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是開始和他交往兩個月後左右，我進了現在這家錢少，事少，離家近的公司上班。

「任我行，一線電話！」每天只要有人喊我接電話，還是公司菜鳥的我，就知道是他打電話來了。

同事對「每天都有個男生打電話給我」這件事充滿好奇，除了旁敲側擊，就是聲東擊西的想要打探一些關於這個男生和我的八卦。

可是，那時候（十年前）的我，倔強、有個性、還算聰明、也還有點跩，對於幾個愛長舌的女同事，我就是有辦法使小奸小詐對她們四兩撥千金大打太極。

我曾經聽到她們咿咿唔唔談論另一個新同事的耳語：「欸，妳知道吧？聽說剛進來那個MISS藍和她老公離婚了，自己帶著兩個小孩耶…」「喂，妳覺得MISS藍那個人怎麼樣啊？她怎麼會那麼笨，連老公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生小孩都還不知道呀…」「跟妳說喔～MISS藍…」

呼～光是聽到表面上跟MISS藍裝親暱的女同事，互相在背後對MISS藍射飛刀的流言就夠我皮皮挫了，我雖然不偷男人也不搶別人家的男人，還是覺得「以靜制動」惦惦比較安全，因為如果我笨到把有離婚紀錄的男友公諸於世，那下一個劍靶不是我的話，天就要下咖啡雨了！

於是，我的男友在公司變成一個「講話很有禮貌，聲音很好聽」的神秘男人，大家拼命揣測，就是撈不到他的隻字片語，有時候下午5點半，他還會在離公司100公尺遠的路口等我下班，雖然我對他的外表談吐超有信心，可是在戀情成熟以前，我極端不願意讓他曝光。

「妳就是覺得我配不上妳！」每次，我ㄧ上車後他都會這樣哀怨的抗議，他認為我不願意讓同事知道他見到他的最大原因，就是他的婚姻紀錄。

「我沒有～你不要亂想！」我死也不承認他說的氣餒話，可是我可以聞到英雄氣短大概是什麼味道。

「那為什麼妳都不帶我見妳的朋友呢？」他覺得他這個單親爸爸，完全不符合我內心世界的〝條件說〞。

「時機還不成熟…再等等吧！」雖然我嘴巴這樣說，可是當路上的招牌一面面變成類似嘲諷的鬼面孔時，我的心會像一片汪洋隨風掀起大小不一的波瀾～是呵，人生難以開口的時候真多啊，就像美麗的浪花來不及訴說她被捲起的千堆雪，就被急流勇退…

「可是，我的家人和朋友妳都見過了，我還要這樣當隱形人當多久啊？」他，這一盤明明可口的菜餚，讓不是老饕的我即使有興致卻怕怕地不敢放心品嚐。

我們之間常常會因為這樣的對話，陷入如雪的沼澤！

新工作和新戀情讓我天天忽醒忽睡很不安寧，覺得活著真苦，覺得談戀愛真苦，「喜歡一個人，不能永遠放在心裡啊！」有一天醒來的時候，我不知打哪裡來的勇氣剖開了陳舊的腐腦，我想到我的人生錯過的風景雖然不多，但已夠我憂傷經年了，即使不能白頭偕老，也不能每次都逃。

所以當學姊用關心的口吻說：「聽說有男朋友了呵，哪天帶來給我和學姊夫看看吧…」，我終於鼓起勇氣把他推向前線，用不具名的方式。

那天他穿淺米色的休閒西裝搭配咖啡色皮鞋，和我穿的咖啡紅迷你裙套裝好像有一點靈犀似的，當我們「一起」出現在學姊家乾淨舒適的客廳時，我相信所有眼睛的焦點都黏在他的身上，包括我。

學姊作了一桌好菜，人高馬大的學姊夫開了瓶好酒，四個人很快地就嘻嘻哈哈了起來，聊的話題怎麼轉都是以他為中心繞啦，因為來這裡之前，關於「他」我一個字也沒透露，包括名字，我希望由他來介紹他自己，然後由學姊和學姊夫親自去感受他是怎樣的一個人，就是眼見為憑啦！

我們並肩而坐，我聽到他遊刃有餘的自信話語，和從不間斷的笑聲，他的右手搭在我的椅背上，離我的心好近，當他迷人的笑臉不自覺地靠近我時，我竟莫名奇妙的起了歸屬感，第一次。

商場老將學姊夫在他上化妝室的時候，偷偷對我豎起了大拇指：「學妹～這個好！」

「噗哈哈哈」，ㄍㄧㄥ了好長好長時間的我，終於看到溫暖的陽光擁抱著我，我大笑了出來，「真的嗎？」雖然我早知道他有饒勇善戰的，本事。

「在哪裡認識的啊？長的很帥喔！」學姊則是跟所有的女生一樣，很容易以外表取人地拼命對我偷眨眼睛。

那天晚上，我和他手牽手離開學姊家，走在那個長長的社區花園時，他微醺地問我：「我今天晚上的表現及格嗎？」

「不及格！」我雖然也喝了酒，可是腦筋還是很清醒。

「為什麼～～？我感覺得到妳的學姊夫很喜歡我啊！」酒意讓他信心大增。

「我只要想到學姊聽到我要當兩個孩子的小媽後的皺眉…，我就好憂鬱喔！」




任我行2007/08/30



圖：corb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