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06-15 09:28:22品瑜
你在的時與空
少,你在的所,是由兩根火柴棒撐起的宇宙,一根叫時間,一根叫空間,點燃的火,紅了天空。
熄滅了,沒有時空的索,四方散去,無極在無始的原點。
一夢,許多關於時空的玄思。
民國六十年代的南部街市上,鐵捲門哇啦啦地開,展開一天朝雜的營生,與世俗的爭搶。
我走在街上,探頭尋找著一家美容院,想剪個頭髮。
忽然拐進一落巷子,邊角一家麵攤上,你正與一群朋友們喝著小酒、吃著菜,豪邁地聊天著。
我在亭仔腳樑柱切割的重重垂直縫隙裡,偷看著你,很是委瑣的,像是光天化日之下的小賊,連自己的心跳都會讓自己嚇著。
你還是習慣右腳弓曲九十度地翹著腳,放在左腳大腿上,說話時比劃著手,總覺得你是人間百態,看了就夠人間一遊的活兒。
但偷看久了,又覺得你與這世上格格不入,好像你是被人惡意地從天堂畫報裡所剪出來的小人兒,用糨糊給黏貼在這人間廢紙上,邊角都還是翻捲著洩漏天機。
你是不屬於這世上的。
剪貼終究過於心計,糨糊還是不妥貼,風吹一陣將邊角翻揚地噗噗作響,像是振翅欲飛的羽翼,還是要飛走的。
我看著看著,有了心思,伸手過去要將你這人影的翻捲邊角,給藏到亭仔間的樑柱裡,好像是經緯交錯的織錦,把你給陷落天羅地網。
你依然是吃食地笑著,我手指比劃於虛空作態,是驚擾不了你的。
我躲進麵攤斜對角的家庭美容院,利剪的喀擦喀擦聲持續著,肩膀上的飄落像陣雨,而鏡中的你,在一片髮落的黑雨裡,依然是笑著的。
我看著,心裡有些濃重。
覺得那烏黑落髮像重重鐵條,將你關進了牢。
我多麼希望時、空就此暫留,自己能這樣從反射的鏡裡看著你,自若地談天說笑著,即便我只是旁觀著。
就在我起身要去沖洗頭髮時,瞥見的最後一次反射鏡裡的你,起身,走了過來。
我像是形跡敗露地想逃,低著頭,躡手躡腳地不想太大動作地讓你起疑。
但我才背過頭去旋了身,抬頭,你就已站在我的眼前。
笑著。
「我能認出你的!」你說。
我慌張地逃了,但也只是坐上了沖洗頭髮的躺椅上,像是待宰行刑的姿態。
你依然是看著,微笑著,眼裡有許多的透。
你走回對街的麵攤,坐下,繼續無事地聊著天。
沖洗的水嘩啦啦地流著,我的心蹦蹦跳跳地彈著,腦袋裡有許多念頭的泡泡,一顆顆地啵啵破了。
沖洗好頭髮,起身。我呆站著看你的那一頭。
依舊是先前的那一幅畫面,亭仔間樑柱縫隙裡的偷看,只是那些樑柱漸次地被抽開,消失於虛空。最後僅剩一根垂直的柱,與水平延伸的地平線。
其餘的都消失了。
虛空裡只有你,以及那垂直與水平的象限。
我能將你永遠黏在那象限裡嗎?
我的念頭像一顆騰空飛去的泡泡,越飛那泡泡的薄膜越是析透,幾乎要破了。
霎時,地平線被抽開來,我知道你已離我而去的不在同一空間了。
殘念的,還是有一絲絲的強留,作想那時間的垂直線軸,立斷地將你給拴套住,我妄想還能在思念的時間裡,留你到最後。
然而,最終那條時間垂直線也被抽開了。
你是徹地無界的虛空一點。
空間、時間都斷滅了。而是那一切的一。
腦袋裡最後一顆造作的泡泡,最後是飛騰過久地完全破滅了。
少,終於知道,你是不該被剪來黏貼於現世的時空裡的。
一夢醒來,那識如熾火也燃盡了時、空這兩根火柴棒。
你只屬於你的宇宙無界,而我也復歸無始的無念。
以是為誌,繼續思維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