殘留於人世,永久的愛戀,好感人的愛

版主回應
這篇是我很喜歡的一篇哦 :)

不管如何人都有巨大的情感啊。
2009-07-31 22:44: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