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05-06 19:20:53柳‧殘翎

封心

從前,采恩的情人不是東愷。未曾想過會這麼相遇,這麼相許。

采恩在家中見了銘程,起初,誤以為是竊賊,日後,冰釋,成為友人。銘程就讀工專時,常捎信予采恩,其中,有句:「同學們進出校園往往是成雙成對,唯獨我一人... ...」采恩應諾和他交往。心靈相交,書信共勉,兩年多,銘程的心,遺落采恩那裡。然而,進入某家補習班後,兩人漸漸被拉出了距離。因由是──東愷的出現。一個,數理天賦異稟的男子,能教導采恩,加上出身鄉村,采恩原就認為對味。拿銘程和東愷的出生年相較,銘程晚了采恩一年多,東愷只小了一個多月。與東愷相遇後,采恩負心地離銘程而去。

一回,銘程踏著單車,送采恩到車站去。采恩心底雖深信銘程是個君子,不會胡作非為,仍拜託東愷在後邊緊跟。果然,他紳士地送行,沒有做出任何非禮之舉。銘程的雙眸,有種難以言喻的美,瞳中透露的,是對采恩的不捨,是哀傷,但,采恩對兩人的背景稍作思量,決定身許東愷。不僅東愷面貌老實,穿著純樸,也有出色的學業成就,和農村裡的老家。

采恩與東愷在補習班的互動,銘程看在眼中,沒有多說什麼,直是注視著,祝福著。東愷,是采恩予已初吻的人,也是唯一深愛的人,雖然有愧銘程,卻也莫可奈何。結婚那天,是采恩特別欣喜的日子,可以和自己所愛的人結為連理,腦中閃過:「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字樣。那天,采恩為了婚禮盛裝,想讓東愷看見自己最美的樣子,而,修指甲的過程,出了血。結婚當日出血是不吉的,對婚姻,凶。

成親後,采恩典當所有嫁妝,只為換取現金,籌來購屋。要知道,采恩的父親是個賭鬼,生母是童養媳,沒多大積蓄。采恩當了一切娘家的金銀珠寶,還告知生母,母親入耳,錐心泣血。采恩是嘉義縣新港人,到了東愷的老家,高雄縣美濃鎮,實也不會不習慣,畢竟都是南部地區。

二十六歲那年,采恩與東愷在眾人的祝福下,完成了樁心事。三十一歲那年,他們有了女兒,柳。三十四歲那年,為了柳的孤單,塵出世。柳體弱多病,殊不知是天性,亦或有特殊原因。總之,每個星期都得往返醫院。可是東愷沒有積極地付出。為此,采恩學了駕車,為了照顧柳。柳所記得的,是三、四歲時,東愷吹了幾口氣,在將稀飯送入她口中的景象,和幼稚園上學前,替他整理書包的畫面。

塵打呱呱墜地起,便喜愛哭鬧,喜愛破壞。采恩不過替柳洗個身子,沒有在塵的身邊,他便嘶吼著,啜泣著。采恩偶爾出門買些菜,塵便在牆上塗鴉。總之,在柳尚未懂事前,塵是個惱人的孩子,或說,是累贅。

柳上了小學,愈發沒有女人味。一言,一行,都不端莊,甚至與長輩應對都無法無天。低年級時成績優異,中年及便一落千丈。畢竟,打小,他就備受凌虐,遭同學的欺壓,好一段時間了,認為:「唯有以牙還牙,以血洗血,才是王道。」那所小學,真不是普通的學校。

聽說有黑色企業的小孩在那就讀,柳原是不信的。乙回,週六下午,在學校閒晃,看見同班某同學和一群成年黑衣男子圍坐著,嘴邊還叼著菸,才不再懷疑:小學生也有黑社會份子。那次之後,柳開始練習動粗。每個星期都得和人拳打腳踢一番,才能穩固自己的肢力。

這些年來,采恩為了社區,花費不少時間,也沒有留心柳的行為。小學四年級,采恩驚覺柳會模仿淫吟聲,便擔任班級義工媽媽一職。唉,想當初,采恩玩笑地問柳:「進入三年八班,你會成為三八麼?」柳答道:「你多心了。」的情景,竟是... ...

大約在這時,東愷對采恩不忠的事,東窗事發了。原因不是采恩調查,也不是東愷忘了拭淨自己的口。而是神蹟。擅長操作電腦的人都知曉,密碼絕不可能主動浮現五下,再消失,讓你照著方才的字樣輸入。但,東愷的密碼,奇蹟地閃過采恩雙眼,無心地,不假思索地,采恩進入東愷的私密日誌。

話說東愷的出軌對象不僅一個,采恩的心很疼。「為什麼我這麼愛他,他不愛我?我為了他離開銘程,而,他的人在家裡,心卻在別的女人手裏。一切,是為什麼?」她這麼思索,卻沒有解答。

東愷承諾采恩不會有其他次的記錄了,采恩因為對他的愛,堅信。然而,這股信念,在柳中學二年級時,破滅了。東愷始終有個情婦,且,不停地更換。為的是性慾。

采恩只想有個和自己相愛的伴侶,假使有這麼個丈夫,她甘心為東愷做牛做馬,直到雙眼闔上,再也無法甦醒的那一刻。不過,東愷給采恩的,沒有情愛,只有存簿上顯示的金錢單位。采恩險些做出傻事,但,柳和塵作為羈絆,使采恩打住了自剖的念頭。

東愷在網路上擁有一段一段的婚外情愛故事,而,對方的身材沒有到某個標準,或對方向東愷索取錢財,都會遭到遺棄。「交歡是家常便飯,沒有花錢的必要。」他是這麼認為的。四年前,采恩曾詢問子女:「假使這個家,有了裂痕,你們想和爸爸同居,還是和我一同到外地租借房子?」塵壓低了嗓子回應:「我想要看到四個人住在一起。」小學二年級生有此答覆,采恩小吃了驚。柳聳了聳肩,漠不關心的神情,令采恩失望。

塵不可以理解為何共結連理後爭吵?他說:「要吵架就不要成親,成婚了就不要吵架。」柳可以理解夫妻失和,她道:「正常的男人,一個月就想要個一、二次,為什麼身為妻子,不能體諒丈夫,他需要替換口味的。」采恩回答柳:「倘若這叫正常的男人,那麼,今生,我尚未遇見。我所想要的,是他的愛。我愛他,愛了十幾年,我以為他不會再犯,假使知錯能改,我原諒,而今,他未曾停息,返家,給錢,難道是個丈夫?我要自己一個愛我的老公,要你們一個完整的爸爸,現在呢?這個是軀殼,我要軀殼做什麼用呢?他的相貌又不是英俊,我是愛他,才在他病危時照顧他,他病發的原因居然是在外胡作非為。」

柳問:「你痛苦的,是自己深愛的人,從未把心放在你這裡。」「我以為他有過,」采恩淚下:「我以為從前的紀錄,不會再有了,而,自始至終,他把生命花在別的女人身上。一回,他去照顧情婦的生母,他從沒有給我母親這種待遇... ...嗚,我不要軀殼... ...」

采恩這些年來,都記得從前。離開銘程的畫面,結婚典禮當日,與雙親送別,與公婆口角,撫養兒女的辛酸,東愷當年的體貼,采恩都記得。回想著... ...東愷從不做回溯,為什麼呢?難道美好,是虛幻的?難道愛情,是有限了?一切,都只能經過?不能持有?

「可是他的人明明在我這裡。」采恩痛心:「為什麼知道他心事的,是外邊的女人?」東愷從來不知道采恩心坎的想法,他只看見她的意氣用事,看見她的無理取鬧。但是,采恩未何發了瘋?東愷從不了解,也不去了解。采恩的思緒,全倒在柳與塵的身上,他們很想勸東愷回到采恩身邊,一切回到二十六歲那年,輕柔的海風,和煦的陽光,沐浴這對受眾人祝福的情人... ...

縱使采恩的傷再也無法癒合,采恩的痛再也無法消除,采恩久違的笑容卻是可以回復的。只要大家都不提,不回想,這些悲傷,真的會向不曾發生一樣。雖然醒不來之前,人們的心底,迴轉這一段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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