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喝了少有的第二杯咖啡，每喝一口，眼前就聚集一片濃霧。

嫁給任葛格七年，這是我第二次帶著公公住進醫院，第一次是四年前公公攝護腺開刀，這一次則是半哄半騙的把公公騙進慈濟醫院八樓雙人病房2803-1。

92歲的公公坐在2803-1病房躺椅上，兩個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他一定很納悶吧：

「為什麼小行說要帶我來看報告，剛剛我卻做了心電圖檢查、而且又抽了三管血？」

「為什麼小行說要帶我來看報告，但是剛剛當我量完身高體重後，我脫下來的球鞋就被小行收了起來，迅速換成一雙拖鞋呢？」

「為什麼小行說要帶我來看報告，現在卻讓我住進八樓病房了？」

「為什麼小行說要帶我來看報告，護士卻要我脫掉自己的衣服，換上病人穿的藍色衣服呢？」

「為什麼小行說要帶我來看報告，護士卻問起我ㄧ堆有沒有高血壓糖尿病，有沒有開過刀…等等的問題呢？」


面對依然耳聰目明的公公，小行不能直接了當地說要帶他來醫院做腫瘤切片檢查，祇能迂迴的騙他：『醫生現在在幫別的病人開刀，她要我們在這個病房等她看報告…』。

聰明的公公終於開口問：「小行啊，為什麼醫生要我們在這裡等呢？醫生這樣是不對的，如果她早上沒有空，應該讓我們下午再來才對…」

小行瞇著眼笑笑的哄著公公說：『護士小姐說～～醫生臨時幫急診病人開刀啦，所以我們要等到下午才能看報告喔…。』

隔壁病床年輕的媽媽聽到我們的對話，看到剛換好病服的公公開口問候：「爺爺你好啊，你怎麼住院了啊？」

小行猛對她眨眼睛，聽到公公的聲音：「我右邊脖子這裡長了好幾顆一粒一粒的膿包，已經來檢查三四次了，今天要來看報告。」

年輕媽媽似乎看懂我的暗號了，聰明的轉移話題：「爺爺你看起來身體很好喔，你今年幾歲啊？」

公公馬上笑呵呵的說：「我～今年90歲了！」

年輕媽媽驚訝的說：「爺爺你看起來好年輕喔，像70幾歲耶。」

病房裡的病人和家屬都笑了起來。

公公就這樣跟隔壁床的聊起天來了，得知隔壁床的年輕媽媽帶著車禍骨折的小孩遠從南投來慈濟醫院住院開刀後，只聽到他說：「這種大醫院很奇怪，我已經來檢查三四次了，醫生也不給我打針，也不開藥給我吃，就是一直在作檢查！」

他還自己作了一個結論：『要是在小醫院，早就給我打針或藥吃了。」

......

我仰頭把最後一口咖啡喝了，同時擦乾眼鏡上的薄霧。



任我行2005/08/26