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11-16 19:16:55品瑜

不肯老去



  少,也許我的肉體是真的不肯老去,就停留在初識你的那年,五月的薰風溫潤潤地蒸著。

  烏鎮遷善橋旁的中式茶館,適時地收留了被雨淋濕的我。

  我靜默地閱讀著,讓文字的溫暖,蒸發出體內的一些寒氣。

  也許我坐了太久了,卻忘了這江南水鄉都成了冰存於陰暗的畫片,而我成了一抹影,危脆地幾乎要掉色了。

  就在我人間蒸發前的一刻,突然聽見一串哇啦啦的聲響,茶館女主人大辣辣地自外推開了原木頁門,劈頭蓋臉地給兩位幾乎要凍僵了思緒的員工給指令。

  她才從上海虹口開車趕來,在深秋冷雨裡喚醒這片幾乎要冬眠了的店。

  「我們店裡怎麼會有高中生進來呢?這麼晚了也不回家嗎?」

  埋首在那本【楚辭】裡的我,聽見老闆娘利索的詢問。半晌無聲,興許是店員也回答不了的都沉默了,我好奇地台頭想看看這幕僵局。

  沒想到,一抬眼卻發現年不過二十五、六歲的老闆娘,精明幹練且氣勢逼人地站在我眼前,杏眼圓睜地正眼對著。

  我笑了,有種不干我事的輕鬆。沒想到,她是沖著我來的。

  「小姑娘,這麼晚了怎麼一個人在這裡閒盪呀?」她沒好氣地說著。

  一懵,我竟發現似乎有全世界都等著我頭出手上那一球的期待,時間是停格的。

  我又笑了,懂了她話裡的鉤。

  於是,像一條游魚一般地,不上鉤,卻也不溜走。

  她見我這般的沉定,又似乎沒要發話的意願,立刻慌了,大喊小叫地要店員拿來她個人的精緻茶具,嘴裡嚷嚷地要請我喝她的私密茶。

  我落得只管笑,不迎不拒地,將一名女子的潑悍與辣練給看在眼裡。雖然我沒終情茶道,卻仍然看著她作態的演示著茶道,送來一杯即時的茶香,我倒不會得理不饒人,只管飲盡。

  她見我也是和善的,就按捺不住地發話,也許是為了掩飾自己先前的莽撞。「我剛走進店裡,以為你是高中生呢?!心想怎麼就在冷天的夜裡,還遊蕩在外不回家呢!」

  看來,我是得掀開底牌,否則這盞茶就喝得有些攻防懸疑了,我也不是那種會吊人胃口的。

  我告訴她,自己已經是四十歲了,獨自出來烏鎮轉幾天,遇上了雨,就被留了下來,僅此而已。

  「那你怎麼保養的,皮膚怎麼那麼好?!」一式的問句自她嘴裡流洩。

  或許,說什麼自己沒有用保養品就太矯情了,雖是事實,但終究不能滿足窺探的好奇。

  「讓心自由著,便是!」我說。

  少,這或許才是我不肯老去的唯一變項。

  我便說完,果然是滿足不了她的,直說我是位浪漫的女子,彷彿這不老的秘訣是她買不到也作不成的。

  自由,意味著粉色的浪漫?

  我並不同意。

  少,我以為粉色的世界是離我極其遙遠的,所以不認為自己是浪漫的。然而,我卻是自由的,有點吃力的逆風,迎向未知的一絲絲不安,以及離群索居的孤冷,但這卻也成全了我的寂然。

  我說,自由成為我不肯老去的答案,而終極的秘密是因為你。

  當自己不再困囿於所謂欲愛不能的艱難,我決定在失落的痛苦裡追索,心想:是不是還有一種愛的自由與開闊,那是超越了物理存在,也掙脫了世間充滿壓抑與枷鎖的道德?

  我就是愛你,也只想自由地去愛,於是,我的肉體不肯老去,停留在初識的那一年,只願那豐美滑膩的軀體,也能得到四十歲了知的汁液,澆灌。

  四十歲女人的滄桑,是纖纖思維裡的,苦澀裡提煉出了蜜,極其滋養的,絲絲伏貼愛撫著不肯老去的青春侗體,在每一細微敏感的方寸裡,撥弄了未曾有過的愉悅與呼吸。

  勝過每一隻未識男人的手,他們是不懂得其中的幽微與纖弱。

  少,不肯老去,並非要等待你了,因為你是早已錯失的。

  不肯老去,卻只是讓青春未曾有過的情愛繾綣與肉體歡愉,以及那未有開封的情欲,獻祭給了四十歲女人的能懂。

  四十歲女人,揉捻著愛人的世故,勝過任何一名男子,更能滿足青春的所欲與快感。

  少,我在愛你的領悟裡,學習如何愛二十歲的自己,滿足她的一切,在高潮裡喘息,如花,勝放之後,繁華落盡。

  同步,風華。也,止息。

  瞬間,合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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