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03-18 02:30:46左耳

春秋

關公狂笑著把關刀斜插在堆疊的像塔羅牌的屍堆之上。
「呵呵哈哈哈哈,還有哪班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要來領死哪?」
武將痛苦的在地上匍行著,他們被透著北地乾風捲出來的殺氣吹的睜不開眼,破碎的肩甲披掛在佈滿膿臭鮮血的背脊上,劉備的雙刀淒厲的在日下嘯著,好像這發生在最當下的爭鬥畫面其實已然成為最古老不過的傳說,它甚至應該立刻被雕在青鼎上好供後人敬奉,他知道他的基業將在百年後被歌誦。小人!你定然是心眼最小的小人,你殘握著的斬馬刀不夠巨大,你懷裡兜著的官印也不足上場面該有的瑰麗堂皇,只有你的城府啊,深的超越最深沉的庭院,比清代任何一個隱瞞造反事蹟的太監宮室更加隱晦,比任何一隻遊棲於黃山的大虎更跋扈,而且比那樣的大蟲的喉嚨還深!
關公微閉雙眼,那神情應該被最先進的攝影機紀錄下來,他的雙眸順著燃燒似的怒眉平直的呈一直線延伸,一副這世界再不需要「忠肝義膽」這樣的形容成語,你只需要記下這副神情就可以表達辭意無窮。他微一欠身,這個戰場的敵兵們馬上就要鬼哭神嚎,領將背後的巾旗立即因為改變的氣壓爆裂,變成一條條淑女小手帕,使得整個師都潰無軍心。這場戰爭勢必是屬國勝了呵,抑或說是關公雲長勝了呵,他盤坐在置高點的岩石上,嚴然就是一個百人斬、千人斬的戰神姿態。
三弟!三弟!歷史要你敗你不能不敗啊!
「口胡 !什麼勞什子的歷史管他做什?」關公晃了晃他的巨腦,美髯批哩啪拉的狂風中亂舞,煞是英美好看。不能不質疑退在遠處立在諸葛背後的劉備,完全沒有一點點同志的傾向 ── 這麼美野的武將關雲長如廝,不能不叫人心起愛戀。只可惜只要黃龍還盤據在古中國大陸一天,歷史就不得不照盤操演,這就是所謂的龍脈不可斷呵。關公卻然在三國志中敗了下來,英明如他也會大意失了荊州,劉備也至多與諸葛有些那麼樣的曖昧,至於與關雲長,那一世是沒有緣分了。當關雲長的首級被掛在長戟上隨風飄搖他的長鬚的時候,有些歷史的文字,才開始如同蒸氣凝出早早在玻璃上刮好的筆劃一般,慢慢一筆一字被寫下。
龐統在鎖眉低思的時候仍然怨嘆諸葛為何不生為女兒身,他好來個火鳳戲伏龍,周瑜卻已經先行發難氣死為江中鬼,大喬小喬還站在珠簾子後巴巴的望著哪,歷史鑿刻的痕跡才開始越來越草,好像王莽篡漢,死守四行倉庫,莫那魯道出草都是只是沾不滿墨水的乾涸字跡,狂草狂草,是阿就像古中國這本難讀的編年史,原本就應該結束在三國時代,那一個沒有交代清楚的戰場上。關公單手提起了他那一把粗重的關刀,另外一手從懷裡掏出的,就是春秋呀。
老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哭訴著,關雲長他拿出了春秋他拿出了春秋他拿出了春秋春秋是春秋阿他拿出了... ... 皇帝一撇手大罵真他奶奶的夠了,好了我已經知道春秋它...不,歷史它是如何迫害我們這一路的軌跡了,你可以下去了,去去去。
只可惜敷衍的話語始終不會結束任時代,也不會開啟任何時代,只要那一刻關公掏出的春秋還在,我們就永遠不可能獨立存活於這些光陰之間,每一刻每一刻,我們都要聽到來自於歷史最沉重的叨絮,我們的黃皮膚黑頭髮並不只是單單如此,還都牽絆著那些往年的閨怨、理法,那些古中國式的過去。
也因此我們被抑制,但是也飽足;我們有些框架無法被擊碎跳出,我們也因此擁有先知的福蔭。
所以請以最溫柔的姿態撫摸當時關公的傷痛,有些話語被說死了,卻不見得是彼時真正的事實。
「請各訴大哥,我最遺憾的是無法同年同月同日死... ...」
紅著眼,話語終於也飄散在歷史慌默的空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